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德,初一,快出來!”呂同焦急喊道。
“怎麼了,呂少爺?”初一先衝出了雅室。
呂同一把拉過他,指著遠處倉皇的男人,低聲道:“馬來富——接替馬金寶的那人,馬懷德的左右手!”
初一定睛去瞧,眼中立刻現出喜色。
那街上慌張逃竄的人,即便此時額頭上多了蓋住眉毛的奇怪劉海,讓人乍然認不出來,他依然可以肯定,正是那馬懷德新提拔上來的手下馬來富沒錯。
“大人,我這就下去捉拿他!”初一向後出來的沈大人請示道。
沈大人已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側頭瞥了一眼那奔跑中的男人,頷首道:“快去!”
初一領命匆匆而去,他才扶著木欄桿朝大街上細看,卻正好看見江寒將那馬來富逼進了望河坊裡。
他眉頭不由地就擰了起來。
這女人怎麼又跟馬來富扯上了?
馬來富是在馬金寶因爲馬黃兩人惡鬥事件被他無限期停職後,馬懷德提上來暫代馬金寶的小旗。
當時巡檢司還不在他的控制下,這種私下操作,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去爲難馬懷德。
這人被提上來之後,對馬懷德忠心耿耿,甚至比馬金寶還聽話。
馬懷德對他很滿意,用了半個月後,都將馬金寶復職的事放到了一邊。
但是,剿匪事件中,這馬來富是與馬懷德一起逃脫的人之一,今天怎會突然出現在青河縣城裡呢?
難道馬懷德偷偷躲進了青河縣城?
想到這裡,他從小松手上接過呂同的胳膊,道:“小松小竹,一塊去!馬懷德,可能,已躲進縣城了?!?
“若是這樣,此時咱們不抓他,悄悄跟蹤著豈不就能順藤摸瓜?”呂同悄聲道。
沈大人搖頭,道:“恐怕,已打草驚蛇,他必定認識江寒!”
小松與小竹見兩人沒有別的吩咐,對視一眼後也迅速下了樓。
……
另一邊。
江寒不要命地狂追前面的人,眼見就要抓住了,那人卻又往巷子裡竄去。
“又進巷子!有沒有點創意?要逃好歹也換個地方??!”
江寒也沒了再捉弄對方的心情,跟著追進了巷子後,就開始朝著他衝刺。
“我看你還往哪裡跑!”
江寒跳起來撲過去,將那人撲倒在地,一骨碌翻坐在他腰上,快速將那人的雙手反剪住,揪住他的頭髮將他的頭拉起來。
“老實交待,你可是偷過我的錢,偷了多少……”說著,她的舌頭就僵住了。
人不對??!
這張臉,不僅多了個可笑的劉海,還比剛纔那賊老多了。
這就尷尬了!
追了半天,追錯了人!
頓時,江寒坐在人家身上的屁股就燙了起來。
她將那人的雙手一扔,慌忙起身,窘然地拱手抱歉:“不好意思啊,看錯了人!多多包涵!不過,你這人也是的,不是賊你跑什麼啊?哪怕你吱一聲……”
還沒等她絮叨完,那倒地的人就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黑著臉低著頭,一聲不響地轉身,看都不看她一眼地往外走。
江寒被他這反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又跟了上去:“誒,你這人,你莫不是生氣了?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不是我要捉的人?。∥乙膊恢室獾?,不知者無罪嘛……”
她看了看還是不做聲的他,腦子閃過一個念頭,臉色露出憐憫之情,問道:“莫非……你是個啞巴?”
那人充耳不聞,步子卻更快了。
江寒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一面倒退一面打量著他,喃喃自語:“莫非還是個聾子?聾啞人?”
“真是太可憐了!”
她面上的同情之色更甚,也不管那人可有迴應,自顧自地從懷裡掏出幾文錢,扯住他的胳膊,往他手裡塞:“不好意思,是我的錯,想必你一個聾啞人生活比我還要困難,這些錢雖不多,就當是我的一點小補償……”
那人步子不停,看了看她的手,又微擡頭瞟了她一眼,卻突然頓住動作瞪向巷口,接著他兇狠地推開江寒,轉身向巷子深處逃竄。
江寒被他推得一個趔趄,有些怒了:“喂!我是一片好心,你這人怎麼不知好歹!”
“江寒,抓住……嗚嗚……”巷口爆出一個聲音,卻又突然被捂了回去。
“江寒,我可找到你了!”另一個聲音又響起。
還沒等江寒開口迴應,一個人影隨聲從她面前晃過,追著剛剛那跑了的灰衣人一起在巷尾消失了。
江寒的身子被那人影帶得晃了晃,後退了一步才站穩。
她眨了眨眼,滿臉怔然,無意識地側頭盯向那已經無人的巷尾……
事情發生得太快,她有些消化不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巷口那邊,初一費勁地扒開小松的手,怒道:“你幹什麼?若放跑了人,我唯你是問!”
巡檢司的人已在落霞山附近搜尋了好幾天,始終沒有找到馬懷德等逃跑人員的蹤跡。
今天意外碰到這馬來富,若是因爲這一耽擱又失之交臂,那麼再要找到馬懷德肯定就更難了。
小松完全不在意他的怒氣。
他理直氣壯地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故意放跑他,然後悄悄跟上去……馬來富總是要回去找馬懷德的——剛纔在路上,我問小竹哥怎麼辦,他說讓我見機行事,你剛纔要是喊了出來,我們就暴露了——他害怕被抓,肯定會躲著不動的,他若是不動,我們就更難找到馬懷德了!”
“他已經看到我了,所以纔會往巷子深處跑的!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這時候再說悄悄跟著他,已經沒用了!”初一冷冷地道,臉色黑沉地怒瞪著小松。
小松撓撓頭,嘿嘿一笑,道:“這樣啊,那也沒關係,小竹哥已經去追了!你放心吧,有他出馬肯定能將人捉住的!”
初一看著他這副傻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原來是你們!你們抓那聾啞人幹什麼?”已經回神的江寒皺著眉走近兩人。
兩人剛纔的對話她聽到了一半,卻聽得更加糊塗了。
“什麼聾啞人?那人是馬懷德身邊的人!你剛纔爲何要放他走?。俊背跻粵]好氣地道。
見到江寒,他的臉色也好不起來。
發現馬來富是因爲她,放走馬來富也是她,看著她,再看看身邊的傻蛋,他的心裡就一陣陣地發堵。
“他不是我要捉的賊啊,我當然要放了他!”江寒沒不在意他的口氣,滿頭霧水地分析著:“你是說,這個人是馬懷德的人,而馬懷德是巡檢司要抓的人——不對啊,馬懷德不是你們巡檢司的總旗嗎?”
不能怪江寒要這樣問。
實在是巡檢司內鬥的事,沈大人與陳縣令很有默契地捂住了沒有散播出去。
而巡檢司目前剩下的與馬懷德有交情的弓兵們,都急著撇清關係,誰敢私自往外傳啊?
就這樣,剿匪事件已經過去五天了,落霞鎮上依然沒有內情傳出。
小松張口就要解釋,初一馬上搶聲道:“那馬懷德已經逃到落霞山去做土匪了!現在是通緝犯了!”
小松聞言,莫名地瞅了瞅一本正經的初一,猛然又想到小竹與他說的,這是巡檢司的醜事,真實的內情最好不要讓外人知道。
初一這樣說,應該是得到沈大人認可的吧。
那他順著他的話就好了。
如此一想,他立即狠狠地點頭,語氣肯定地附和道:“對啊,他還帶走了巡檢司的好些人!小二哥,可惜你不知道,剛纔要是你抓到了那人,你就能立功了呢!”
江寒沒聽見他後面那句話,只覺得初一的說法很怪,完全說不通!
江寒擰著眉頭,脫口問道:“馬懷德作爲巡檢司的總旗,放著好日子不過,爲何要逃到山上去……”話到一半,她突然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小松剛纔說什麼?若抓住那人,我就能立功了?”
“對??!馬懷德做了山賊,若遲遲找不到他,總會懸賞的!”
懸賞?
那沒有一百兩也得有幾十兩白銀吧!
要是抓到人,她的債務就又能清掉一半了!
再也不用在端午節這種喜慶的日子可憐巴巴的賣一文錢的餈粑,連近在眼前的龍舟賽也看不到了!
江寒登時懊惱不已。
此刻她眼前彷彿有一隊隊長了翅膀的銀子,正從她的口袋裡飛走……
“哎呀,不行!我要再去抓他!”
說著,不等眼前的兩人有所反應,她拔腿就朝那人最後消失的巷尾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