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糜亂，空氣裡飄蕩著蘭花和香葉草的幽香，落下的牀紗後是兩具相擁而眠的身體。

當第一抹晨光透著窗紗射入房間的時候，牀上的男子微微轉醒，微微有些涼意，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倒抽一口冷氣，昨夜的迷情涌入腦海，末了，竟是笑容乍現。

原來她的擁抱如此溫暖。寧逸用力地深吸一口氣，顫巍巍地起身，身上的軟筋散藥效還未褪去，渾身無力，跌跌撞撞地坐到牀邊，剛要起身，身體突然後仰，倒入了身後那人的懷裡。

“對不起。”澄汐已然清醒，她將寧逸摟住，低聲傾訴著自己的歉意，她也不知道爲何會變成如今這般境況，她原本只是想要戲弄下他，可是不知爲何會發展到如此田地。

“是我先勾引你的。”寧逸沒有回頭，語氣卻是出奇的冷硬。他本就不是那種死守著貞潔的男子，何況他成爲黎帝的寵姬，早便不是清白之身，他用著這身的骯髒服侍了尊貴的瑞親王，怎麼看都是他得了便宜。

“寧逸。”澄汐低喚著他的名字，她聽得出他話語裡的自貶，她印象裡的那個永遠驕傲瀟灑的男子，如今卻是卑微地低垂著頭，似乎誰都可以任意地踐踏他的自尊。只是，他可以不顧別人的眼光，她卻爲他心疼。

看她叫了他的名字，他的身體忍不住一僵，他以爲她忘了他，原來她還是記得的，即使多年未見，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不知爲何，有了這個認知，他的心裡居然有了些許甜意。

“至少我該慶幸，你並沒有用那些東西。”嘴裡卻依舊說著違心的話，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案幾上的東西，嘴角卻是一抹諷刺，對那些東西他可是熟悉得很呢。

誰都不知道，身體虛弱個性軟弱的黎帝，喜歡對姬妾使用那種玩意兒，那些身份低賤的姬妾想盡辦法贏得黎帝的注意，想要博得青睞脫離低等侍奴的地位，不知那卻是走向地獄的道路，最後的結局總是逃不過被折磨致死。而他，是唯一一個在這些折磨凌辱下存活的人，而黎帝，卻更是變本加厲地享受著蹂躪他的樂趣，也許，能看到他求饒，比看到他死去更大快人心。

“寧逸，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爲什麼會到黎宮？爲什麼會變成黎帝的寵姬？”澄汐緊了緊自己懷裡的男子，突然發現這人竟是如此消瘦，那纖細的腰肢彷彿只要用力便能折斷似的。

聽到她的問話，他身形一僵，隨即說道，“其實，你想問的是，墨怎麼樣了吧？”他突然想象，若是如今在她懷裡的是梓軒，她會如何？一定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真心，向他訴著衷情吧。

定定地望著懷裡這個渾身是刺的男子，如潮涌般的記憶奔騰而來，他曾經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別人看著他的眼神多是欽慕，決不會如今日在大殿之上，看向他的眼裡雖有迷戀但更多的卻是鄙夷與輕視。

他，還是在意的吧，即使他仰起頭裝作看不到，那些污穢的言語和眼神早已刻入了他的心裡了。

“寧逸，告訴我。”澄汐強硬地板正他的身體，讓他正對著她，一隻手勾住了他的下顎讓他必須正視她，澄汐的眼神裡滿是凝重，“我要知道。”她必須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有預感，事情已經慢慢地脫離了她所預計的軌道，似乎在向著她所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你先告訴我，你預備救墨麼？”寧逸突然問道。

猝不及防地露出了一抹脆弱，澄汐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沒有騙人，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麼樣，原本只想著偷偷潛入黎國看看那人，問問他有沒有後悔，她甚至沒想好若是他說後悔她會不會帶他離開。

那一年來不及說的話，來不及做的事，或許，只要他說後悔，她便會義無反顧地帶他離開，甚至她願意讓時光倒退到那一年，願意和他重新開始，她可以忘記之前所有的痛苦，爲了他，她甚至可以把那段忍辱偷生的回憶忘卻。

可是她卻清楚，那人，決不會說後悔，他是那樣一個固執的人，即使知道錯了，也會堅定不移地往前走，留給她的永遠只是背影。

“你還愛他麼？”寧逸步步緊逼，盯著澄汐，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我恨他。”心間溢上了止不住的痛楚，他的絕情，他的冷酷，他的漠視，他的殘忍，他的無心，只要想起，便是無止境的疼痛，只是，那疼痛過後，仍泛著延綿的愛意。

那個人是墨梓軒阿，她愛了那麼多年的人，即使被傷害，即使自尊被踐踏至底，即使明知他的心裡沒有她，仍執著地捧著自己的真心，追在他的身後。

“昨夜，你一直叫著他的名字。”寧逸的手撫上了澄汐的臉頰，細細地凝視著自己面前這張不輸男子的絕美臉孔，纖細的手指由眉劃至嘴角，那個優美的弧度讓他都忍不住嫉妒，“從前，我有說過你很美麼？”

聽了他的話，她也陷入了回憶裡，那個永遠樂此不疲地和她鬥嘴的寧逸，總是一遍遍地說她不如一般女子英偉，總是說她英氣不足，似乎能夠讓她生氣便是他最大的快樂。

“澄汐，很美。”寧逸的眼神綿延著迷離，他竟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親吻她的嘴角，另一隻手則撐起軟弱無力的身體，努力地靠緊她的懷裡，她的懷裡有股好聞的香氣，她的手很溫暖，她的脣很香甜。

彷彿受了他的誘惑，她也微微閉上了眼，一隻手托住了他無力的身子，任由他加深了那個原本只是蜻蜓點水的輕吻。那一刻，她只想好好地保護懷裡的男子，拭去他眼裡的疲憊，抹去他話中的苦澀。

“我娶了你吧。”澄汐突然睜開眼，說出了這句遲到了許多年的話。

“不是說，要喜歡，才能在一起麼？”寧逸退出了她的懷抱，又恢復了原本刺蝟般的模樣，神色卻是帶著澀意，小心地試探著，“你，現在喜歡我了？”

澄汐沉默，看到他受傷的神色，心底竟是一抹疼痛。

果然還是這樣，寧逸別開眼，自嘲一笑，“不過是一夜露水情緣，王爺犯不著爲了一點點責任感而娶了我這個任人玩弄的寵姬。”

寵姬，本也就是侍奴，只要主子願意，隨意地玩弄或是借送，都無需過問本人的意見，他，反正也被送給了澄汐，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寧逸，你別這樣說。”澄汐定了定神，認真地說道，“你，我一定會帶走。而墨，我也一定會救。”

“汐主，起身了麼？”顏楓的聲音突然間從門外響起，澄汐有些詫異，立刻迅速下牀穿衣，一邊回了一句，“恩，馬上來。”

整理妥當，她纔回身將寧逸扶著躺回被子裡，“你身子還沒恢復，再睡會兒吧，反正黎帝也是將你送給了我，我想他是斷不會將你要回去的。楓來找我，一定是有事，我去看看。你休息吧。”

說完，澄汐便匆匆地離開了臥室。

寧逸卻睜著眼，躺在牀上，思緒飄到了很遠，若，他告訴她梓軒現在的狀況，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救出他吧。原本引起她的注意，也是想要讓她去救梓軒的，那個黎落軒真的會把人逼瘋。只是，他卻突然不想告訴她了，至少，沒有梓軒在的時候，她的溫柔，還會分給他一些，若是有梓軒在的時候，也許連他的影子都不會進入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