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終於停了,只是透明的玻璃窗上,一點一點滑落的都是雨的淚滴。
彼岸緩緩道出了一段沉浮的往事。
在彼岸的記憶裡,媽媽的影子非常模糊。也不知道是幾歲的時候,媽媽外出,從此以後就再也沒回來。彼岸眼神清淡的說:“我還記得媽媽在臨走著,捏著我的小臉蛋說‘寶貝,你要聽話哦,等媽媽回來!’可那個女人就是個大騙子,她沒有回來,一直都沒有回來,再也沒回來!後來人們發現了她的屍體,在一條大河的中間,赤身露體,魚兒圍著在啃她的屍體。她死的那麼沒尊嚴,那麼慘!人們把她的屍體撈起來,下葬的時候我瘋了一樣要撲過去見那個女人最後一面??墒谴笕藗儾蛔?,說怕小孩子看了死的那麼慘的人,會留下陰影。據說,她是被人搶劫了,連衣服都搶了去!”彼岸冷冷的笑著,眼睛閃著若有若無的淚光。
藍鳶尾走到彼岸身邊,靜靜的坐下。
這些往事,是每個人都不願提及的,內心深處最大的痛。原來,每個人都有那麼不堪回首的往事。爲什麼命運對她們,要那麼的不公平?爲什麼!
“媽媽死了以後,生活一如既往的過,沒過多久,爸爸又找了一個女人。她領著我的到那個女人面前,讓我叫她媽媽。我做不到,我死都不要叫那個女人媽媽。第一次的見面很尷尬,也從那以後,我的噩夢就來了。這個女人整天的在家裡,對我非打即罵,爸爸常年在外面打工,我每天都要受那個女人的折磨!我忍耐著,我甚至盡力的討好她,讓她對我可以好一點,哪怕是一點兒也可以!可是這個女人,她非但無視我的悽慘,還一遍遍在我的面辱罵我的生母?!闭f到這裡的時候,藍鳶尾明顯看到了彼岸臉上少有的憤怒。手上的罐裝啤酒,被捏的流了一地。彼岸並不是像看起來那麼樂觀,她把恨藏得那麼深,那麼深。
“我一直忍耐,忍耐。直到有一天,爸爸回來了,那個男人回來了!他眼睜睜的看著我被那女人打的渾身是傷,最後實在看不下去,才把那個女人拉回屋裡。晚上,我就聽見那女人的哭鬧聲,說爸爸幫我,護著我。那個時候,我由於睡不著,就靜靜的站在窗子外面,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驚天秘密!”
藍鳶尾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一定會讓自己震驚。
果然,彼岸說道:“爸爸對那個女人小聲說道‘你就不能對她稍微好一點嗎?我們合夥害死了她的母親,製造被姦殺的假象,已經非常對不起她了,現在對她好就當是贖罪不可以嗎?’哈哈哈!”彼岸說到這裡,就冷笑了
起來,她摟住藍鳶尾的肩膀,哈哈的大笑著,邊笑邊問:“鳶尾,你說好不好笑?我的爸爸合夥另外的女人殺死我的媽媽,讓她死的那麼慘,讓她死在那麼冰冷的地方,讓她死的那麼沒有尊嚴!哈哈哈!”
藍鳶尾看到了彼岸眼裡從未有過的絕望。
藍鳶尾忽然深深的內疚,自己爲什麼要來揭這塊傷疤?彼岸她努力讓自己快樂,樂觀,我爲什麼還要讓她回到那不願再回去的往事裡?自己就像是劊子手一樣,在彼岸的心上,一刀一刀的刺。
“彼岸,別說了!”藍鳶尾輕輕的說了一句。
彼岸大叫一聲,把手中幾乎被捏成一張紙那麼薄的易拉罐狠狠的砸在了窗戶玻璃上,啤酒濺出來,在窗戶上留下了浪花一般的剪影。
“就是那兩個可惡的人,他們合夥害死了最愛我的和我最愛的女人,他們改變了我的生命,他們讓我陷入絕望,我要殺了他們!我當時蹲在牆角哭啊哭啊,卻不敢哭出聲音,天上的月亮那麼清冷,灑在我的身上,鳶尾,你能明白我當時的絕望嗎?那種痛苦,我忘不了啊!”
彼岸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一滴滴滑過臉頰,打在地板上。
“於是,我決定殺了他們!我要爲我的媽媽報仇,我要殺了那個可惡的女人。於是,在晚上他們熟睡的時候,我拿了家裡的菜刀,躡手躡腳的走到臥室。那個女人的臉映著月光看起來那麼猙獰,那麼噁心,我幾乎是毫無猶豫,毫無恐懼,朝她砍去,一刀,兩刀,三刀,血濺在我的臉上……”
“彼岸,彼岸,別說了,別說了!”藍鳶尾看到彼岸的眼睛閃過了從未有過的瘋狂。她不能再說了,她不能再承受這樣的回憶了。藍鳶尾緊緊的抱住彼岸,讓她不要再說了。
彼岸沒有理會,冷笑著繼續說道:“我聽到了那個女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那是我這一生中聽過的最美的聲音!我殺死了她,殺死了這個罪有應得的女人!爸爸醒了,當時嚇得愣住。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扔了刀就跑,一直跑,一直跑!其實他也該死的,只是我下不了手!整個村子的燈都亮了起來,混亂,喧嚷,尖叫的聲音,在我身後,沒完沒了的上演。我跑進了小樹林裡,我甚至沒有哭,那麼從容的跑進小樹林,躲開所有的人!”
“鳶尾,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害怕,我好害怕!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沒有辦法,她殺了我的媽媽,我要逃,我要逃出去!”彼岸開始語無倫次,在藍鳶尾的肩上哭著,眼淚滲進衣服裡面,涼涼的。
“最後,我從一個小懸崖上跳了下去
,逃過了村裡人和那個男人的追趕!可是,我的腳被摔斷了,渾身上下鮮血淋漓,我就像一條沒人要的小狗,那麼可憐的在黑暗裡因爲疼痛而‘嚶嚶’哭泣。鳶尾,我好害怕,好害怕啊,那個夜晚,真的好黑!”
“後來,我拖著我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我只能流浪,到處流浪,乞討,吃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的腿也廢了,我可憐的像只螻蟻,受盡白眼。沒過多久,在一個夜晚,我蜷縮在路邊睡覺,忽然出現一箇中年壯漢,他拖著我,要帶我走!我拼命的掙扎啊,掙扎啊,我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平生所有的力氣都掙不開!他要帶我去哪裡,我不知道!我大聲地叫,他就捂住我的嘴,鳶尾,你明白那種感覺嗎?明白嗎?那個時候,我只有十來歲!”
彼岸渾身使勁兒的顫抖,就好像當年的一切場景,瞬間重演了。
藍鳶尾終於明白這個女孩兒爲什麼總是愛笑,總是可愛了,她只是爲了忘記,爲了遺忘。她希望那段歲月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過。
原來,最絢爛的笑,也許沒有你想當然的那麼燦爛。它也許藏了這世上最殘忍的疼痛。
而自己卻不一樣,經歷那一切以後,就再也不會笑了!
“就在這時,蒼鷹出現了!”講到蒼鷹的時候,彼岸的情緒瞬間就平靜了很多,那渾身的顫抖,也漸漸的平息。
“他就像一個天神一樣,出現在我的眼眸裡,他將那個中年男人趕跑,扶起蜷縮在地上哭泣的我,鳶尾,就從那一刻起,就從我和他對視的那一刻起,我就敢確定,我喜歡他,他就是我的天神。那天晚上月亮很明亮,照在他的臉上,光淡淡的!他拉起我的手,我就跟了去,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就算他帶著我去地獄,我也會笑著幸福的接受!後來,是他幫我重新接好了腿,我的骨頭已經長好,他爲了不讓我落下殘疾,狠狠的將我的骨頭再次折斷,可是我卻不覺得痛。後來,我的腿重新被接好,沒有落下一點缺陷!”
“我愛蒼鷹,我真的愛他!”
彼岸到後來幾乎是在喃喃自語,彼岸說她愛蒼鷹。
愛?什麼是愛?怎樣才能說明你愛一個人?
藍鳶尾抱著彼岸,只希望在今天晚上的宣泄後,再也不要提起這段往事,就讓它隨風散去,消失在這個塵世間,就當它從來沒出現過。彼岸,繼續做快樂的彼岸,她心中有愛,所以她可以幸福,她有能力幸福。
夜已經很深了,靜靜的。
這應該是一個平靜的夜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