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劉小妹來叫柳姑娘。
她敲門叫了好幾聲，也沒聽見有迴應(yīng)，只得自己推門。
“吱呀”聲伴著“咚”聲響起。
劉小妹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雙胡亂擺動的腿。
她心裡一咯噔，立刻衝了上去抱住那雙腿往上提，叫道：“娘！娘，快來，柳姑娘上吊了！你爲(wèi)何要做傻事啊？！”
她雖然人小力氣大，卻挨不住驚慌的柳姑娘雙腿的亂踢。
往上提一會就變成了往下拽。
“嗚嗚，嗚嗚！”
上吊的柳姑娘這下是真出不了氣也說不出話了！
“砰”地一聲，劉大嬸拎著個鏟子就衝了進(jìn)來，嘴裡喊道：“怎麼回事？”一見屋裡的情景，趕緊將鏟子一扔上前去將人抱住，“老天啊，你這姑娘怎麼這麼傻？小妹把凳子撿過來，幫娘扶住了！”
劉大嬸站上凳子猛地往上一提，將柳姑娘救了下來，放在了牀上。
柳姑娘已經(jīng)暈過去了。
劉大嬸拇指往她人中上使勁一按。
“嗯！”柳姑娘醒了過來。
劉大嬸一屁股坐在癱坐在牀沿上，又是氣惱又是憐憫地說道：“你，你這樣不是害我劉家嗎？你爲(wèi)何這麼想不開？”
柳姑娘虛弱地躺在牀上，未語淚先流。
她不是想不開啊！
她不過是想演演戲逼得他們讓她留下而已。
哪知她一蹬凳子就害怕了。
哪知這小姑娘抱著她的腿不往上擡還使勁往下拽。
差一點(diǎn)。
差一點(diǎn)她就真的沒命了！
柳姑娘止不住地發(fā)起抖來。
她是真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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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泣著開口，一出聲，又疼又啞：“對不起，大嬸！我，我只是想到，要被送回泉陵，不如，不如先死了的好！”
劉大嬸臉色複雜地瞥著她，無奈道：“別再想不開了，你也別太擔(dān)心，等大康回來，讓他與他趙叔再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辦！總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你好好想想，別再犯傻了，年紀(jì)輕輕的能有什麼坎過不去？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她拍了拍柳姑娘的手，站起來，“我去給你熬點(diǎn)白米粥，你的嗓子可能受了損。小妹，你留在這陪陪柳姑娘。”
柳姑娘的視線一直緊隨著劉大嬸離開的背影，心裡有些忐忑。
不知道受了這趟罪，能不能留下來。
這雖是個窮苦人家，但看吃食也不算太差。
娘是接生婆，兒子又是在衙門當(dāng)差的，唯一的妹妹也是藥鋪的學(xué)徒。
以後的日子肯定會更好的。
這位劉嬸子雖然她才接觸一天，卻也能感覺得出這是個熱心腸的人。
若是能留下。
若是能嫁給那個劉大康做個正頭娘子也不錯。
這是她昨晚一夜未睡想出來出路。
她猶豫了一天積攢了一天的勇氣纔拿出了腰帶。
現(xiàn)在吊也上了，嗓子也傷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一定要留下來，要將劉家的小子拿下！
想到這裡，她對著劉小妹露出個虛弱的苦笑，啞聲道：“謝謝你，小妹！若沒你，我今日就命歸西天了！臨死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傻，可是，可是我……”
這半真半假的話，說到一半，想到剛纔對死亡的恐懼，她一個激靈，眼淚又流了出來，流得很真切。
一直在旁邊抿著嘴沒說話的劉小妹，本已從緊張慌亂中冷靜下來，想著剛纔的事，心裡正有些疑惑，聽到她的聲音，見到她這劫後餘生的可憐樣子，心裡一軟，就暫時將那些想不通的東西拋到了腦後。
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安慰道：“你喝點(diǎn)水吧，你嗓子傷到了，還是少說話的好。明天我從藥鋪給你帶點(diǎn)藥回來。”
……
劉家發(fā)生這件差點(diǎn)要命的事時，江家的廚房裡，蕓娘還在忙碌著，江寒坐在竈前幫她燒火。
那天晚上被小松氣得眼黑後，她也不敢再趁能，一天裡大部分時間都老實在廂房趴著養(yǎng)神，只有實在是趴得受不住了，纔在院子裡或者門口走動走動。養(yǎng)了兩天，她的精神已經(jīng)明顯好了不少。
她一邊往竈裡添柴一邊嘟囔：“你可真捨得，竟然給我熬豬腳湯，我又不是要坐月子！”她看了正在往豬腳湯裡放調(diào)料的蕓娘一眼，道，“明天幫我買半斤豬肝回來吧，豬肝能補(bǔ)血還比豬腳便宜，蒸著吃，做湯都行，要肝葉部分不要帶筋。”
蕓娘笑嗔道：“誰說豬腳只能做月子的婦人才能吃？我這可是我娘教我的秘方，這豬腳你能吃，大叔也能吃，家裡又不只你需要補(bǔ)一補(bǔ)！”
“你這一頓湯，加上藥材，花了我一副藥錢！我那天還了牛大叔五兩，現(xiàn)下只剩下三兩多銀子了，可不夠你這麼大手筆！”江寒肉疼地哀嘆，“唉，一時衝動，一時衝動，都是整數(shù)害死人！”
“如何又怪上整數(shù)了？整數(shù)是何意思？”
“整數(shù)啊，五啊，十啊，十五啊這些！你想，還你五兩銀子與還你三兩，你是不是覺得五兩要完整一些，三兩總是缺了點(diǎn)啥？這‘五’就算是整數(shù)啊！”
蕓娘嗤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還真是會找藉口。”笑完，她又不解地問道，“牛大叔幫了咱們這麼多，你那天主動拿出了五兩銀子來，說明你心裡是真的感激他的，事後又如此糾結(jié)作甚？我與大叔並沒有責(zé)備你啊，我們都覺得你做得對。”
“唉，我只是覺得還錢的時候沒考慮清楚，剩下三兩銀子，各種花費(fèi)下來，剩不了多少了，咱們又沒成本了。”
“咱們包子的成本一直沒動啊，每日裡還能添上幾十文一百文的，你不是說做小吃食嗎？這些小吃食能用多少本錢？咱們賣幾天包子就出來了。”蕓娘白了她一眼，“我倒是慶幸你衝動呢，否則，五兩銀子就能壯你的膽，我膽子小，雖然想多掙錢，卻不想再驚心動魄搏命了！”
江寒不服氣地反駁：“誰說我有五兩銀子就一定會亂花的？有這五兩銀子，不能拿一二兩出來去給小安請個先生嗎？他還這麼小，光他自個在家發(fā)奮，也只能是一知半解，能有多大進(jìn)步？”
蕓娘一聽，手上的動作就頓住了。
是啊！
小安連四書都沒全部學(xué)完呢！
在家學(xué)，碰上不懂的只能問她，可她雖跟著老先生學(xué)過四書，也是粗略地學(xué)了學(xué)，很多東西也半懂不懂的。
小安每天抱著那手札不放手，這先生的事確實要加緊了。
“你也彆著急……”話一出口，江寒突然頓住，眼睛一亮，“我今天中午在門口散步的時候，看到一個書生從斜對面的鄰居家走出來，不知道是不是他家請的先生——咱們明天去問問，若是他家先生，看看咱們能不能湊個份子，讓小安也跟著去學(xué)！”
“他家請的先生？這單獨(dú)請先生可是要花不少錢的，他家是做什麼的，應(yīng)該不是富裕人家吧？”蕓娘斟酌著說道。
她來江家雖然一個多月了，一開始是不方便出門，後來可以出門了又忙著生計，還從來沒有與周圍的鄰居走動過，並不知道這附近住的都是什麼人。
但是，從這附近的居家環(huán)境看來，最好的頂多也只是小富人家，怎可能請得起先生？
江寒不在意地道：“不知道，如果不是給孩子請的先生，也可能是私塾的先生來家裡家訪——管他呢，我明天就去他家問問，若是私塾先生，也能問問那私塾多少錢，要是不貴，咱們就讓小安去上好了！”
蕓娘莞爾一笑，頷首道：“也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