莫菲依舊挖了些番薯帶回去。
快到家門口時就見顧氏坐在門前,潘氏站在旁邊一手不時比劃不知道說著什麼,看那表情不像什麼好話。
莫菲內(nèi)心並不喜潘氏,碎嘴又愛嚼舌,特別喜歡捧高踩低。
“爹!”
莫菲遠(yuǎn)遠(yuǎn)喊了聲。
“喲!莫家大小姐回來了?!?
潘氏轉(zhuǎn)過身陰陽怪氣道。
莫菲沒有理會,這時纔看清顧氏原來是在縫補衣裳。
屋裡光線不好,顧氏坐在門口一邊穿針拉線,一邊等著莫菲下工回家。
“阿菲,你……唔,回來啦。”
顧氏一邊說一邊拉長線打個結(jié)。
莫菲一眼就見到顧氏被針扎的星星冒血的五指,心中一疼“爹,你這是幹什麼呀。”
顧氏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何時做過縫補的活計,食指眼見密密麻麻的睜眼,好在都不深。
“沒事,爹只是開始的時候不順手紮了幾道,晌午後就再也沒扎到過呢,你瞧這些傷口都是舊的?!?
莫菲將顧氏手握在掌心,心中掙錢的慾望有史以來第一次強烈到她想哭。
“哎喲,我說莫菲,你爹被扎幾下有什麼,總歸要他做些活計補貼家用,否則兩張嘴吃什麼,總不能一輩子吃蹉來之食?!?
潘氏搖頭晃腦一通說,看似勸慰實則嘲諷。
莫菲忍無可忍正待反駁,手臂卻被顧氏壓了下,不得不將到嘴邊的話嚥下去。
“潘大爺說笑了,我只是閒來無聊才找些活計,我家阿菲已經(jīng)在做工,怎會有食蹉來之食之說,再說各位鄰居都是菩薩心腸,真心實意幫襯我父女,若叫她們聽見潘大爺如此曲解豈不是傷了和氣?!?
潘氏面色一變,他晌午就來了站在這嘴皮都說幹了,這顧氏要麼沉默要麼嗯嗯啊啊應(yīng)聲,還道他不善言詞,卻不想是個口齒伶俐的,明明說的是他父女硬是要牽扯到其他人身上。
“別別,我可沒那個意思,再說了我說蹉來之食也沒錯啊,我可聽說了你家莫菲給周村長家做活計,那可都是免費的,一分月錢都沒,要不然就你家莫菲那名聲誰家肯要啊?!?
潘氏說到最後扯著嘴角聲音越來越小,像是不想讓人聽見偏偏讓你每個字都聽的清楚。
莫菲再不濟也是他的心頭寶,且這段時間他眼見著她在變好,哪裡還容的人看低了去,氣急之下身子一晃險些站不穩(wěn)。
“爹,你沒事吧?”
莫菲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見他搖頭莫菲稍稍放下心來,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直言道,“潘大爺,你說的沒錯以我的名聲確實讓人不待見,可你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你家向姐兒本事那麼大怎地在扛木頭,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您沒少花銀子保她的差事吧!”
潘氏臉色氣得煞白,他與妻主就那麼一個女兒,寶貝疙瘩似的慣著,確實吃不得什麼苦,年紀(jì)也不小了,他妻主有意要給女兒說親,怕影響不好纔在村裡人說她女兒在茗品軒櫃檯。
“什麼花銀子,莫姐兒誤會了,我家向姐兒跟我說她在傢俱鋪扛木頭那是暫時的調(diào)配,日後是會調(diào)回茗品軒櫃檯的。”
這會子怎麼就是莫姐兒了,切!
莫菲懶得聽她解釋,天色不早他還得煮番薯。
潘氏見她不理會自己,自顧自忙活,就這麼甩袖子走又不甘心,等了一天最重要的事還沒辦呢。
他故意在莫菲跟前左右晃動,見她還是沒有反應(yīng),終於忍不住脫口問道,“莫姐兒,這是啥子?昨天我就聞到味了,可香甜了。”
原來如此!
且說他昨天鬼鬼祟祟幹嘛呢?竟是被番薯香味勾著了。
站了半天莫不是就等著了吧。
“確實很香,”莫菲點頭,“潘大爺要不拿幾個回去嚐嚐?”
“那怎麼好意思,”潘氏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眼睛和手早已經(jīng)伸出去,“莫姐兒客氣,那我……”拿些回去。
“可惜啊!”莫菲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潘氏接了個空,“我也想給潘大爺嚐嚐鮮,但潘大爺不似我父女倆,可不能食這蹉來之食,叫人平白笑話。”
“你……”潘氏被將了一軍,偏偏無言以對,只氣得臉色紅白交錯,頭頂冒煙。
“我呸!”他狠狠啐了口,甩袖子離開。
“爹……”莫菲猶猶豫豫到底不知如何開口,免費做工的事她也知道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拆穿,“那個,這段日子苦了你跟著我吃番薯,日後……”
“嗚嗚嗚……”
話還沒說完,顧氏忽地捂臉痛哭起來。
莫菲這下慌了,“爹莫哭,對不起,我不該瞞著月錢的事,也就……也就這幾月沒有月錢,因爲(wèi)……”
“我的女兒啊~”顧氏突然來了這麼句打斷她未出口的話,一手緊緊拉住莫菲,只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方稍稍收住,“阿……啊菲,莫說對不起,爹開心啊,爹是真的開心,你莫擔(dān)心,爹爹在家多接些手工,咱父女兩掂量著過,不愁過不下去?!?
他知道莫菲的差事是快手,他也知道快手有多辛苦,他還知道她每日兢兢業(yè)業(yè)完成任務(wù),但他不知道莫菲都是白乾沒有月錢,就是因爲(wèi)這樣他才真正開心到痛哭流涕,因爲(wèi)他的莫菲真的真的變了。
“爹你相信我,我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心裡有事夜裡睡的就不踏實,雞未鳴莫菲就起牀。
照例打一套跆拳道,幾日練下來體能明顯提升不少,身上的木匣都像是輕了不少。
“莫菲等下,這個給你”小凡將手中的油紙包塞塞給她。
“我家那口子做的荷葉包飯,中午我有約,你拿去吃,對了,每日見你背個布袋都裝的什麼好吃的?”小凡一邊說一邊拉開莫菲腰間的布袋,“這啥呀,跟狗屎蛋樣,還蠻香?!?
“什麼狗屎蛋會不會說話,你別動?!?
“小氣,我嚐嚐不成?”
“你不是有約,得空出肚子。”
“得,你小樣,哎,”小凡說著湊近低聲道,“莫菲,你跟紅霞鬧矛盾啦?”
“沒??!”
“沒,她怎麼總是盯著你像是有仇,我提醒你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她身無恆產(chǎn),連差事也是個冷門的快手,想不到誰還能費心思謀算她。
不過找茬讓人不痛快倒是可能,比如現(xiàn)在。
“站住,今日我們換個賬簿,我想了想你那本賬簿上我的老主顧比較多,還是我來不較好,省的惹得他們不滿手腳滿了,誤了交貨日子秦主事怪罪?!?
換賬簿就等於換門戶,莫菲想到昨日遇到落長平大爹爹,不知他會怎麼找落長平麻煩。
握住賬簿的手不由緊了緊,紅霞說的老主顧是假,怕是看昨日自己比她早完工,以爲(wèi)吃了虧要換回來,要自己執(zhí)意不肯怕是適得其反。
“好啊,”莫菲立馬將賬簿遞了過去,面上笑開了花,忽地想起來什麼似的壓抑住,神情有些慌張,“賬簿給我呀!”
說著竟直接從紅霞手中搶賬簿,正怕她反悔似的。
紅霞像是反應(yīng)過來什麼,側(cè)開身子避開,“等等,我想了想,還是算了吧,雖是我老僱主但你畢竟是新人,且讓你多磨鍊磨鍊。”
莫菲臉上一陣失落,賭氣般道,“紅霞,我敬重你是老人經(jīng)驗豐富,但說話要算數(shù),說換咱就換,怎能出爾反爾,你到底換還是不換。”
“不換,不換,咱們兩就這樣分,日後都是這樣,再也不會換了?!?
“這可是你說的,再來找茬換賬簿我可就要找秦主事說道說道了。”
莫菲語氣一變,說著也不等她反應(yīng),轉(zhuǎn)身就走,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落長平那邊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