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東跟隨離開辦公室這纔有機會瀏覽一下這裡獨特的景緻,這座監獄佔地面積很大,他們在辦公室折騰了半天還只是在外院,犯人所在的監舍區還在另一座相鄰的大院內,監舍區的自動大門與辦公區的自動大門是在一條線上,東東被領進監舍區後發現這裡的面積比外院辦公區至少要大出兩倍。這座監獄彷彿是個長方形的大院,又被分成大小兩處院子,一裡一外,外院包含了所有的辦公機構,佔地面積至少有兩萬平米,內院與外院的寬度一樣,只是要長出一倍,面積至少有四萬平米。監獄中間是一條幾百米長筆直寬闊的水泥路面通道,只是被內院鐵門隔成兩段,因爲沒有阻礙視線的物體,一眼便可以看到頂頭高牆上活動的哨兵。通道兩邊是短牆隔開的兩片監舍區,右面監舍區有四棟牢固的監房,每棟監房足有七十米長,二十米寬。左面雖然也是監舍區,但又被隔成了兩個院子,一院集中的是犯人食堂,鍋爐房,監區管理部和生活部,另一院纔是監舍區,不過只有兩棟與左面監房相同的監房,東東倒是沒看出來這片小監舍院與大監舍院有什麼區別,而他正好被分在了小監舍院內的第六監區,所謂一個監區就是一棟監房的代稱,他被帶到六監區的管理處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又做了一些必要登記後,纔算到達了終點。原來所有新入獄的犯人都要先被分到六監區的一個訓練班接受三個月的訓練,然後才能被再次分配到其他監區,分配標準則是按犯人徒刑多少而定,一到四監區都在右面的大監舍院內,五六監區就在左面這個小院裡,每個監區都分六個監房,每個監房定員三十人,這座監獄滿員可容納一千名犯人,不過現在肯定超出了這個數,這種地方一向是不缺人的,只有盛不下,沒有不夠的時候。被判五年以下的犯人才能分到第一監區,五至十年的犯人分到第二和第三監區,十到十五年的在第四監區,十五年以上的都被集中在小監舍院內的第五監區,第六監區關押的主要是無期徒刑和死刑緩期的犯人,再有就是一些被長期拘押的特殊犯人,這些犯人的活動更加受到嚴格的限制,他們很神秘,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從哪來的,甚至連監獄長都不道。因爲小監舍院內關得都是大徒刑的犯人,所以管理也就相對較嚴,訓練班雖然被安排在六監區,但絕不能與同監區的其他監房相比,這只是一個新犯人暫時過渡的地方,不過訓練班被放在這個監區也夠令人彆扭的,新入獄的犯人不論刑期多少,至少在三個月內要與那些被判無期和死緩的傢伙們生活在一起。
“307,給這位新來的安排個地方”獄警把東東帶進訓練班,交待給一個人道。東東一聽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就來氣,直接爲他安排個地方不就完了,沒必要再費道手續,這樣做本身就在製造矛盾,他又不是一個願意隨便讓人指使的人,所以首先就知道這種廉價的,用犯人管犯人的管理方法沒有好處,這樣只能創造出牢頭獄霸,創造出更多的恐懼。獄警扔下這句話走後,東東盯著那位似乎當頭的犯人一語不發,他根本就沒把面前這些人當回事,以前經過類似地方時還有個熟悉過程,現在讓訓練得連這個過程都免了。
“你叫什麼名字?”那位號碼是307的犯人問。東東沒回答,而是把行李扔到一張空牀上坐了下來。
“你他媽的裝什麼茬子,小組長問你話沒聽見嗎?!”在307的旁邊惱了一位。東東聽到罵聲不怒反笑,可仍然一語不發,他對這類狗腿子一樣的人物見得太多了。
“這個鳥養的,我看你是要找麻煩!”惱怒的人終於忍不住了,快步走了過來。東東還保持著微笑一動不動,輕鬆的表情如同在觀景,可他這種一動不動的輕鬆並未保持多久,就在對方距離他只有兩步的時候,他突然起身,出手一拳正好打在對方的前胸,別看這一拳沒有盡力,爲了不找麻煩也沒有打臉,可結果卻讓全監舍的人目瞪口呆,因爲這位挑釁的傢伙竟然被一拳打出幾米撞在對面的牀上,又被彈倒在地,半天喘不上氣來。東東卻不緊不慢收拾起了牀鋪,優閒的樣子好象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那位307面對發生的事只有把臉憋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爲這一拳已經說明了問題。東東收拾好牀鋪這纔有功夫打量周圍的環境,他所在的這個監舍很大,少說有一百多平米,裡面除了有一張桌子和一隻櫃櫥,全是一色的二層上下牀,順著門窗方向排成三行,每行四組,一共十二組牀,可住二十四人,不過目前加上東東只有二十人,剩下兩組牀位還空著,不知是給哪個倒黴鬼預備的。
“喂,新來的朋友,在監獄裡搞這一套是吃不開的”平靜了一會,忽然又有一個人說了話。
東東扭過頭,說話人三十多歲,五大三粗,正靠在窗前叼著一支香菸,看錶情倒沒什麼不對,所以問:“老兄,能不能麻煩給指點一把,在這怎麼樣才能吃得開?”
“嘿嘿,一看你這傢伙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我叫魚頭,你叫什麼?”對方顯得很老練地問。
“蝙蝠”正常的問話,東東也正常的回答,他明白沒有誰一來到這裡就能吃得開,他一沒錢,二沒勢,三沒有嚇人的名聲,如果有的話可能也進不了這裡,既然沒有令人信服的資格,就不能與所有人爲敵,就算用拳頭能降住一些人,但能降住他的人更多。
“嗯,蝙蝠,這個綽號很新鮮”自稱魚頭的人走過來。當對方閃出窗口太陽的斜光,東東這才明白魚頭這個綽號的來歷,因爲對方不但生了一雙向外明顯凸露的魚眼,而且又薄又大的嘴巴跟鮎魚嘴一樣。東東不清楚此人和他說話的目的,所以也只有留心觀察,再說能在訓練班隨意走動和吸菸的犯人,在同類之間的地位也一定不同,他雖然還不瞭解這裡,但至少明白這裡與勞教隊沒有太大區別。
“蝙蝠,判了多少年?”魚頭已經坐到了東東的牀上,而且還遞過來一支香菸。
“二十年,你呢?”東東沒有拒絕,接住香菸反問。
“嗬!巧了,看來我們下輩子有時間處了”魚頭好象很興奮。
“因爲什麼?”東東也來了興趣。
“他們說我強姦”魚頭好象很得意。
東東一聽,嗓子眼彷彿被什麼東西噎了一下,別看他對這個詞沒什麼研究,可也反感的要命,不過在這裡說話是不能按照喜好決定的,所以又問:“強姦,二十年,這也太多了吧?”
“嗨!這叫點背,人家有關係,誰知道捅爛了哪個領導的醋缸!”魚頭說到這,又改變了話題,一指307道:“這位就是訓練班的小組長,你們應該認識一下,省得以後不好相持”。東東只好出於禮貌地點點頭。
“魚頭,這有什麼講究對老弟說說,我初來乍到兩眼黑,還要靠朋友們多關照”東東不光需要儘快瞭解這裡,還要拉上幾個朋友,無論在任何地方都不能使自己孤立起來,他深知這個道理。
“說白了,這裡也沒什麼講究,主要是看人,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還怕不要命的,混不好的纔要講究一些,在哪都一樣”魚頭深有體會道。
東東看出魚頭和小組長的關係也一般,所以附和道:“就是嘛,東風吹,戰鼓擂,這個年代誰怕誰呀?”
“嘿嘿!”小組長聽到這卻冷笑一聲側身躺在牀上,這明顯是很不滿的反應。
正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鈴聲,犯人們也隨之活動起來。
“怎麼回事?”東東問。
“唔,是打晚飯,拿上你的東西跟我來吧”魚頭拿著飯盒道。東東也拿起自己剛發的餐具跟出監舍。這時走廊裡已經聚滿了人,而且都非常自覺地排起長隊,訓練班的位置在六監區走廊的最裡面,所以他們班的人也都排在大隊的後面。東東探頭看看,這列長隊少說也有一百五十人左右,最前面的犯人已經排到了走廊盡頭的拐彎處,他記得向右一拐就是監區的大門,與走廊相對的另一頭則是監區獄警的辦公場所,犯人們住得監舍都在走廊的一側,另一側是牆壁和幾乎捱到房頂的小窗口,這些連人都鑽不過去的小窗口又被鐵柵欄封閉著,象是通風用的。
“你們組的人?”這時從隊伍前面走過來一個手持點名冊的人,邊走邊問同樣一句話,問到那個組,哪個組的小組長就回答:“都到齊了”
東東發現負責點名的人也是犯人,便問魚頭:“他是幹什麼的?”
“是大組長”
“大組長是幹什麼的?”
“大組長就是整個監區的犯人頭,別看也是個犯人,權力大的了不得,比干部還牛屄”
東東聽到這多少明白了,這裡所謂的大組長可能與勞教隊勤雜班的班長差不多,明面是犯人,可管得事比干部都複雜。
“你們班?”大組長已經來到訓練班前面問。
“都齊了”小組長回答。大組長照著名冊大體溜了一眼人數,這才離去。
又等了幾分鐘,前面忽然傳來監區鐵門被打開的碰撞聲,接著就見一輛冒著白氣的送飯車出現在走廊拐彎處,兩名身穿白制服的送飯人開始忙乎起來,長隊也跟著向前挪動著,前面打過飯的犯人主動回到監捨去。
“他媽的,屬訓練班最倒黴,等輪到地方就剩下稀湯寡水,稠得都讓撈走了!”魚頭忍不住小聲罵道。當訓練班好不容易挪到飯車前,東東見菜桶裡果然只剩下底子了,等前面的人打完飯,他也學著把飯盒舉到飯車前,分飯人看了看他,沒想到卻只是撇了半勺菜湯倒進他的飯盒裡,同時還遞給他一塊黃白相間的發糕。
“愣什麼,快走!”分飯人見東東還站在飯車前,不由催促道。東東只好憋了一肚子氣回到監舍,他想不通打飯怎麼也看人分配,別人一般都是兩勺菜,輪到他卻只有半勺湯,這口湯還不如不要,省得洗飯盒了,而且他分到的發糕也比別人小一半。
“蝙蝠,看畫呢?怎麼不吃?”魚頭也回來道。東東看了一眼沒吭聲。
“行了,哪個新來的不得餓幾天,好賴給了點,就是一點不給也沒脾氣”魚頭明白他爲什麼不高興。
“那該怎麼辦?”東東問。
“沒辦法,除非給上兩盒煙”
“我身無分文,哪來的煙?”
“可以等一個月頭上發了補貼再說”
“哦!有多少補貼?”
“每月三塊錢”
東東點點頭,他以前在勞教隊時每月也有補貼,看來監獄也一樣。小組長307這時也走了進來,後面有人爲他端著飯盒,東東看見對方飯盒裡的菜是又稠又多,都要溢出來了,心裡當然痛快不了,這才叫人比人氣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