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你等,可有那本事!”沈大人神態(tài)肅穆,目射寒冰。
他不再多言,手一揮就發(fā)號施令道:“用弓!”
“嗖嗖嗖”,跟著餘東山與陳清河的三十來號弓兵,快速取弓搭箭,朝著山上奔下來的賊人射去。
“嘭”“咚”“嘩啦”衝在前面的一排人,立即倒下了好幾個,加上爲了閃避腳下不穩(wěn)的,眨眼間,好些人往山下滾去……
往下衝的人羣腳下一頓,領(lǐng)頭的人見狀,大喊道:“散開一些,快衝,近身之後他們的弓就沒用了!”
接著一堆人就散開成片,三三五五地往下衝。
放眼望去,這羣人少說也有四十個。
落在後方還未爬上來的黃光福見此突發(fā)情況,領(lǐng)著他的二十弓兵迅速掉頭,沒命地往來路逃跑了……
沈大人也顧不得這些逃兵,拔出了長劍,徑直上前迎擊敵人。
定睛一看,這羣人裡,竟有好幾個熟面孔——除了沒了鬍子的虯鬚臉和那姓李的,竟還有黃幫大頭目陳二狗及他手下的幾個小頭目。
事情至此已經(jīng)一目瞭然了。
這所謂的山賊蹤跡,顯然是黃幫之人的連環(huán)套,他們爲了逼真,不僅騙單,處心積慮地搶村運糧,甚至還在此建起了工事。
沈大人此前的懷疑終於驗證,卻沒想到對方爲了對付他竟如此煞費苦心。
已沒空再讓巡檢司衆(zhòng)人胡想,眨眼間,山上的人已經(jīng)衝了下來,弓兵們只得拿起刀槍棒開始近身搏鬥。
“沈黑臉,你老實交出三爺?shù)南侣?,然後自盡,免得跟著你的這些人丟了性命!”陳二狗右手持刀衝到沈大人面前,身後還跟著兩三個虎視眈眈的狗腿子。
“這也算你的功德……”
他的話還沒說完,沈大人的劍已朝著他的胸口刺去。
嚇得他急忙嚥下了後半句話,集中精神舉刀迎戰(zhàn)。
這陳二狗平日裡在黃幫是主要負責看賭場的,手下功夫不弱。
因此,在這場擊殺沈黑臉營救黃三爺?shù)男袆又校秩f利出了主意,他就只能充當打手了。
他倒是也能在沈大人手下走上好幾手,並且他們也並不輕敵,見沈大人功夫果然了得,除了陳二狗和他身後的二三人外,剎那間又圍上來了六七人。
沈大人身旁的趙青峰見狀,急忙上去幫忙。
但顯然作爲主要目標沈大人身邊的親近人,他也是被重點攻擊的對象,他還未動,身邊圍上了三四個面色兇狠的人。
就連餘東山與陳清河那邊也是同樣的狀況。
顯然,黃幫爲了今日這一戰(zhàn),對沈大人身邊的人都進行過一番研究,專門制訂了對策。
不過這樣一來,沈大人幾人就牽制住了近半地痞,也爲普通的弓兵減輕了壓力。
雖然弓兵們在下方,位置劣勢,進攻費勁,但這一個月來,他們每天都要進行對打練習,而黃幫的地痞們,雖有些身強力壯拳腳的好手,但畢竟是烏合之衆(zhòng),大多隻會鬥毆式的亂打。
因此,不一會兒,弓兵們就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
就在巡檢弓兵們越戰(zhàn)越勇,地痞們越來越?jīng)]章法時,馬懷德帶著他的三小旗弓兵,出現(xiàn)在了山坳的左右兩側(cè)。
不明內(nèi)情的弓兵們見到他們,眼睛一亮,以爲是援兵來了。
正想著可以一鼓作氣地將這些人全部活捉,哪知這個想法還沒在腦海中紮根,一隻一隻的箭卻朝著他們紛紛射來。
“哈哈,馬老大,你可算是來了,老子還以爲關(guān)鍵時刻,你被嚇破膽了呢!”
被沈大人逼得有些狼狽的陳二狗,見此情景粗狂大笑,大聲對地痞們喊道:“眼睛都睜大點,別撞到馬老大的箭頭上去!今日,咱們就送這狗日的沈黑臉,還有他的狗腿們下地獄!”
他一邊喊一邊重整旗鼓提著刀,重新加入到與沈大人的對殺中去。
沈大人不愧是武舉人,先前圍著他的八九人早已被他放倒。
此時,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沒注意周圍的變化,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將源源不斷圍上來的人全部殺掉。
他神態(tài)冷酷,下手越來越狠,看得那些準備圍上來的人心裡發(fā)憷。
但馬懷德一來,他四周原本不敢靠近的人,又有了膽氣陸續(xù)圍了上來。
弓兵們被馬懷德從背後這樣一偷襲,雖然盡力躲避了,依然倒下了幾人。
餘東山見此,眼睛都紅了,怒喝道:“馬懷德你這叛徒,不得好死!”
馬懷德呵呵一笑,根本不在意。
他見剩下的弓兵與地痞們混戰(zhàn)在一起,再射容易誤傷,手一揮,就領(lǐng)著人直接加入戰(zhàn)場。
三十多個叛徒一來,弓兵們的抵抗看起來不堪一擊,心裡頓時悲憤不已,看來今日是兇多吉少了。
“餘兄弟,叫你的人放下武器吧!我與你們並無多少仇怨,我也不想要你們的命,沈黑臉對你等更不見多好,你們沒必要爲他拼命!”馬懷德高聲勸道。
“呸,廢話少說,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我餘東山也要擊殺了你這叛賊!”餘東山一邊奮力抵抗,一邊吼道。
馬懷德見他冥頑不靈,轉(zhuǎn)而對著還在抵抗的弓兵們喊道:“弟兄們,繳械不殺!我馬懷德知道,你們不過是想在巡檢司混口飯吃,今日,沒必要跟著這沈黑臉一起送死……”
“兄弟們,別聽他的!他犯下這種擊殺朝廷命官的重罪,爲了逃脫罪責,事後必定會將我們殺人滅口的!今日咱們就與這叛徒,拼個你死我活!”陳清河高聲道,手下的動作更狠了幾分。
這話讓原本有些退縮的弓兵,瞬間清醒——是啊,沈大人若是被馬懷德殺了,他們這二十來個目擊者,哪會有活路呢?
於是,這二十來個人大吼著,豁出去不要命般地拼殺起來。
一時間,場面悲壯不已。
“咻咻”“咻咻”,又是一陣箭穿空氣的聲音響起,包圍在外面的地痞與叛徒們又倒下了一片。
馬懷德眼皮一跳,往箭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他們剛剛站的位置上,又出現(xiàn)了十來個人。
緊接著,呂同那清朗的聲音在山間響起:“廣德,我來救你啦!”
一直專注奮戰(zhàn)的沈大人,冷哼一聲,回道:“現(xiàn)在纔來!”
“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走不大熟悉,差點迷了路!現(xiàn)在也不遲——弓兵穿著相同不好瞄準,先把那些地痞,全部給我射死!小松,你先過去把馬懷德給我殺了!”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通安排,使得原本悲壯肅殺的戰(zhàn)場,霎時像似在過家家一般。
他帶的人,正是沈大人先前調(diào)給他的十位好手,射出去的箭,準頭比馬懷德手下那些從不認真訓練的懶兵不知高出多少倍。
不到一盞茶時間,戰(zhàn)局又發(fā)生了變化。
一根筋的小松在得了他家公子的命令後,猛衝過去,一個勁地追著馬懷德打。
馬懷德哪是他的對手,即便有幾位死忠分子護著他,他也只落得個邊打邊躲的狼狽樣子。
陳二狗也好不到哪去。
他掃了一下沈大人周圍倒下的人手,心裡陣陣發(fā)寒,已經(jīng)不敢直視沈大人的眼睛。
他手上疲於應(yīng)對,心裡也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繳槍不殺!”沈大人冷聲喊道。
他嗓音渾厚,配上山坳間的隱隱迴音,那份威懾感更加巨大。
已經(jīng)露出頹態(tài)的地痞和叛徒們聞言,手上的動作遲疑,甚至有人突然轉(zhuǎn)身向山下逃去。
呂同見差不多了,當即領(lǐng)著那十名弓兵往沈大人身邊走去。
只是,他才走到一半,山頂上又出現(xiàn)了一大羣人影。
“哈,真是難得一見!想不到巡檢司的人,竟跑到咱們這山林間來惡鬥!”一個有些粗啞地聲音,興奮地叫道:“老大,把這些人全殺了,咱們在落霞山就揚名了,以後還有誰敢不服你?”
這下好了,假劫匪引來了真山賊!
打鬥中的所有人,驟然間都僵住了動作,面面相覷起來……
……
沈大人等人在落霞山上兇險跌宕的戰(zhàn)況,落霞鎮(zhèn)上的人毫不知情。
申時中時,江寒又被請去了百萬飯莊。
如今,因爲那隱瞞事件,心虛的王掌櫃對江寒去百萬飯莊再不敢提出反對。
雖然,昨日得知,江寒竟然從百萬飯莊曾掌櫃手裡,接到了一個將近三千個糉子的供應(yīng)訂單時,他心裡很有些許不平衡,但也不會爲此再故意爲難江寒。
江寒進了昨日的雅室,曾掌櫃早已等候在桌邊。
與昨日還有些疏離的態(tài)度不同,今日再來,曾掌櫃就顯得親切了不少。
不僅專門擺了茶,還爲她上了兩樣百萬飯莊特有的小吃食。
經(jīng)過十里亭事件的江寒,警惕心已經(jīng)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掛著笑站在桌邊,遲遲不敢坐,眼中滿是問號。
“江小哥,坐下聊,你別端著戒備!鄙人不過是覺得你的糉子在飯莊很受歡迎,爲飯莊帶來了不錯的生意,只是單純地想感謝你而已,並不會將你賣了,你大可放心!”曾掌櫃瞅見她這樣子,搖頭失笑道。
這位曾掌櫃年紀剛到三十,五官有些秀氣,面容又過於光潔,幸好他是麥色皮膚,否則絕對掩不住會有些娘氣。
他的著裝光鮮亮麗,神態(tài)動作得體恰當,實在不像個市儈的飯莊老闆,倒有些文人雅士的講究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