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別人倒沒什麼事,卻是牛飛鵬最興奮的一天,因爲他的第二十三次上訴終於產生了可喜的結果——平反錯案,補償損失,立即釋放。就這十二個字,他足足等待了十年,談何容易,他高興,他忘乎所以,爲了慶賀自由,爲了感激對他的幫助與照顧,他特地請東東大吃大喝了一頓,面臨好事,暢飲喜酒,可酒入愁腸又是無比的傷感,因爲他人生最好的時光已經一去難回,快樂之中痛哭流涕,面對此景,同處囹圄的東東最能理解,可是能理解又能怎麼樣呢。
“蝙蝠,我在這隻有你對我最好,以後有機會別忘了來找我!”
“我會的,我們一定會見面,一路保重!”
一杯殘酒,兩行悲淚,牛飛鵬離去了,東東長長嘆了口氣。
一樣的早晨,一樣的景物,一樣的心情,人來人去絲毫不會影響這裡的一切,東東在修車房打發時間的方法還如習慣擰著袁浩修車練車,而練車又變成了主要項目,當袁浩將一輛轟足油門的吉普車對準牆壁躍躍欲試,坐在旁邊的東東一揮手,車子便如一頭瘋牛般衝起來,短短幾十米距離,就見他依次進擋,依次退擋,迅速而靈活,車子在保持高速的情況下衝近牆壁急剎車,輪胎與地面磨擦出一陣刺耳的尖叫,他們不自覺向前一撲,東東然後下車目測車頭與牆壁之間的距離還不足五公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他們就是要在這種危險與苛刻的條件下鍛煉出超常的車技來,面對牆壁開車如此,倒車也是如此,他們還設計了更多的技巧練習,判斷和應變能力練習,比如在小範圍裡進行各種角度的旋轉掉頭,快速穿越比車身寬不過幾公分的間隙,在地面放置一些小物品,開車活動其上,車輪不得壓到這些物品,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迅速打開車門,發動車輛,並且都要做到準確無誤,看來也只有瘋狂的東東才能想出這些瘋狂的練車方法......
再過幾天又到春節了,監獄所有的活幾乎都停了下來,東東閒來無事就去找段義生聊聊,他自己也能感覺到,段義生的話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想擺脫都擺脫不掉了。袁浩這幾天格外忙,東跑西轉搞來不少以吃喝爲主的年貨,他現在已經是一班的小組長了,所以有四處倒騰東西的特權,再說還有東東在後面撐著,自然是有持無恐。
今天早晨剛吃過早飯,本監區的指導員就推門走進東東的房間。
“指導員,請坐”
“不用了,你馬上再找兩個修車技術好的,跟我走一趟”指導員好象比較著急。
“是!”東東按吩咐急忙把袁浩和修車房的另一名犯人找來,他明白指導員露面肯定有事,只是有什麼事就不得而知了,因爲犯人對幹部只有服沒有疑問,尤其對這位喜歡嚴肅的指導員,他更不敢多話。
指導員見人到齊,領他們出監舍,出內院,辦好出門手續一直來到外院辦公室門前才暫時停下,另有一名獄警從車庫裡開出一輛鐵籠子似的囚車。
“上車吧”指導員一揮手。他們便鑽進‘籠子’,籠子門‘咔嚓’鎖死。他們就這樣乘車出了監獄最後一道大門,沿著山腳的道路一直向市區駛去。
“東哥,我們這是幹什麼去?”袁浩問。
“指導員知道,你問他”東東看著窗外道。
“拉倒吧,我還想痛痛快快過個年呢”袁浩也把目光掠向窗外,忽兒又開心道:“這倒不錯,還有機會出來轉轉,多少年沒走這條路了,不過看上去好象還是那樣......咦?我記得這有一排樹,怎麼不見了?邪門!哈——!”。另一個犯人也興奮的不得了。不論他們怎麼開心,東東自從出來幾乎就沒說過話,他始終盯著外面不動聲色。
囚車拐過山口就上了寬暢的大路,車速也隨之加快,而東東卻一直盯著剛纔路過的山口凝神思索著什麼,直到看不見纔回過頭。
“哈哈!外面的世界就是精彩,我真想下去喊幾聲——!”進入市區,袁浩看到路邊的紅男綠女又興奮起來。囚車穿大街走小巷,大約又行駛了半個多小時,這才從一條大街拐進一條不算太窄,卻又非常熱鬧的街巷裡,再向前幾十米,最後進入了一座居民區的大院內才停下,指導員下車走進一棟樓房裡。東東見這座院子裡有很多進出的人都身著警服,估計這可能是警察部門的家屬區。
大約有十幾分鍾,指導員這才與一名警官模樣的人走出來,並把東東他們放出來,一同向樓頭的幾間車庫走去。當車庫門被打開時,有兩輛嶄新的名牌轎車呈現眼前。東東一看這樣的車就明白怎麼回事,他們這段時間在監獄裡沒少爲內部的公安人員修理這樣的車,這些車輛其實都是通過走私罰沒,然後瞞報留在手裡的,一般也沒有多少毛病,只是在走私過程中都經過了拆裝,要重新進行調試後才能正常安全的駕駛,象這類沒有任何手續的特殊車輛也只能由這些特殊的人來開才行。
警官模樣的人囑咐了幾句,便和指導員離開了,那位囚車司機點燃一支香菸站在車庫門口成了臨時看守,東東抓緊時間指揮著檢修車輛,修理車輛需要好的技術,調試車輛更需要好的技術,不過這些問題在東東面前已經不算是問題了。
“爲什麼不把車送到監獄裡?這地方連工具都不全?”袁浩一邊幹活一邊說。
“那還用說,送監獄肯定怕影響不好吧”另一名犯人道。
“把我們弄出來就不怕有影響?”
“我們算什麼,還不是當官的一句話”
袁浩這時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當通過敞開著的車庫門,看到正對著的,大敞著的大院門,還有門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時,腦子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往往人只有在頭腦空閒時纔會心平氣和,而腦子一但有事纔會緊張起來,他的頭腦既然產生了可怕的念頭,神情當然難以平和,他還沒修練到遇事不亂的境界,所以在可怕的念頭出現同時,竟然脫手把鉗子掉到地上。東東對這個舉動看的很清楚,似乎也能看出爲什麼,便喝斥了一句:“袁浩!不要東張西望,幹你的活!”。袁浩這才從失態中回過神,急忙撿起工具。
“東哥,你瞧,那就是大街,多熱鬧,只要越過那道大門就自由了!”袁浩到底是沉不住氣,湊過來小聲道,他覺得這是一個天賜良機。
東東瞟一眼另一名犯人,同樣低聲道:“自由能怎麼樣,門口還有個看守?”
“不行就幹了他!”袁浩咬牙道。
“胡說,你滿打滿算不過再坐四五年就完事了,冒這個險是自尋死路!”
“我是不愁,可你呢?總不會真想熬到頭吧?”
“我是我,不用你操心!”東東依然沉著臉道。
“可我們是朋友,如果各走各的,還算什麼朋友?要死一塊死!要活一塊活!省得我一個人悶得慌!”袁浩堅持道。東東不覺有些感動,其實他並不是不想跑,也看到了今天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他不願這麼做的原因就是怕連累了袁浩,他值得一試,可袁浩不值得,所以寧可放棄這個機會,還要說服袁浩。
“袁浩,你敢爲我冒險,因爲你把我當做朋友,我如果讓你爲我冒險,就等於我不把你當做朋友,你總不能逼我做這種無情無義的事吧?”
“這......”袁浩不知該怎麼回答。
“再說,今天要幹,必定要殺人,殺了人就意味著你我的今後將永遠和地獄惡鬼一樣活著,對比一下,這與坐監獄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總不能永遠這樣下去?”
“是不能,但絕不是在今天”東東堅決道。袁浩終於不做聲了。
簡單用過午飯,又忙了近兩個小時,總算將車輛調試完畢,下午不到四點鐘,他們已經被送回了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