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一O年五月二十六日，這天是星期三。下午三時，王林接到女兒王西的電話，要他下午五點三十分學校放學後，到英才學校去一下，女兒有事要和他講。王林的單位離英才學校不遠，接到女兒的電話，還沒等到下班他就過英才學校來了。王林將車停放在學校大門右側的一個停車位上。
“爸爸，我在這兒。”進了學校大門，往右走，是一條林蔭小道，兩旁的白玉蘭樹亭亭玉立。女兒王西正站在一棵樹下向王林招手。走過去見到女兒，王林感覺女兒表情憂鬱。
“王西，有什麼事嗎？”王林拉著女兒的手，沿著小路慢慢往前走。這時別的同學都去食堂吃飯了，路上沒什麼人。
“爸爸，我座位後面的男同學很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他。”王西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王林側臉看了看王西，幾年過來，不知不覺王西已長成一個大姑娘了，一米六的個頭，對於一般女孩子來說不算高，可在南方的女孩子當中也不顯得矮，長長的秀髮披在肩上，清秀的臉龐透出紅潤，象剛成熟的蘋果，又象出水的荷花白裡透出粉紅，白皙的皮膚,豐滿的體態，配上綠色的連衣裙，整個人就象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
“這說明我女兒很優秀啊，你不喜歡他，就不要理他就是了。”父親王林答道。
“但是我擔心他難過，他上課的時候總是在後面看著我。”女兒說。
“那很正常啊，他座在你後面不看你看誰？”王林說。
“他上課的時候總是在我後面不停的自言自語，我擔心他耽誤學習，也擔心他不參加高考。”女兒繼續低頭說道。
“你自己要抓好學習，不要受到影響，他參加不參加高考是他的事。”王林看了看旁邊的女兒。
“你太冷漠了。時間久了我擔心他會自殺。”女兒擡頭看了看遠方，眼睛有些發紅，象是要出眼淚了。
“有那麼嚴重麼？”王林停下人腳步，認真地看著女兒。“他叫什麼名字？是什麼地方人？”
“郭兵，父母在廣東打工，老家好象是T縣的。高考後，他會到廣東他父母那兒去。”女兒低著頭，用腳踢著旁邊一個小石子。
“我去找他本人談談。”
“不，你不要去。”女兒固執地說道。
“今天，我想回家裡面去吃晚飯。”女兒拉著王林的手往回走。
“好啊，我打個電話叫你媽做個好菜。”王林拿出手機拔通了老婆劉莉的電話：“老婆，今天女兒回家吃飯，你準備個好菜。”
“怎麼？今天女兒放假？”劉莉在電話那頭答道。
“不用管那麼多，你準備就是，我們一小時後到家。”
王西打電話向老師請了假。父女倆坐上小車直接往家裡面趕。回家的路要穿過市中心，下班時間路上比較捅堵，一個多小時纔回到家中。
“媽，我回來了。”王西直接走進廚房，聞到一股土雞湯的香味。
“嗨！”一聲大喊，弟弟王波從廚房門後面跳出來，“哈哈，又被我嚇到了。”
“搗蛋鬼，總是吵你姐姐。去擺碗筷，準備吃飯。”劉莉將一大盆雞湯端到桌子上。“先各人喝碗雞湯，這雞腿兩兄妹各人一個。”
“我纔不吃雞腿，我要吃紅蘿蔔絲炒牛肉。”弟弟直接端了碗飯從廚房出來。
桌子上已有一盤紅蘿蔔絲炒牛肉，一個空心菜。一家人圍在一張小桌旁吃起來。
“王西，今天怎麼突然要回家吃飯？才星期三啊。”劉莉將兩個雞腿都夾在了王西碗裡。
“我就想回家吃飯、睡覺，休息一下。”王西答道。
“吃了飯再講吧，讓她好好休息一下。”王林說。
到了晚上睡覺時，王西要媽媽和她睡一張牀。
“媽媽，坐在我後面有個男同學，總是在不停的講話。他好象很喜歡我。”王西對媽媽說。
“高三的學生了，對異性產生好感是正常現象啊。只要不影響學習就無妨。你喜歡他麼？”劉莉看了看王西。
“我纔不喜歡他，他家裡面是農村的，爹媽在廣東打工。他不停地對我講話，我擔心他會自殺。”王西望著牀頂上的燈，慢慢地說。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爸爸媽媽都是從農村出來的，如果他這次能考上大學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劉莉說道，又問王西，“他爲什麼要自殺？”
“因爲他喜歡我，得不到我，我怕他自殺。”
“有這麼嚴重嗎？你可以告訴你們班主任啊。”
“沒用的，我看他挺可憐的。”
“那我明天去找他本人談談。”
“你不要去，那樣會影響他學習的。”
這一夜，女兒輾轉反側沒有睡好，劉莉也沒睡好。
這晚王林是獨自睡的，他一直在想，女兒王西爲什麼會這樣？他決定第二天由劉莉到英才學校去問一問那名男學生。
王西自生下來就是一個很乖巧的孩子，非常聽爸爸媽媽的話。讀小學開始，學習就很認真，每天下午放學回家都是先自己做完作業，然後再出去玩，學習成績一直很好，爸爸媽媽也從來沒打罵過她。只是和同學玩得少，性格有點內向。在王西小學畢業那年，即二OO三年的八月份，爸爸王林從縣衛生局辭職，到Y市一家朋友開的醫藥公司工作，王西也來到Y市讀書。
二OO三年的八月，王西以優異的成績，很順利地考入Y市二中初中部，在學校住宿就讀。
由於王西在小學學過奧數，上初中後，王西的數學成績在班上總保持前三名。王西的語文、英語成績也不錯。七年級下期期末考試，王西總分排在班上第五名，被評爲全校的學習標兵，王西的大照片與另外獲獎的同學並排掛在學校的宣傳櫥窗裡，神采奕奕。星期五的晚上，王西硬拉著爸媽的手，來到學校觀看了照片，得意之情難以言表。那年，班主任在王西《學生手冊》的留言是，“王西是重點大學的苗子，希望繼續努力，認真學習，不要辜負父母和老師的期望。”那一陣，王林一家都洋溢在女兒成長的幸福中。
然而，初中學習的第二年，二中開始搞教改，說是要推行素質教育。不知道從哪個學校學來的，就是每堂課讓學生先講課三十分鐘，然後由老師作總結。小學一直是由老師灌輸知識的學習方法，現在突然轉向要自己先預習，很多學生思想轉不過這個彎。加上初二開始學習物理、化學，很多內容學生自學難於理解，大多數學生成績開始下滑。王西初二的成績有所下降，但因爲在學校住宿，王林和劉莉與王西交流較少，加上要照顧王西的弟弟王波，王西的成績下降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
到了初三畢業考試時，王西的成績是四個A，二個B
，一個C。二中初三年級的所有畢業班，中考都考得不好。看著女兒很不理想的成績，王林後悔不該讓女兒來二中讀書。想起初一時班主任的評語，王林對二中的教改有一股莫名的怨恨。王林埋怨道，在整個社會都在注重應試教育的情況下，你一個二中搞什麼素質教育，搞什麼教改，害了一個年級的學生。
對教改，學校自然有學校的考量，上級要求推行素質教育，學校也不敢違抗。
反正你惱火也沒用，這個理沒地方說，狀也沒地方告，你的兒女吃虧了，耽誤了前程，沒人會擔責，受到的損失沒人會給你補償，怨天尤人也沒用，還得自個兒擔當著。王西沒有考上一中和二中的免費生，通過關係，另外還贊助了一中二萬元錢，王林才把王西搞到一中讀高中。
王西從小學習成績一直排在班上前十名，後來讀初中時成績下降，給她的好強心理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到了王西讀高中的時候，成績總是在班上二十多名，但是好強的她認爲自己學習退步太大了，自己太不行了，總是這樣想著心事，課就聽不好，成績越來越差，與同學的交流也少了。
到了二OO七年九月，一中高二進行了文理分科，更多的同學不認識了，王西更加不愛和同學講話了。王西開始上課走神，總是集中不了精力，她逐漸對學習感到厭惡了，不想讀書了。
或許是把精力集中在了兒子王波身上，或許是因爲王西在學校住宿，王西在學校發生的這一切變化，王林都不知道。
就在這段時間，一中一位高三的男同學不堪忍受高考前的壓力，跳樓自殺了。還有四中初中部一位女學生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跳樓自殺了。王林聽同事說起過這事，當時也沒放在心上。
二OO七年九月十二日晚上，王西的班主任李老師叫王林到他辦公室去。
“你好，你是王西的家長麼？請坐。”李老師見王林來到他辦公室，就迎上前來握著王林的手，並讓王林在對面坐下。
“李老師，不知王西有什麼情況？”王林開門見山。
“王西這孩子還比較聽話，最近學習有點跟不上，不過也不是很大的問題。”李老師皺著眉頭，輕輕乾咳了一聲，看了王林一眼，繼續說道：“現在好多年輕人不讀書，在社會上也混得蠻好，有的上個短期培訓班，學點手藝，做點小生意，日子也過得去。我以前就有幾個學生不讀書，後來做生意，現在賺了不少錢。”
李老師繼續看了看王林，說道，“王西，這孩子也還不錯，學習的事你看是不是去徵求一下她本人的意見。”
王林低著頭沉思了一會，琢磨著李老師話裡面的意思。想了想，對著李老師說：“李老師，我懂。你帶我去教室看一看王西。”
王林跟隨李老師來到王西所在的教室，走到王西旁邊，李老師說：“王西，你爸爸來看你了。”
王西伏在課桌上，擡頭看了一眼王林，眼睛紅紅的，一滴眼淚就要掉下來，“爸爸，我不想讀書了。”
王林想起最近學校有孩子跳樓自殺的事，心中非常難過，如果王西想不開，出了事，一家子怎麼受得了。
王林走過去，拉起王西的手，“不想讀書了就不讀，我們回家去。”
王林一路拉著王西的手，心情格外沉重，沒有過多的話語，父女倆各自想著心事，默默地走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