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手機突然響了,一看號碼,心慌的要命,竟然是譚易江。猶豫著要不要接,手機無休無止地叫著,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接了。
“安婭,我是譚易江。”手機裡傳來他一貫的沉穩語氣,但嗓音沙啞,隱隱帶著一絲疲憊。
安婭裝作語氣輕鬆地回答,“你好,譚總。謝謝你送的玩具,不過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我……”
還沒等她說完,譚易江突然打斷她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丫頭,你什麼時候開始和我說話變成這麼拿腔拿調了。對了,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我要吃你上次形容的那種好吃得能把舌頭吞掉的鮮蝦雲吞,我現在就要。”
安婭不覺有點哭笑不得,這人怎麼說一出是一出呀,現在就要,當自己是送外賣的,因此口氣不由很強硬,“不行,現在不行,我現在和朋友約了在外面吃飯,沒時間。或者你看看明天或者後天有時間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安婭只聽到對方低沉粗喘的呼吸聲。她驚訝得覺得,什麼時候中國電信的信號竟然這樣好了?連這樣細微的聲音都傳遞的如此清晰,光聽這喘氣她就幾乎能看到譚易江瞪紅眼睛,青筋暴起,意欲大發雷霆的模樣,前幾天晚上喝了酒不知道被人惹得超不爽,他就是這般模樣。
那知道電話那頭猛然一笑,譚易江竟然帶著玩笑的口吻說著,“爲了趕一個業務忙了兩天一夜,現在剛出研發中心的門。看到你的短信突然就想吃你描述的那個雲吞了,越想越覺得想吃的不得了。”
他說的這樣懇切,安婭甚至直覺能看到他那哀求的目光。她不由把手機拿離耳邊,晃晃腦袋,內心裡有個聲音在不由罵自己,“暈了,真是暈了,難道你以爲這是可視電話。他譚易江那麼驕傲的人,怎麼會哀求?”
許是因爲半天沒有得到她的迴應,譚易江的聲音不由打起來,隔得老遠就能聽到他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喂,都怪你,把那雲吞形容的那樣鮮美。什麼薄皮大餡,湯多肉嫩。忙的時候根本顧不上吃飯,隨便吃點麥當勞披薩什麼的,填飽胃得了。現在特別想吃那雲吞,想得胃都開始疼了。”
安婭突然想到他的確提到自己胃不好,上一次得知她出事,就那麼風塵僕僕不顧勞累就從米蘭趕到羅馬,晚飯都被顧得吃,後來又怕胃痛,只吃了那麼一點點。第二天專門帶她卻吃皮蛋瘦肉粥,那粥自然和國內的不能比,讓人覺得連肯德基的早餐粥都不如,可他卻吃的那樣香甜,連吃了三碗。自己開始還笑他是大胃王,後來想了許久才明白,原來他的確是餓壞了,只不過和那些膩人的意大利餐比起來,這麼難吃的粥那時也是爽滑順口的,就好像自己小時候每次生病,都最愛吃媽媽做的雞湯麪,彷彿那就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因此想吃的時候,還忍不住要裝病,現在想來媽媽那時那會不知道她是在裝,不過順著她心意哄她多吃飯而已了。
想到這些,心就軟了,“那你現在過來,我請你吃,好了吧。”安婭說了地點和時間。譚易江問需不需要開車過來接她,她慌忙說不用。其實那家廣東小吃店離這裡也不遠,一直都是自己大學四年和蘇洛的聚點。
再擡頭時,蘇洛笑吟吟地站在她身旁,然後一屁股坐在她對面,臉上的表情複雜古怪。安婭被她盯得心裡發毛,不知道她剛纔在旁邊聽到了多少,因爲譚易江畢竟是蘇洛的大老闆,被她知道自己和老闆走的這樣近,多少覺得讓人不自在,雖然她自問自己和譚易江之間並沒有什麼。
“怎麼?新的追求者呀?”蘇洛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貍,見她不回答,笑嘻嘻地繼續調侃安婭,“聽聲音怪耳熟的,哪位呀?我應該是認識的,咱班的嗎?快說快說,讓我也好八八。”
安婭覺得啼笑皆非,不由瞪了她一眼,“瞎猜什麼,你怎麼可能認識,是我一個杭州客戶。他現在剛到北京,因此要我請吃飯。”話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驚訝,怎麼對這蘇洛自己也敢說謊了,但是想來也不是什麼大是大非,這話卻不能不圓,不過卻說的頗不自然,“所以我現在要走了,你要吃什麼,我買單好了。等那天得閒你把吳昊也交出來,我請你們兩個。”
因爲說謊,安婭臉紅得像是喝醉了酒,落在蘇洛眼裡自然是欲蓋彌彰。自從和姜澎分手後,蘇洛眼睜睜地看著安婭憔悴,傷心,連她也沒有想到,這對當年學校裡的金童玉女怎麼會走到這一步。不過看今天的樣子,八成是有新的追求者,而且安婭對對方還挺上心的,她可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就能約出去的女孩子。因此呵呵一笑,“去吧,去吧,哪敢誤了你的好事。”說著就拿起安婭的包塞到她手裡,“對了,一會兒別擠做地鐵了,這會兒下班高峰,任你貌美如花等會擠得一身臭汗脂融粉消都變成鍾無豔了。打的去了,在車上稍微塗點口紅,刷下睫毛膏。我可不是說你現在不好,你可是咱班公認的美女,不過這男人不都喜歡漂亮的嗎?再說了,人家大老遠從杭州趕過來,你怎麼著也要給人家一點驚豔吧。”
安婭無言以對,覺得怎麼解釋都不對,說了謊要圓謊只會越說越錯,因此無奈地摟了摟洛洛,下樓離去。坐在的士上,她想了一下還是給譚易江打了電話,“因爲在我們學校附近,我怕遇到熟人。我倒無所謂,不過你卻是名人,被人撞到亂說什麼就不好了,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譚易江正開車過來,原本一心的歡喜,聽到她這麼一說心裡不由氣不打一處來。可偏偏安婭語氣那般伏低做小,讓他不由鬆口,“那我就在門口等你,你進去打包出來我們去別的地方吃。”
安婭見他堅持也就無奈,又怕他開車過來不好找,因此就說好了自己在小館子門口。
譚易江今天並沒有開那天灰色的奧迪,而是一輛雷克薩斯的SUV,不過依然是灰色的,這一直是他喜歡的顏色,素雅,低調,不像白色那樣純亮的讓人不敢正視,也不想黑色威嚴得讓人覺得沉悶。他喜歡這黑與白交匯的顏色,在他看來這世界本來就是灰色的,那有那麼多黑白分明,除了心目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寶光流動,淺笑盈生。
譚易江遠遠地瞧見安婭就立在店門口,正四處張望。她今天穿著一件無領的蘋果綠色針織短袖開衫,底下是灰色長褲。雖然是一般OL的標準妝束,可她穿起來卻覺得嬌俏甜美。站在8月燥熱的街頭,她是那樣的清爽明快,只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在這川流不息的人羣中,他只那麼擡眼一看,不用去尋,不用去找,就已經瞧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