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旭莊離鎮上還有一段距離,自出發了多久,談藍淺便睡了多久,嶽其琛念及近日,微微皺眉,甚是擔心,這般嗜睡,極是異常,選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帶她出門,就是想帶她看醫。
他雖懂醫,卻懂皮毛。
他們早早出發,到集市時,正好是最熱鬧的時候,他們也特意喬裝了一番,談藍淺臉覆面紗,只露出她那一雙靈動的眸子,嶽其琛則把自己拾掇的十足的農夫,一身粗麻布衣,化上了老人斑,背微駝,談藍淺見狀,心裡嘆,嘖嘖嘖,估計此刻維帝站在這裡,也認不出他。
“你還真下的去手啊,好端端的一個美公子,都被你無情的糟蹋了。”談藍淺站在攤販前,無比痛惜道。
“兩人同時覆面紗,太過招搖,引人注目,比起性命和一時的美貌,聰明之人,定是選性命無疑。”不遠處攤販聽見這邊聲響,目光瞧來,嶽其琛小聲答話。
談藍淺咂舌,嘟囔了幾句,嶽其琛又道,“你還站著不動做什麼?”
“啊?”談藍淺不解,“不站著,要做什麼?”
嶽其琛沒答話,目光掃了其他攤販,個個攤販都在拉攏經過的行人看自家的東西,後,嶽其琛投來一個‘想起了嗎’的眼神。
談藍淺這纔想起,上次出來,那是第一回,她忽悠他的話,“你看看人家,哪有像你這般賣東西的?”
她諄諄教導,“你如果就杵在這裡,賣一年都賣不出去,你要去拉客,看看人家的本事。”她大手一揮,掃了其他商販一圈,吆喝聲,絡繹不絕。
她見他還是爲難,咳了咳,忽悠道,“這樣吧,這次你先來,下次換我來,總公平了吧?”
嶽其琛這才鬆口,手上拿著一個桃子,攤開,聲若蚊蠅,“桃子,你們看,這裡有桃子。”
談藍淺嫌棄的看著他,“你這是在說服你自己買桃子呢?”
身後的嶽毅和舒爾笑出了聲,嶽其琛不悅,拋了一個眼神過去,他們極難的收了笑。
好東西,識貨之人,站著便可以賣出,何必吆喝。
“嶽毅,你們兩個去前面買點好吃的帶回旭莊給他們。”嶽其琛不自然的道。
“別別別,我們還要住上幾日呢,現在買,到時不得全壞完啦。”談藍淺阻止道,怎的這般敗家。
嶽其琛面露難色,他可不想讓他們見過自己吆?吆喝賣桃子,“那不買吃的,買什麼,你們自己掂量,現在立刻,走。”
嶽毅瞧著氣氛不對,趕緊應承著,拉起舒爾便走。
眼見他們走遠,嶽其琛很是乖巧的對著談藍淺報以微微一笑,談藍淺愣怔了一息,暗暗道,這孩子莫不是中邪了吧,“看我做什麼,再不開始賣,這裡就收市了。”
嶽其琛嘴邊的笑聳拉下來,悠悠移步到攤販前,亦拿起一個桃子,咬咬牙,“桃~”
還是叫不出聲,桃子遞給她,“我不會,要不你先示範。”
“你還缺示範的人?”談藍淺扶額,“你看看你旁邊,你聽聽這些洪亮的聲音,他們,就是你的示範,趕緊啊。”
嶽其琛連同他手中的桃都僵住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他倒不是放不下架子,他是真的覺得,好東西是有人識貨的~“賣桃子啦,快來買,快往我這看看。”
這聲音甚是洪亮,街上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頻頻回頭,談藍淺舔了舔嘴脣,默默退到一邊,瘋狂向他們暗示,她不認識這個人。
雖然嶽其琛的樣貌毀的親孃都認不出,但聲音卻極好聽的,磁性渾厚加上號令三軍的氣勢,引來衆人注目,客,越來越多。
談藍淺見客至,便顧不得其他,樂呵呵的趕緊上前幫忙。
談藍淺上次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再次來鎮上,自己都快忘光了,他還能記得這件事,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訕笑一聲,應承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這次換,換我吆喝,嗯,我可以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開始吧。”嶽其琛笑著後退一步,給她讓位。
談藍淺遲遲沒有上前一步,忽然,她靈機一動,拉起一旁的嶽毅和舒爾往前,對嶽其琛道,“你看,他們兩個這次沒有喬裝。”
維帝不識嶽毅和舒爾的樣貌,況維帝通緝的畫像只有談藍淺和嶽其琛二人。
嶽毅只是把頭髮染白了幾根,讓人看起來像上了歲數,但那輪廓,那鼻樑,儼然就是一個帥氣的老頭,這還是很吃香的。
嶽毅心道不好,求救道,“公子~”
嶽其琛苦笑,上次他怎的沒想到呢,談藍淺擺明了是忽悠自己的,眼瞼一擡,對著他們二人,語重心長道,“你這般,比你之前帥多了,這果子~應當好賣些。”
他本就沒想過讓談藍淺來,方纔只不過是打趣她一番罷了。如今,既有臺階,又爲何不下呢?
“小姐,我不會~”舒爾哭著臉,她不是富貴人,但也從沒做過這般拋頭露面的事啊。
談藍淺眨了眨眼睛,自己丫鬟自己心疼,一把拉回舒爾,“讓嶽毅先來,你看著學。下次,下次再換你。”
舒爾愉快的點點頭。
嶽毅、嶽其琛,“……”
他們主僕面面相覷,嶽其琛往攤上使了使眼色,嶽毅服從命令般,木然回答,“是。”
他們一行四人,在鎮上順便找了一家客棧居住,天微暗,便飄起了雪。
“剛過七月,這時日,怎會下雪?”談藍淺站在窗前,看雪景。
“是啊,好生奇怪,哦,莫不是今日發生了一樁天大的冤案?天上的神仙哭了?”舒爾剛鋪開牀鋪,突發奇想的猜測道。
“呵,無稽之談,這世上哪有神魔之說,你少看一些話本吧,那都是騙你這些無知少女寫的。”談藍淺嗤之以鼻。
舒爾不喜,放下手中活,舉例反駁,“小姐,話不是這麼說的,你想想啊,若這世上沒有神魔,那當初珩公子又是如何在公子面前,咻一下不見了呢?”
談藍淺聞言斂去笑臉,一言不發,舒爾自知失言,卻不知說些什麼好,“小姐,我不是有意……”
談藍淺沒了看雪景的心情,回裡屋坐下,拿起茶杯,剛想倒茶,舒爾眼疾手快,瞬間搶過去。嬉皮笑臉的,談藍淺無奈的笑了笑,“嶽其琛那時喝醉了,說的話當真不得。”
他那日醒來後,自己都記不甚清,說的話顛倒非常,這麼荒謬的事情,怎麼能信?
“哦。”舒爾不再爭辯,只想快些結束這個話題,“小姐,我方纔遇到嶽毅了,他和公子一塊出去了。”
“你可有問,他們去哪裡嗎?”
“問了問了,嶽毅說,突然下雪,公子怕小姐帶的衣服不夠,親自去給小姐買衣服去了。”舒爾笑瞇瞇的說,“小姐你看,公子對你多好啊,這種事情吩咐我或者嶽毅去辦便好了,竟還親自去,外面還下著大雪呢,他們自己都沒穿多少呢。”
談藍淺笑了笑,下意識的裹了裹衣服,風是有點大,她此刻的心裡卻暖暖的,她自己都還沒想到衣服不夠,他便先急她所急了,嘴上卻打趣的是舒爾,“你擔心的是嶽毅吧。你去瞧瞧他們這會兒回來了沒有。”
舒爾也不反駁,樂呵的回道,“是。”
不一會兒,舒爾回來稟告,順手將拿回來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小姐,他們回來了,喚我們下樓去用晚膳。”
談藍淺頷首,稍稍不解。
因蒙著面紗,談藍淺在外從未在人前用過膳。
走下樓時,果然,今晚席間並未見幾人。
這家客棧飯菜可口,向來熱鬧,雖住店的少,但也算是座無虛席,怎的今晚這般冷清,嶽其琛特地坐在角落的那一桌,小二隻忙活他們這一桌客人,上菜的速度極快,也極熱情,“怎的各位客官還在小店裡,沒出去過節?”
“過節?什麼節?”談藍淺有了興致。
“七夕啊,雖說今日不知怎的下起了雪,但客人們還是出去過節了。”小二納悶,一般往年今日,外來住店的,都是奔著七夕來的,他們竟會不知?
“爲何出去過,一向不是出來飯館打尖便是過節嗎?”京城就是這般過七夕的,毫無新意。
“姑娘是外地來的,有所不知,我們這鎮子,七夕時候我們這兒啊,才真算的上熱鬧,因爲我們鎮只有每年的今日,纔會舉行燈會,而且鎮上有這裡一條河,是上游,那河的下游通向城外的月老廟,外地人都會慕名過來,只爲在河裡放上一盞荷花燈,聽聞,在今日用這般方式求得的姻緣,甚是靈驗,他們有爲求姻緣的,也有爲求此生恩愛無波折的,寫在燈上,讓這河水啊,把他們所求帶給月老。”
真有這麼靈驗,何不親自去廟裡求。
“城外?月老廟?”談藍淺不信,“這什麼河啊?還能流通城門內外?”
那就不用設城門了,直接順著河水,不就能出城了?
那小二急了,“姑娘,我說的是真的,這件事也很是詭異,其實有人去看過,那條河的下游,並非月老廟,但七夕放的荷花燈,第二日全數都會出現在月老廟前的河邊上。也有人爲此專門研究過,不在七夕那日放的荷花燈,通通還是堆在鎮上。”
“這麼詭異?”談藍淺皺眉,還是不信。
“是啊,祖先們都認爲是月老顯靈,自此,我們鎮就改名成荷花鎮,這城就改爲荷花城。”
爲何不叫月老城?更爲貼切呢。
“那以前這城叫的什麼?”談藍淺問。
小二剛想回話,就被遠處的掌櫃喊走,“各位客官,我這就忙去了,你們快用膳吧。”
小二剛在,談藍淺就迫不及待的探究,“哎,嶽其琛,你覺得這河有什麼玄機?”
嶽其琛不以爲然,“可能是有人裝神弄鬼,趁夜把荷花燈盡數轉移月老廟吧。”
“有道理,不過也沒人這般無聊吧。”談藍淺贊同,“那他出得了鎮子,又是如何出城的呢?”
城門都有士兵把守,這麼大量的荷花燈,想要避開城門守衛又是怎麼做到的呢,若是人爲,那他又何爲要這麼做?
嶽其琛搖了搖頭,“別想了,把面紗摘下來,先吃飯。”
“吃完飯,我們過去看看吧。”談藍淺殷切道,這條河極大的引起了她的求知慾。
“不行,吃完飯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舒爾和嶽毅便留在客棧裡,不必跟去。”嶽其琛一口回絕。
“去哪啊?”談藍淺興致被掃,悶悶道。
“城中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