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卻出乎雪婷所料,施洛辰並不理會她在說什麼,他只是抓起她的左手,另外一隻手毫不遲疑的就去往下擄那枚銀戒指。
雪婷看著施洛辰的動作,掙扎著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尖聲追問:“洛辰,你要幹什麼?”
施洛辰頭也不擡:“這是雪蘭的戒指,你戴了這麼多年,該還給她了。”
聽了施洛辰的回答,雪婷扭動的更激烈:“洛辰,你也被安柔那個小妖精給迷昏了,發得哪門子瘋,這明明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戒指,什麼雪蘭的,我就是雪蘭。”
施洛辰的聲音徹底森冷:“厲娜,你還想裝下去麼,把雪蘭的戒指還給我,你不配戴著這枚戒指。”
雪婷這次是真的哭了,被痛哭了,她感覺自己的手指好像要被他掰斷了一般,男人都不是施洛辰的對手,何況她這個身體虛空的女人,眼看著戒指就要被施洛辰搶下來,雪婷想也不想,低頭就往施洛辰擄著戒指的手背上咬去。
施洛辰並不在意自己的手背被雪婷咬出了血,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心底全是這枚銀戒指。
從前,雪蘭追問著那條銀鏈子的吊墜,可她從不曾將這枚銀戒指給他看,如果他以前見過這枚銀戒指,肯定會心存懷疑,繼而去調查那些塵封了的往事,或許,從此牽扯出雪蘭的身世,然後萱姨認下她,那樣,她現在應該還好好的活著吧?雪蘭那麼乖巧,萱姨一定會比寵愛雪婷更寵愛她,她會想辦法逼著奶奶同意他和雪蘭的婚事,那麼,他們現在一定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每一種假設裡,都給她留了個條活路,可每一條假設也都只能是假設。
雪婷被逼的有些急了,與失了神的施洛辰糾纏拉扯著踏入了機動車道。
雖然是機動車道,不過很靠邊,換做平日本來沒什麼問題,可今天偏偏就有一個車牌號被一張衛生巾遮擋的黑色轎車直奔著他們衝了過來,而在拉扯著的兩人渾然不覺,直到聽見了尖銳的剎車聲。
施奶奶處理完了那個計程車司機,總覺得心神不寧,她此刻最爲惦記著的就是施洛辰、安睿和安柔一家三口,想來想去還是放不下心,到底開口要求貴叔開車送她去安柔入住著的醫院了。
只是沒想到,距離醫院不足三百米的時候,竟然看見施洛辰和厲雪婷兩個人在機動車道上拉拉扯扯,然後一輛黑色的轎車倏地從他們後面趕超過去,直奔著施洛辰和厲雪婷而去。
施奶奶放聲高喊:“洛辰,快躲開!”
厲雪婷一愣,施洛辰正好將那枚戒指徹底從雪婷稍粗的手指上脫離下來,將戒指攥在手中的一瞬,莫名的安心了,等被厲雪婷下意識的一推向前,才發現了那輛直奔著自己而來的轎車,閃避不及,被重重的撞倒。
施奶奶一聲尖叫,當年施伯安將戴靜蓉撞到的那一幕瞬間衝擊入她的腦海,她丈夫的悲劇、她兒子的悲劇、如今加上她孫子的悲劇,一時齊齊壓上了這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再也承受不住,軟塌塌的倒下了。
將施洛辰推向前擋住自己的厲雪婷看施洛辰倒下,有血慢慢的流了出來,表情有些木然,絮絮叨叨的念著:“洛辰,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讓你去死,真的沒有。”
那輛黑色的轎車開過去之後,又倒了回來,在雪婷身側突然停住,車門敞開,從裡面伸出一隻粗短的手臂抓上了雪婷的手腕。
雪婷不由自主的尖叫出聲,雖掙扎著,卻還是被人拖進了車裡,並不下車去察看被他們撞傷的施洛辰,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貴叔一邊喚著施奶奶,一邊擔心著施洛辰,好在這裡就是醫院門口,施洛辰很快被送到了急診室。
就在施洛辰被送進急診室之後,聞訊趕來的醫生也擡著擔架涌到了停好的施奶奶車門外,急診醫生們檢查過之後,確定施奶奶必須要立刻做手術。
那時那刻,安裴雄夫婦還在爲安柔的清醒而欣慰著,戴靜萱一直盯著安柔,她有滿腹問題,卻不敢開口,怕一旦問了,就真如安柔推斷的那樣,今生今世都要揹負著深深的自責度日了。
因爲剛剛施洛辰和湯醫師提到了雪蘭的遺體,她怎麼能忘了,在施洛辰結婚當夜墜樓身亡的那個女孩兒,就是叫雪蘭的,她雖沒見過雪蘭,卻聽過很多關於雪蘭的傳聞。
傳聞那個女子性格淡漠,凡事都漫不經心的——她姐姐也是這樣的性子。
傳聞那個女子特別喜歡收集荼蘼花的紋飾,不但喜歡收集,她自己也時常畫一些類似的圖稿——若沒有什麼淵源,怎麼會喜歡那種浸透著傷感的花。
還有傳聞,施洛辰對雪婷的癡迷便是源於雪蘭,因爲雪婷擁有一張和雪蘭一模一樣的臉——她總覺得雪婷的氣質和外貌搭配在一起,很突兀,怎會忘記了,在她的腦子裡,姐姐便生了那樣一張清淡的臉,性子出衆的溫婉,而雪婷卻是尖酸刻薄的,叫她如何能不感覺突兀?
安柔說的沒錯,以她的能力,想要確定雪婷到底是不是當年的雪蘭,其實並不難,可她發自內心的抗拒著去探究,就像當初看見施洛辰捧著雪蘭的骨灰坐枯坐在陽臺上,她去看他時,他眼神空洞的對著她,喃喃的重複:“萱姨,我又被拋棄了,雪蘭徹底不要我了。”
她的心瞬間抽緊,因爲施洛辰的魂不守舍,更爲他說的那句——雪蘭徹底不要他了。
雪蘭這個名字,她怎麼會忘記。
事後她不去看任何關於雪蘭的信息,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所以害怕去探究,寧肯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叫雪蘭的人多了去了,哪裡會那麼巧,就是她姐姐那個身世可憐的女兒!
安睿和安柔打過招呼後,開始就“人~獸”還有獨角獸以及鴨嘴獸之間有沒有關係展開了一系列的論斷,最後鬱千帆被安睿給繞了進去,稀裡糊塗的承認,這三者之間存在著難以磨滅的共通性,那就是統統帶了個“獸”字。
而那個據說失蹤了的易天南,卻是滿身狼藉的出現在了安柔病房門口,表情僵硬,目光呆滯的看著戴靜萱,老半天,在大家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時,他才小心翼翼的問著:“靜萱,我去了戴家和施家,他們都不告訴我靜蓉在哪了,是你不想讓我見她對不對?”
戴靜萱的隱忍也因爲易天南這一句話而爆發,尖銳的哭喊:“你想見她,好,我帶你去看她,她永遠和伯安在一起了,你如果不怕看了難受,我就帶你去見她。”
易天南瑟縮了下,眼眶又泛起了紅,喃喃的唸叨:“永遠在一起了?”
戴靜萱擡步就朝著易天南走去。
正這時有護士急忙跑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湯醫師,急診,要求心腦專科的醫師離開準備手術。”
湯醫師歉然的看著安裴雄,安裴雄灑然的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柔柔這裡已經沒事了,你忙你的去。”
安柔也笑著說:“湯叔叔,我現在感覺很好,急診重要,你快些去忙吧。”
湯醫師點了點頭,隨著那護士快速的衝出了病房。
經過了這段小插曲之後,戴靜萱又轉過頭來看易天南,還是壓制不住的顫抖嗓音,輕聲問:“怎麼,還想去看姐姐麼?”
易天南點了點頭:“要看的,一定要看的,我要告訴她我一直愛她,要當面告訴她。”
戴靜萱別開視線,繞過易天南,看也不看他一眼:“那你就跟著來看。”
易天南的腳步有些趔趄,好像怕跟不上一般,極力的快走著,看上去愈發的跌跌撞撞的。
安柔擡眼望去,發現剛剛易天南站過的地方有些遺留了些紅色的血跡,心頭一顫,直接跳下病牀,光著腳就往外追去。
安裴雄緊張出聲:“柔柔,你幹什麼?”
安柔快速解釋:“爸爸,易教授好像受傷了,我要跟著去看看。”
夏婉淑靠了過來:“柔柔,你昨晚病得很厲害,這也纔將將醒過來,不要隨隨便便就跑出去,如果真擔心易教授,就讓承志跟過去看看好了。”
安柔垂了視線,囁嚅:“媽,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還想去看、看看她。”
聽安柔這樣說,夏婉淑一陣發懵,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駁她。
尼爾斯明白安柔的意思,微笑著安撫著安裴雄夫婦:“伯父、伯父放心吧,我會照看好柔柔的,昨晚上的事情可能把睿睿嚇到了,小傢伙跟著咱們熬了整整一夜,伯母還是帶著他去補個覺吧,作息不正常,對小孩子的發育沒好處的。”
對付夏婉淑,最好的招數就是搬出安睿,不管是誰搬出這招,皆屢試不爽。
夏婉淑恍然大悟的點頭:“啊,天,怎麼忘了我的小心肝了,罪過罪過。”
安睿嘟著小嘴瞪著尼爾斯,他對每次都拿他當肉盾很不爽,尼爾斯回了他一個笑,小聲道:“等哪天不忙了,我和你媽媽帶你去參觀植物園。”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容易就被打發了。
見到安家的人不再阻攔,尼爾斯一把抱起安柔,大踏步的追了過去。
安睿在他們身後大聲的喊著:“爸爸,你要好好的照顧我媽媽,千萬別讓她被壞人傷害了。”
鬱千帆挑了挑眉梢:“小怪獸,你應該告訴尼爾斯那傢伙,讓他好好看著你媽媽,千萬別讓她去傷害了別人——啊!小惡魔,你能不能別那麼變態?”
夏婉淑聞聲低頭,看著安睿,怪聲怪調的叫:“哎呦我的小祖宗,你這是幹啥呢,快放手,放手啊,給你鬱爺爺、鬱奶奶知道了,還了得,我告訴你,你鬱奶奶功夫很好的,比那隻大熊貓還厲害,小心她來找你算賬,把你打成真的怪獸。”
鬱千帆一張俊臉憋得通紅,一手雙不知是該去撥開安睿的手,還是要護住自己的命根子,看著以優雅著稱的安夫人夏婉淑,心裡想著人不可貌相果真是至理名言,他的小弟都要被她外孫子給廢了,她居然還有閒心扯什麼大熊貓、真怪獸。
安睿將纏著湯醫師要來的止血鉗卡上了鬱千帆的胯|間,揚起臉,貌似天真無邪的問著:“鬱大叔,我媽媽那麼羸弱,怎麼傷害別人啊?”
鬱千帆明明很痛苦,還要端出微笑著的表情,笑得呲牙咧嘴很是難看:“啊,哪個吃了豹子膽的敢污衊你媽咪傷害別人,告訴叔叔,叔叔去把他打成豬頭。”
安睿眨了眨清澈靈秀的大眼睛,不應聲。
鬱千帆看著安睿捏著止血鉗的小手,說:“睿睿,你這個,這個是什麼啊?”
安睿翻翻白眼:“鬱大叔,你真沒見識,這個都不認識,這是止血鉗啦,湯四爺爺說我悟性好,一定讓我去學醫,我說他給我這個東東我就跟他學,他就很爽快的把這個借給我研究研究了。”
鬱千帆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既然是止血鉗,你幹什麼要把它掐在我那裡——那裡啊?”
安睿繼續眨眼睛:“哦,湯四爺爺給我止血鉗之後,我沒事,就逛到了那個什麼泌尿科的,那裡的爺爺說,叔叔們這裡充血不正常,是一種難以啓齒的痛,我幫著鬱大叔檢查檢查看,看看你這裡充血正不正常,有沒有難以啓齒的痛啊!”
瀕臨崩潰的邊緣,鬱千帆大聲疾呼:“小屁孩,再不鬆手,就準備著把你媽媽嫁給我當老婆,你自己也改名叫鬱安睿給我當兒子,你們母子兩個統統給我當賠償吧。”
這話果然好用,安睿當真乖乖的鬆了手。
鬱千帆身體上剛剛得了解脫,可心理上卻慢慢生出不舒服——這小屁孩,當他的兒子有那麼難以忍受麼?他至少比他親爹和藹可親多了,閒著沒事時,還能教他面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時,如何極盡污辱之能事,他居然不喜歡當他兒子。
還有安裴雄,那是什麼表情啊,又沒讓他憋著,至於把一張老臉生生的搞成了紫紅色麼?
安裴雄見鬱千帆睨著自己,手攥成空心的拳,半遮住口鼻,輕輕的咳了咳,像模像樣的說:“睿睿這孩子被他媽給寵壞了,實在太頑皮了,千帆,我陪你去查查有沒有傷到,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那裡是你們鬱家衆望所歸的重點,萬萬不能有半點閃失啊!”
鬱千帆很想伸手去捂那極不舒服的重點部位,可這裡還有女士在,儘管那女士的年齡比他媽還大,那也不能失了他的風度,佯裝沒事的擺了擺手:“伯父不用擔心我,還是先把睿睿送回去吧,我自己去看醫生。”
安裴雄點頭:“千帆就是不一般,比豬堅強還堅強,那你自己趕快去瞧瞧,我們暫時先把睿睿送回去了。”
鬱千帆的臉色又難看了,怎麼拿他跟豬比,安裴雄這老傢伙,那張嘴也沒比他積德多少。
安睿撲扇著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右手捏著險些廢了鬱千帆的‘兇器’,對鬱千帆笑得天真爛漫。
鬱千帆對安睿呲出一口齊刷刷的白牙,笑得牲畜無害,心中卻在憤憤:丫的,真是個騙死人不償命的小鬼!
好不容易晃盪到泌尿科,又要他去掛號,鬱千帆險些炸了,好在安裴雄有先見之明,託人轉送過來了掛號單,纔算沒讓鬱千帆再去跑一趟。
褪下褲子後,那個老專家仔細的診察一番,最後意有所指的說:“小夥子,做人可不好憑著上面那張臉長得俊俏些,就把下面這個放出來胡作非爲,惹了天怒人怨不是,幸好人家姑娘手法好,這力道掌握的還真是恰到好處,如果再加一分力氣,你這命根子估計就得動刀子了,如果再減一分力,又不至於讓你‘記憶深刻’,嘖嘖,真是好手法啊!”
什麼叫毒舌,鬱千帆自認爲已經修煉到了一定境界,如今看著對他的慘痛遭遇沒有任何憐憫心,反倒眉開眼笑的老專家,鬱千帆覺得之前自己的毒蛇實在夠有公德心了。
“哪裡有什麼姑娘,這個是被小孩子搞的。”
那老專家“啊”了一聲,看著鬱千帆的目光更爲輕蔑,筆尖狠狠的劃著處方籤,輕蔑的說:“亂搞男女關係,我還可以勉強接受,褻玩孌童的行爲受到這樣的對待,實在是罪有應得。”
鬱千帆當真的欲哭無淚,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也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咋就罪有應得了?
後來,那個頗有些老夫子風範的專家終於從別的渠道獲悉了鬱千帆受傷的前因後果,他對安睿也表示出了極濃厚的興趣,曾不止一次的堵著安睿問他,當時的力道拿捏的那麼好,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對此,鬱千帆一直耿耿於懷,而安睿總是眨巴著那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一臉迷糊的反問:“老爺爺,什麼是力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