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歸來

一夜，就那樣流水一樣過去了，簡簡單單，不留一點痕跡。

墨夜沒有睜開眼睛，如果不睜開，就意味著這一個晚上還在，那該多好。

隱隱約約的自耳畔傳來呼吸聲，墨夜一驚，轉瞬知道了怎麼回事，繼續閉著眼睛，卻下意識的也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最後兩個人終於融匯成了一個，一股暖流涌向心頭，涌向四肢百骸，墨夜覺得渾身酥麻，伸手攬住司空寒的脖頸，一把將沒有防備的他拉在自己的牀上。

“小傢伙，你就不怕是別人？”司空寒湊在墨夜的耳邊輕聲呢喃，熱乎乎的來自司空寒體內的氣體噴在墨夜的耳朵上，癢癢的，像是在搔著她的心尖。

“我認得你心跳的味道。”墨夜依然閉著眼，用手摸索著司空寒的身體，像是要刻畫出他的輪廓一樣。

“心跳哪來的味道？”司空寒當然搞不明白這些小女孩一樣的心性，只是覺得好笑，這個墨夜果然與衆不同，總是讓他覺得驚奇。

“當然有，一切萬物都有味道，就算你忘記了一個人的長相，忘記了一個人的聲音，但是那個人的味道，卻是最難忘掉的，也許不經意間，就會想起。”

墨夜認真的細數著，貪婪的呼吸著司空寒的氣息，自己的心好像已經一絲一縷的糾纏在了他的身上，一時一刻都不要離開。

“那我是什麼味的？”司空寒笑著逗墨夜，高興的看著她凝眉陷入沉思的樣子。

“你是冬日陽光的味道，炎夏清風的味道。”墨夜深深的將自己埋進司空寒的懷中，你是我最愛最愛最愛，銘刻在心，永世都不會忘記的味道。

“我那麼不值錢的？”司空寒揶揄道。

墨夜不答話，只是把司空寒抱的緊，因爲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擁抱自己的愛人。

看著司空寒還毫不知情的微笑，墨夜只覺得一陣隱隱的心痛。

如果沒有我，你也要好好的，哪怕是回覆到以前的樣子，也要好好的，不要想我，只要你可以偶爾記起，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個特別的孩子，全心全意的愛過你。

用過早膳之後，青木冷王府來了一個在司空寒意料之外的人，這個人正是袁恆懿將軍的兒子，來這裡的目的無他，請司空寒到將軍府一敘。

雖然司空寒是個掛名的王爺，沒有一點實際的權利，可是畢竟是皇親國戚，身份特殊，袁將軍這種請法，本來是不合禮數的，司空寒覺得奇怪，越是奇怪，他就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如此也好，墨夜像平時一樣，一直站在司空寒的身後，目送著他出門，眼睛是乾涸的湖泊，沒有淚，卻也沒了往日的靈動。

這一別，也許就是永遠。

沒有什麼要帶的東西，墨夜並沒有做什麼長遠的打算，出了這個府，是生是死，她都無所謂了。

司空寒出門不就，墨夜也跟著出門了，只和雨鈴和柳兒說自己出去逛逛，雨鈴要跟，墨夜不許，說是要去找聶輕塵，雨鈴想了想，只得由了她去。

不知道爲什麼，要離開這裡，唯一一個想要道別的人，竟然是聶輕塵。

輕車熟路一般來到聶輕塵的住所，正看到憐雪在院子裡陪著聶輕塵澆花。

她沒有進去，只是倚著門看，看聶輕塵疏淡的模樣，怎麼也不相信這個人在前幾日竟然和自己提出過那樣的要求。

聶輕塵像是累了，直起腰來，回頭不經意間看到了墨夜，微笑著看著她，不說話，也不招呼她進去。

兩個人，像是隔著一個不同的時空，就那樣定定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良久，聶輕塵纔對著墨夜招了招手，讓她進去。

墨夜猶豫了一下，笑著搖頭，就這樣吧，轉身離開。

作爲一個奴才，要出王爺府，其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府有自己的規矩，不可能像尋常百姓家一樣，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想串門就串門。

可是，畢竟要出門的是墨夜，雖然她平時深入簡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是王府裡不認得她的人幾乎是沒有，再加上最近風言風語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所以守門的人看到是她，眼睛都開始冒出光來。

“墨小爺，要出去？”幾個守門的一股腦的圍上來，放肆的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墨夜。

墨夜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進門的時候只是一個王爺撿回來的奴才，沒想到今日出門，變成了小爺？

她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王爺吩咐您出去辦事？”幾個看門的像是看到了什麼稀有的動物，這種目光，讓墨夜很不舒服。

“對。”墨夜儘量簡短了自己的話語，希望趕緊可以出去這個門，這種緊張暫時壓過了她對司空寒的留戀，生怕這幾個人不肯放行。

好在看門人誰也想不到她這是要離家出走，痛痛快快的放行，待到墨夜走出去好遠，還集體在後面目送。

墨夜的腳步越來越快，只轉過王府的這條街才終於慢了下來，氣喘吁吁的回頭張望了一下，好像並沒有追來的樣子，她四處看了看，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真的離開了，離開了司空寒。

想到以後再也無法看到他，眼淚終於潰堤一樣淹沒了整個臉頰，她茫然的一步一步向前走，潮溼的臉捂在蒼白的小手裡，不敢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悲傷。

腳步已經沉重到無法舉動，墨夜踉蹌著靠到一邊，終於蹲下身子，放聲大哭起來。

意識到周圍的人可能都在看自己，墨夜抹了一把臉，將嗚咽硬生生的嚥了回去，她倉皇失措的起身，不顧周圍詫異的眼神，拔腿狂奔起來。

淚水好像泡軟了她的一切，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已經遠離了人羣，墨夜跑到一條後巷，終於再也支持不住癱軟在地上。

傷心，不捨，害怕，席捲而來，她好像初生在這世上的嬰兒一樣，不知道自己該下一步該如何走。

她並不在乎自己，可是她想要知道司空寒在自己離開之後會不會好好的，皇上和那個雲夫人還會不會難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