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wèi)是北辰卿說的話,所以慕輓歌也沒有懷疑,當(dāng)即便直往除妖司後面的烏神山而去了。 烏神山是一個終年霧氣縈繞的地方,裡面密林深叢,空氣中都是一股潮溼的味道,不過一會兒,慕輓歌就覺得鼻腔中盡是水珠。
慕輓歌輕輕哈出一口氣,很快便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一串串的小水珠,與山裡的霧氣縈繞在了一處。灌木叢中,時不時地傳來高低不一的蟲鳴鳥叫,襯著密林中昏暗不明的光線,聽來讓人頗有一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慕輓歌擡眸打量四周,霧氣大得她幾乎不能看到前方十幾米外的距離。
“除妖司後面竟然還有這種地方,看來可真有些毛骨悚然。”慕輓歌搓了搓手,讓自己僵硬的手指恢復(fù)了一些靈活度。她擡眸靜靜地看著周圍,心中詫異:既然雪莉花是拜師禮儀中不可缺少的部分,那爲(wèi)什麼,現(xiàn)在卻只有她一人來了這烏神山中呢?
難道,剛纔北辰卿是騙她的?不,不可能,北辰卿是不可能騙他的,而且,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慕輓歌微垂下眼眸,她一定要相信北辰卿纔是。他以後可是她的師父呢。
慕輓歌一想到這裡,瞇眼笑了起來。不知道爲(wèi)什麼,她從內(nèi)心裡喜歡靠近北辰卿,那種感覺不同於她對花祭淵的感覺。對於花祭淵,她更多的是心動和想念,對於北辰卿,她更多的則是一種信任和依賴,無緣由的,好像自她血液中所帶來的那種信任與親近。
慕輓歌嘴角始終含著淡淡的笑意,以後在除妖司中,肯定還會有許多奇妙的事情等著她呢,她還真是期待。如今李姨娘,右相等人都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間了,慕挽月也下落不明,她前世的殺子之仇,今生的殺母之仇,也算是報了。讓他們付出了那麼多人的生命,此事也該到此結(jié)束了。
所以,以後她可不能爲(wèi)了報仇而活了。她要認(rèn)認(rèn)真真地爲(wèi)自己而活,她相信,母親在天之靈也希望以後她能爲(wèi)自己而活的。
慕輓歌嘴角的笑意漸漸加深,緩緩擡步便向著濃霧深處的密林走去。
“啊——”
慕輓歌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強(qiáng)烈的落空感,然後在一聲驚叫之中,慕輓歌腳下一陷就掉入了一個泥潭之中。
“嗯?”慕輓歌悶哼了一聲,試著往上提氣,卻發(fā)現(xiàn),無論她怎麼用力凝氣,竟然不能將身體往外提半分。
怎麼回事?
慕輓歌眉目一凜,轉(zhuǎn)眸看向四周,藉著昏暗不定的光芒,慕輓歌隱隱看到周圍都是一團(tuán)黑漆漆的污泥,牢牢地包裹在她的周身,在慕輓歌的周圍,以慕輓歌爲(wèi)中心,有一圈圈的波紋向著遠(yuǎn)處盪開。
“這是什麼東西?”慕輓歌薄脣緊抿,此處的污泥就彷彿有著巨大的引力一般,將慕輓歌整個人給牢牢地束縛其中,無論如何,慕輓歌也不能將自己從這泥潭之中掙脫一分一毫。
“可惡!”慕輓歌額頭漸漸滲出冷汗,貝齒緊緊地咬住紅脣,不過一會兒,菱脣之上就留下了一排的牙印。
慕輓歌眉目一沉,雙目中閃過凜然的光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現(xiàn)在是偶然踩入了沼澤之中,然後陷了進(jìn)去嗎?可若真是這樣,爲(wèi)什麼她卻有一種使不出力氣的感覺?而且,她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內(nèi)息,似乎一點(diǎn)點(diǎn)地在被這個泥潭之中的污泥所吸收。
慕輓歌被束縛在泥潭之中的手緊緊攥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隱隱鼓動,手指關(guān)節(jié)甚至都在隱隱泛白。
這種時候,一定不能慌!
慕輓歌眼中閃過堅定的光芒,她深吸了一口氣,冷喝一聲,猛然提力,憋足了一股勁兒地直往上衝,可身子還未離開半公分,慕輓歌的身子就又往下陷了兩三公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污泥已經(jīng)蔓延至慕輓歌的脖頸處。
慕輓歌瞳仁微瞇,裡面閃著冷然的光芒。
污泥一步步地直往上升,雖然速度很慢,可看那趨勢,完全是要將慕輓歌給吞入其中的架勢。
“怎……怎麼回事?”慕輓歌瞳孔微微擴(kuò)大,身體裡的力量漸漸流失,讓她四肢有些提不上力氣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臭哄哄的污泥直往自己的臉面上的漫去。
烏神山裡竟然還有這種東西,爲(wèi)……爲(wèi)什麼他沒有告訴她?
慕輓歌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她說不清,自己此刻心裡這如同細(xì)刺一般的感覺,是在怪他嗎?
“啊——”
慕輓歌心中的念頭還沒轉(zhuǎn)完,就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處傳來一陣劇痛,似乎有什麼尖利的東西深陷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好……好痛?!蹦捷n歌悶哼一聲,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麼,可污泥漆黑,慕輓歌也不可能將頭探入泥潭中一探究竟,所以慕輓歌此刻完全就是刀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慕輓歌還沒從剛纔的劇痛之中緩過神來,小腿處的另一個地方又傳來一陣劇痛,彷彿有什麼泛著金屬般冷澤的利器咬上了慕輓歌腿部的皮膚,“嘶啦”一聲便扯下一大片的血肉,慕輓歌甚至能夠隱隱問到空氣中瀰漫開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慕輓歌痛得牙齒都在微微打顫,光滑白皙的額頭上滲出一層層細(xì)密的汗珠,雖然是陷在污泥之中,不過僅僅一會兒,慕輓歌就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衫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混著污泥,粘糊糊地黏著慕輓歌的後背。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有什麼不明的東西陸陸續(xù)續(xù)地咬扯上慕輓歌的雙腿,慕輓歌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站立著的雙腿已經(jīng)無法站住了,雙腿更是不可抑制的打著顫。
污泥漸漸往上蔓延,已經(jīng)蔓至了慕輓歌的下巴處,那股污濁的臭氣近在鼻端,聞得慕輓歌幾欲作嘔。雙腿上時不時地傳來被利齒陷入血肉之中痛楚,慕輓歌又無力掙扎,這種感覺,竟然讓她感受到了瀕死的絕望。
死?
慕輓歌微微瞇著的雙眸猛然睜開,裡面含著凜然的光芒:她怎麼能死?她並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有綠茵,有父親,還有……花蝴蝶,她不是一個人,她身上揹負(fù)的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性命,她不能這麼輕易地放棄。
慕輓歌雙手緊攥成拳,眸底閃過一絲冷光。
慕輓歌薄脣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她眼神陡然一冷,用盡最後的力氣,猛然向上躍起,可最後事不如人意,慕輓歌仍舊深深地陷在泥潭之中,而且由於剛纔的掙扎,慕輓歌下陷的速度越發(fā)快了,不過眨眼間污泥就已經(jīng)蔓延到了慕輓歌的嘴巴處,糊了慕輓歌一嘴的泥。
這味……真噁心!
慕輓歌皺了皺眉。慕輓歌眸光微微往下轉(zhuǎn),眼睜睜地看著污泥一步步地直往上蔓延。
難道,她今日真的就要葬身此處了嗎?
慕輓歌緩緩闔上了眼眸。
就在這一刻,突然一道白影從遠(yuǎn)處疾掠而來,一隻溫暖的大手探入泥潭之中,猛然抓住了慕輓歌的肩膀,一股大力襲來,慕輓歌的身子一下就被人從那泥潭之中給扯了出來。
“呼……”在感覺到雙腳踩到實地之時,慕輓歌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可那一刻,她身體就彷彿失去了支柱一般,轟然地向著地面砸去。
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扶在了慕輓歌的腰間,溫暖而又有力,阻止了慕輓歌身子向地上砸去的趨勢。
“你沒事吧?”
一道熟悉的清泠的聲音響起,裡面含著真切的擔(dān)憂。
慕輓歌緩緩擡眸看向面前之人,眉目清雅絕倫,一雙碧海藍(lán)天般的眸子含著擔(dān)憂,此刻正寧靜地看著慕輓歌。
不知爲(wèi)何,此刻見著北辰卿,慕輓歌心中緩緩升騰起一股怒火。
什麼雪莉花,現(xiàn)在一想來,自己剛纔還真是蠢。她連雪莉花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竟然就這麼莽莽撞撞地衝進(jìn)了烏神山。而且……
慕輓歌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攥緊,額角有冷汗緩緩滴下,順著她滿是污泥的下巴墜入了地中。
慕輓歌擡手胡亂地擦了一下下巴上的污泥,淡淡地睨了滿面憂色的北辰卿一眼,抿著脣並沒有說話。慕輓歌輕輕推開了北辰卿扶在自己腰間的手,微微彎著腰,順手扶在膝蓋之上,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我先回去了?!蹦捷n歌勉力站起身子來,話語之中透著一股呼吸的疏離之意。慕輓歌話還沒說完,就轉(zhuǎn)身雙腿打著顫,顫巍巍地直往遠(yuǎn)處走去。
“歌兒……”北辰卿輕喚一聲,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了慕輓歌的手腕,緊緊地扼住。
慕輓歌身形一怔,面上閃過一絲異樣,不過她沒有回頭,僵著身子站在原處,並沒有說話。
“你在生我的氣嗎?”他聲音清泠動聽得彷彿珠落玉盤,聽來很舒服。此刻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裡面含著小心翼翼以及不明所以的味道。
慕輓歌咬著脣,低垂著眉眼沒說話。
“你腿被食人魚咬了,別勉強(qiáng)自己。”他的話語仍舊那麼輕柔,就像一股能夠撫平創(chuàng)傷的溫風(fēng)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