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多凝視著塔利德，“海德博格什麼都承認了，你被騙了。”
塔利德一愕，顫聲道：“什麼？他承認了什麼？”
“他承認了一切。”安德森靜靜站立在艾克多的身後，眼神複雜。
塔利德似乎明白了，大勢已去，他和海德博格的契約，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成了泡影，他的眼裡終於流露出了絕望，“承認了？這個混蛋……他毀了我……”
父子三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殺我吧！這不就是你希望的結果嗎？偉大的安德森王。”塔利德慘白的臉已扭曲。
安德森的嘴脣微微顫動，“塔利德，你迷路了。作爲你的父親，我卻無力拉你回正途……”
塔利德嘴脣微微向下彎起，“你的心裡只愛著艾克多，從小就是如此。無論什麼事情，你總是百般挑我的毛病，艾克多犯了錯，你從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我，你卻從不放過。哪怕是我和艾克多一同犯的錯，你也總是狠狠地責打我一個人。一切都因爲你愛艾克多的母親更多一些嗎？我的母親只是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安德森的雙眼紅了。
“記得小時候，我被別國的王子欺負了，哭著向你述說委屈，不求你爲我出氣，只希望你能夠安慰我幾句，可是你不但沒有安慰我，反而打了我一頓，說誰打了你你就打還別人，依仗父親的勢力是男人的恥辱，還有臉哭。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在你的面前哭過，我知道了，誰打了我，我就打還他，我的父親永遠不會給我撐腰，一切都要靠自己。我發狠地修煉，終於打贏了，跑到你的面前告訴你戰果，我終於憑藉自己的力量報了仇，但是因爲我是以一敵五，自己也受了重傷，你沒有說一句鼓勵的話，反而呵斥我說我修煉不用功，這才被別人打傷，是沒用的廢物。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做，都不可能得到你的欣賞，你的心裡只有艾克多，他纔是你的愛子，我只是你在敷衍了事時無意製造出來的礙眼貨。”塔利德的眼睛也已佈滿血絲。
“塔利德……”安德森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事實上，我很愛你的母親，我安德森一生曾有十七個兒子，其中就有九個是和你的母親生下的。”
塔利德冷笑道：“你騙我，你哪裡來的十七個兒子？我難道不是長子嗎？難道你在外面還有很多女人？”
安德森道：“我沒有必要騙你，你是我的第十六子。你十五個哥哥在你出生前就被海德博格暗殺了。我一直嚴令家人不可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們兄弟兩個，哪怕是後來你和海德博格交往密切，我都一直沒有說，因爲時機還不成熟，說出去只會害了你們。”
“騙人，你是個老騙子！”塔利德不能接受了。
“我沒有騙你。你知道我爲什麼要一直嚴格要求你嗎？並不是我愛艾克多更多一些。因爲從小，艾克多就表現出自由散漫的個性，胸無城府，喜歡和野獸爲伍，我
知道這是天性，很難改變。而你不同，你堅毅，隱忍，擅於與人交往，擅於剋制自己的情緒，哪怕你心裡一直嫉恨艾克多，也從來都是對他呵護有加，這就是王者的潛質。”安德森的雙眼同樣佈滿了血絲，“我從小就決心培養你，責打呵斥是爲了使你的心變得更堅強，鞭策你不斷自我強大，以能夠勝任德魯伊的王位。雖然艾克多在武道上的天分比你好，但是一個王者並不能夠依仗自己的拳頭去統治國家……可惜，我的用心你卻沒有能夠理解。”
塔利德瞪著安德森，“騙人，騙人，你怎麼可能爲了我而放棄艾克多？你經常將他抱在膝上親吻，而我卻從未享受過這樣的愛護。難道你從小時候就決定讓這個被你時常親吻的兒子死在命運之戰中嗎？”
“艾克多習武的天分很高，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們爲了王位而決鬥的話，多半死的也是你。但是我說過了，並不是誰的拳頭硬就能夠成爲王者，艾克多成年之後，我會讓他走他自己喜歡的路，他以後也許會在羅格，也許會在大陸的其他地方，但絕不會留在庫拉斯特……所以對於這個不可能長伴我身邊的兒子，出於內心的愧疚，我反而會經常與他親暱，算是一種補償。”
艾克多吃驚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弄了半天，我纔是那個被拋棄的孩子。”
安德森搖頭道：“德魯伊王室自古以來的兄弟相殘都是因爲兄弟實在太多，最後僅有唯一勝利者倖存也都是每個時代那些王子們自己的選擇，因爲誰也不肯放棄王位，誰也不想離開庫拉斯特，這是人性使然，並不是誰的意志。爲父的就沒有你們這麼幸運，我的每個兄弟包括我自己都不願意放棄，所以只能剩下一個。而艾克多從小就對政治沒有半點興趣，他是不同的，只要有人肯放棄，你們反而都可以活下來。”
塔利德怔怔地看著安德森，仍然不肯相信。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爲父終於還是失敗了，讓一個本來可以成爲王者的兒子身敗名裂，卻硬要將德魯伊的重擔壓在一個對此全無興趣的兒子身上。這難道真是不可擺脫的命運嗎？”安德森老淚縱橫。
“殺我吧。德魯伊王室的後代註定只有父親，沒有舅舅。你贏了。”塔利德轉頭望著艾克多。
艾克多站了起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再不是德魯伊的王子。在這世上，安德森王只有一個兒子還活著。”說罷頭也不迴向南而去。
我感覺到艾克多終於釋然了，一個已經拋棄了自己身份的人，還有什麼不可以拋下？
“艾克多，處理一下傷口吧！”格瑞斯跟了上去。
艾克多一笑，“被妖龍的神器刺傷我都死不了，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老天眷顧，今天我又有一個召喚‘橡木智者’的機會，隨著我的能力提升，我發現這個傢伙越來越有用，他居然還有醫療的能力。在別人眼裡是致命的傷害，我一個晚上就恢復了，再強一點，也許
我就有妖龍的本事了。”
我們三人一路向南，艾克多不停抱怨我慢吞吞的，我唯有苦笑，我只是一個術士，怎麼能夠和接近超級強者境界的武者比腳力？心中牽掛著落難的夥伴，我已經盡最大努力奔跑了。
“妖龍，你的進步可比不上我們兩個。你可是導師！”艾克多的心情放鬆了，開始取笑我。
“是啊，你們都是天才，我不能和你們比了。”我自我解嘲。該死的哈德爾一直在阻止我進步，我還一直對他感恩戴德。
“艾克多，不要以爲等級優勝你就真的超過我們的導師了。強與不強，有時等級的水平只是一個參考。在張龍面前，還是不要自詡武力強大的好。”格瑞斯說道。
“是啊，妖龍四十多級就屠殺塔格奧，那可是強他五十級以上的妖獸，我哪裡敢輕視？開個玩笑嘛，你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看起來很討厭。”艾克多微笑道。
“我殺塔格奧的時候只是運氣好罷了。”我可不認爲我真的能夠做出逆天之事，不死之身加上一點點運氣，僅此而已。
格瑞斯搖頭道：“絕不是運氣。我想，那一定和經驗或者直覺有關，目前比你等級高的強者也許不算太少，但是卻沒有人能夠戰勝你。因爲誰也沒有你那麼多的經驗，在千變萬化的戰鬥中，你總是能夠憑直覺選擇獲勝的方法，這一點，誰也比不上你。”
我沉默了，我並不會因爲夥伴的稱讚而感覺很受用，自從放棄了巔峰的力量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在意過我是否還能夠登上絕頂。能力越大，面對的責任也就越大，也就越來越身不由己。
“經驗……看來我們要和妖龍多打幾架，偷學一點。妖龍，以後我就跟著你吧，你愛打鐵也好，喜歡變態的修煉也好，反正除了老婆不能分享，我什麼都要和你分享。你看，我已經無家可歸了，你好像也是個流浪漢，以後格瑞斯回去當教皇了，我，你，瑪維娜三個人卻可以始終在一起。”艾克多一邊走一邊沒邊際地瞎扯。
“我也要和你們在一起。”格瑞斯沒有多餘的話，卻很堅決。
“哈哈，可是我討厭你一本正經的樣子，而且你比我帥，美女的眼睛都往你身上看，我可受不了了。”艾克多哈哈笑道。
格瑞斯沉默了。我用手捅了捅艾克多，艾克多也沉默了下來。格瑞斯此刻又在思念恩雅了。
“我希望我們六個人都能夠在一起，流浪也罷，乞討也罷。”格瑞斯說道。
我的心一酸，這個願望顯然不可能實現了，恩雅香消玉殞，瑪維娜魂魄缺失，娜塔莉婭又反目成仇，羅格的那段快樂時光已一去不復返。
“張龍，我始終相信，你會把她們都帶回來的。我們在一起，我們在一起……”格瑞斯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不知道格瑞斯爲什麼總是認爲我無所不能，我們在一起，我們在一起……我們真的還能夠在一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