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晨曦散漫病房,驅散房間的暗色,我已經早早起牀,或許是我爸的身體太過虛弱,這些天醒來的時候都快要午飯的時間,今天卻醒的出奇的早。
經過幾天的修養,他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只是臉上的皺紋好似又多了不少,連帶著殘餘的灰髮,已經染上風霜。
他自從見到我之後就一直沉默寡言,不曾問過我雨凡的事情,這好似是個無形刀口一般,他不問,我也不會去觸碰。
今天從一早上他醒來之後,模樣就緊緊的黏在我的身上,幾次欲言又止,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話跟我說,將乖巧的孩子放在牀上,我在他的病牀前輕輕坐下,心砰砰快速跳動起來,我正了正臉色,“爸,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
“雨凡他真的·······”
“爸,你要答應我,如果我跟你說了,你不能那麼激動,我怕你的身體會受不了。”
我爸對我擺擺手,“別說了。”失望的語氣,讓我的心跟著一疼,我還欲開口對他說些什麼,他的手撫上胸口,“是爸看錯人了。”
“是我遇人不淑,跟你扯不上關係的。”
“當年如果不是爸要求太高,你一定比現在幸福的很多。”
“爸,我·······”我爸再次對我擺了擺手,“我再睡會。”
虛弱的聲音,重重撞擊在我的心上,我的心開始疼的擰了起來,我爸在商場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一直以爲自己看人很準,沒想到這次卻看走了眼,此時心中肯定很是難受吧。
牀上,一聲孩子的啼哭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過去將他抱起,此時房門上傳來一聲輕輕的敲門聲,我以爲是溫情,揚著一張笑臉就快速將門拉開。
待見到站在門外,手中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水果籃時,我臉上的笑容一僵,那天晚上他的那通電話內容浮現在腦中。
“見到我不高興?”千浩澤好似永遠都是這副不慍不火的態度,我讓開身子讓他進來,他的視線落在我懷中的孩子身上,將果籃放下以後,對我伸出手來,我抱著孩子的手一緊,不知道該不該將孩子送到他的懷中。
見到我臉上閃過的糾結,千浩澤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你怕我傷害他?”
聞言,我快速的搖搖頭,將孩子放在他的手中,在我的心中,他就是溫文儒雅的代名詞,根本就做不出這般齷齪事情,我覺得自己的反應肯定傷害了他,慌忙將睜著黑溜溜眼睛好奇的胡亂看著的孩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他伸出纖長的手指觸碰一下他的臉蛋兒,“他叫什麼?”
我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幻想已經破滅,我已不再奢望雨凡會幫他取名字,可我這幾天也不再狀態,我不想草草的給他取一個名字,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你覺得千哲好聽嗎?”
淡淡的話語好像在我本不平靜的心湖中丟進一顆重磅炸彈,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千······浩澤,你知道他······”
“我說過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歡。”
這一刻,我的心中除了心酸,還是心酸,我不知道怎樣去描繪此時此刻的心境。
他並沒有再說話而是一直低著頭逗弄著懷中的孩子,看著渾身籠罩著一層暖暖陽光的男人,我有種那個孩子就是他的錯覺。
倏爾,他擡起頭,對我微微一笑,我有些不自然的將臉別向一邊,此時,我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開始微微輕動。
我爸這一覺睡得特別沉久,久到我都有些擔心,都想上前將他叫醒,可我此時又不知道怎麼跟他介紹千浩澤,所以只得先忍住這個想法。
“等叔叔的病穩定了,跟我回去見一趟我的父母好嗎?”
面對他的要求,我不知道是否該應下,最後沉思一會,“浩澤,我現在心裡很亂,真的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他一直微微含笑的看著我,“我知道心傷是需要時間去療養,我願意做那個撫平你心上傷口的人,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我擡眼看著他滿含柔情的眸子,我的心微微顫抖一下,他眼中的深情,我現在無法迴應,只得用沉默作答。
“杜鵑,我知道你的心已經很累,既然如此,爲什麼還捨不得放手呢?放過自己,也放過別人,不是很好嗎?”
“我是個凡人,更可以說是一個俗人,我做不到你這樣豁達平和的心境,我能放過自己卻永遠不會放過他們!”
我杜鵑是一個眥睚必報的人,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幸福終老,該討的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不管怎樣,讓我陪在你身邊,行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我曾經的卑微,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何其殘忍,當初怨恨雨凡讓我在這場愛情追逐中變得低賤卑微,可現在我又何嘗不是坐著同樣的事情。
我閉了下眼睛,“你真的能接受這個孩子?”
千浩澤伸手揉了下我柔滑的頭髮,這是迄今爲止,他對我做的最親暱的動作,“爲什麼不能?”
對於他輕柔的反問,我感動的有些窩心,想到雨凡那天的話語,我的五指微微收攏,“能不能告訴我你喜歡我什麼?”
現在的我已不是一個相信純粹愛情的小女孩,我們相識不算太久而且他對我態度一直都是這樣平淡而溫柔,我感受不到一絲熱情,或許他本來的性格就是如此,可我還是怕再次受到傷害,這一次,我有了孩子,我怕他也會被牽連其中。
“當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與衆不同。”
聞言,我好似有些失望,嘴角自嘲的輕勾一下,還以爲他會說出一番讓然感動的話語呢,沒想到就這一句簡單的話,“完了?”
千浩澤難得收起臉上溫和的笑容,一本正經的思索一會,“我覺得你是一個需要男人去疼愛的女人。”
我已對他無言,他可能就是這樣不會說出甜言蜜語的人吧,我接過他懷中的孩子,“那他以後就叫千哲了。”
我抿了下脣,心扯了扯,過了良久點了下頭,就在他剛欲伸手將我攬在懷中的時候,門被溫情推開,見到我們兩人捱得挺近,溫情訕訕的摸了下鼻子,用力的咳嗽一聲,“我是不是來到太不是時候了?”
我睨了她一眼,千浩澤對溫情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跟我說了一聲,就起身離開。
溫情一直看著他消失在門前的背影,“怎麼了?”
見到她微微蹙眉,我不解的問道。
溫情搖搖頭,“沒什麼?剛纔看你們挺親暱的,你現在真的想跟他?”溫情伸出兩根大拇指比劃一下,我輕扯一下嘴角,“我覺得跟雨凡已經越走越遠,不可能再在一起,既然孩子需要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我覺得千浩澤挺合適。”
“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也只能祝福你。”
溫情拍了下我的肩膀,忽然,我將孩子塞到她的懷中,來到我爸的窗前,叫了一聲爸爸,叫了好多聲,他都沒有反應,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用力晃了他幾下,終於,他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見到一臉焦急的我,伸出他骨瘦如柴的手撫上我的臉,“爸沒事,只是有些累了,想多睡一會。”
見到他還想閉上眼睛,我慌忙叫住他,“你今天還沒吃東西呢?吃完了再睡。”
我爸的樣子讓我十分擔心,總覺得他好似隨時就會離開我一般,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就算是短時間的醒來,也沉默不語,沒有焦距的眼神,一直看著房頂,每當見到他這樣,我的心就開始不斷下沉,心中不安的我,只得求溫情讓葉雲帆來幫我爸做個詳細的檢查。
出了檢查室,從葉雲帆的口中得知,我爸身體沒有大礙,我的心才稍微放鬆一些。
溫情這幾天除了不定時出現在病房中以外,其他的時間好似很忙,我一心也只放在我爸跟孩子的身上,好似暫時忘記了雨凡的事情。
夜,再次降臨,當孩子睡下以後,我百無聊賴的站在窗邊,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黑夜,這樣我就可以暫時放下白天的忙碌,好好地休息一會,可現在我卻最害怕黑夜,別人都進入夢鄉而我卻感到異常孤寂,夜不能寐。
門外傳來一聲異響,起初,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時間不久又傳來一聲,我雙眉緊皺一下,推來門出去看一下,夜深人靜,被燈光照的恍如白晝的走道中,根本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不由得以爲是我自己這些日子沒有休息好而出現了幻覺可我剛剛回到房間還沒有坐穩的時候。
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我敢肯定不是我聽錯了,我快速起身,出了病房,可能是這次我的動作快一點,當我出門的時候,看向病房門右側的時候,剛好有一個黑影子,剛剛閃過,我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擡腳向剛纔黑影消失的地方走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病房這裡來裝神弄鬼!
當我快步來到這裡的時候,讓我失望的是,除了燈光下跟我站在一起的影子之外,寂靜的樓梯口一個人也沒有,當我納悶轉身回去的時候,忽然瞥到病房門輕輕的晃動,我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
快速回到病房,當門還沒有關上,我就覺得孩子躺的牀上好似有人翻動過的痕跡,剛纔我將孩子放下的時候,被子明明是理得整整齊齊的,我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牀邊,掀開鼓鼓的被子時,裡面除了一個枕頭之外,還哪有孩子。
我的身子晃動幾下,心也緊張砰砰直跳,此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想到最有可能的就是廖家人,不等我多想,我快速向趙倩的病房跑去,來到她的病房前,我不由分說,直接一腳將門給用力踹開,巨大的聲響,驚得裡面的四個人都醒了過來。
趙倩睜著迷離的睡眼看著我,她雙眉微皺,有些不悅的看向站在窗前的雨凡,好幾天未見,雨凡邋遢的模樣印入我的眼中,此時此刻,我還哪有心思去管他,我的目光快速將病房中掃視一圈,並沒有見到我的孩子,我剛欲向趙倩的牀前走去,就被婆婆給攔住了去路。
“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到這裡來發什麼瘋!”婆婆冷冷的聲音中滿是不悅,好似要馬上將我給轟出門去。
心急的我沒有閒工夫跟他說這些,直接伸手扯住她胸前的衣襟,好似發了瘋一般的問道:“是不是你們抱走了我的孩子!說!是不是你們!”
婆婆被我的動作給激怒,用力將我的手給扯了下來,“你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以爲我會對你那個冒牌貨感興趣嗎!”
“那你呢!”我狠戾的掃向躺在牀上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看著我的女人,此時如果不是婆婆攔著,我一定過去將她從病牀上給拎起來。
“我·······我·······我一直在病房裡,他們都可以作證的。”趙倩不停的絞著手中的被子,委屈的看著得知孩子失蹤而面現焦急,向這邊走來的雨凡。
“你說清楚一點,孩子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就沒了呢。”
婆婆用力的拉住欲越過她來到我面前的雨凡,“她的孩子,跟你沒關係,你不許給我過問!”
“媽,相信那個孩子是我的,現在,我怎麼能不過問!”
這句話,是這些日子以來,雨凡說的最男人的一句話。
“是你的孩子,別給她騙了!如果真是你的孩子,那天我讓她去做鑑定她怎麼不去?還有,你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當時你把她帶進手術室,有那個女人會忍受丈夫的猜忌還不說出實情的,還偷偷把孩子生下?你覺得可能吧,反正我是不信!”
“媽,咱現在先別去管,這孩子是誰的,眼前孩子失蹤了,我問一下還不行嗎!”或許是這些天一直被他媽給困在這一方小小的病房中,雨凡的脾氣也徹底爆發出來。
婆婆被他吼的胸前開始不斷的起伏著,“廖雨凡如果你要去過問她的事情,我就跟你斷絕母子關係,還有,我會讓洛城市知道你是一個多麼混蛋的一個人!是怎樣將你大哥······”
“你去吧,你現在就去!”雨凡的眼中染上一層猩紅。
此時我的一門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根本就沒有閒心去管他們母子之間的火爆的場面,我疾步來到趙倩的牀邊,用力將她扯了起來,“說,是不是你讓人將我的孩子抱走了。”
一直坐在另一張牀上的夏春曉這次倒顯得格外冷靜,直到見到杜鵑拉起趙倩才緩緩起身,“杜鵑,你冷靜一點,大嫂今天一天都沒有出病房,應該不會是她。”
內心本來就對夏春曉有成見,怎麼可能會聽她的勸阻,再次用力扯進趙倩的衣服,“你說啊!是不是你!”
趙倩的被我勒的臉色都開始漲紅起來,婆婆疾步來到我們的身邊,開始拉扯我,“你快放開她!”現在趙倩可是她的心頭肉,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她唯一的孫子就死定了。
可是,此時,已經失去理智的我,好似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只想著從趙倩的嘴中直到孩子的下落,憤怒的我,力氣變得格外大,一甩手,就將婆婆給甩出兩三米遠。
雨凡伸手穩住她的身子,“你還在這裡愣怔幹什麼!還不去把這個瘋女人給弄出病房,春曉你也去幫忙!”雨凡的眼中閃過一抹心疼,他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想讓她發泄一些。
夏春曉哦了一聲,一步步挪了過去。
見到兩人的反應,婆婆已經不能再等下去,再次向我靠近。
此時,趙倩極度委屈的看著我,“我······我知道你······你是因爲我搶了你的老公,而······對我心存怨恨······但是你·······你也不能這麼誣賴我啊!”
說完,她眼中的淚水不停的涌出眼眶,可我總認爲她的眼淚就是她的武器,是遮擋住她惡毒一顆心的面具,我對此視而不見。
“我誣賴你!你怎麼好意思裝的這麼無辜,我問你雨晴是不是被你藏了起來,現在你是不是把我的孩子也跟她藏在了一起,我警告你,如果是你乾的,你馬上給我把她們都給我安然無恙的送回來,不然,等我查出來,我一定抽你的筋骨,扒了你的皮!”
我現在對這個女人可謂是真的恨之入骨!
“你敢!”婆婆用力的將我的手中將趙倩給解救出去,我剛欲在上前,卻被雨凡給拉住,“她的確沒有出病房而且真的是她,她一個女人能把孩子給藏哪去?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去找孩子而不是在這裡胡亂猜測。”
我用力的甩掉他的胳膊,眼中滿是失望,“我胡亂猜測?我告訴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敢保證這件事情肯定和她有關係,我一定會找到證據!”
吼完,我狠戾的目光從牀上不斷咳嗽的趙倩身上移到雨凡身上,然後快速轉身向病房外走去,我知道這人就算做的再幹淨也還是會留下蛛絲馬跡的,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冷靜再冷靜,我拿出手機先報了警又給溫情打了一個電話。
病房中,雨凡剛欲跟上去,就被房爽給攔住,“你哪都不許去,她的事情更不準你插手!”
雨凡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推開他,不顧身後兩人的叫喊跟上前面已經走到電梯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