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邊,假海龜引吭高歌,獅身鷹面獸跳起有趣的龍蝦方陣舞。而愛麗絲卻餓得想起媽媽做的“荷包蛋”。就在她盼望太陽快點落山之際,耳邊傳來“審訊開始——”的聲音。
假海龜看著王后的背影,眼淚又掉了下來,而且好一陣子泣不成聲。此時,獅身鷹面獸又回來了,他得意地說:“王后讓我陪你講故事。”
“假海龜又哭了。”愛麗絲一隻手放在假海龜有點粗糙的硬殼上,小心地說。
“好像嗓子裡卡了一根骨頭。”獅身鷹面獸說完,也學著愛麗絲的樣子,把手放在假海龜的背上又是拍打又是搖晃。後來假海龜終於開口講話了,它一邊流淚一邊說:
“我不知道爲什麼我老是掉淚,”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接著說,“我們還是講故事吧!”
大家都不說話,等著他講故事。
“你大概沒在海底下長時間住過吧?”假海龜問愛麗絲。
“沒有住過,”愛麗絲說:“我連去都沒去過。”
“你大概從來沒有見過龍蝦吧?”假海龜又問愛麗絲。
“從來沒有見過。但是……”愛麗絲想說“我吃過”,但還是忍住了。
“……所以你根本想象不出龍蝦方陣舞多麼有趣!”假海龜大聲說。
愛麗絲感到奇怪,回頭問獅身鷹面獸:“你見過嗎?”
“凡是海龜見過的,我都見過。”獅身鷹面獸回答。
“是嗎?”愛麗絲說著眼睛又轉向假海龜,“是一種什麼樣的舞啊?”
獅身鷹面獸得意地說:“你想象不到龍蝦方陣舞有多麼好看!”愛麗絲看他得意的樣子,瞥了他一眼,想說“你想象不到龍蝦有多麼好吃”,但轉念一想,那多無聊!便沒有說出口。
“大家先是在岸邊站成一排……”獅身鷹面獸說。
“你錯了,是兩排!”假海龜大聲說,“有海豹、烏龜和大馬哈魚,統一站整齊,然後把所有的水母都清理乾淨……”
“排隊時要費好長時間呢!”獅身鷹面獸插嘴說,“上次,有隻海龜不聽話,害得大家……”
“我們海龜最守規矩了!”假海龜怒道。
“我說的是實話嘛!上次確實有只海龜不聽話。”獅身鷹面獸的聲音越來越小。
假海龜不理他,繼續接著說:“然後,都向前邁兩步……”
“每個都有一個龍蝦作舞伴!”獅身鷹面獸又插話說。
“你的話太多了,”愛麗絲不高興地說,“要不然你來講。”
獅身鷹面獸乾脆閉上眼睛,可嘴裡卻說:“王后說只讓我聽,可沒說讓我講!”
“對,每一個都有一隻龍蝦作舞伴,”假海龜說,“他們都向前邁兩步,找好各自的舞伴……”
“再交換舞伴,向後退兩步。”獅身鷹面獸接著說。愛麗絲覺得龍蝦方陣舞特別有趣,也不在乎獅身鷹面獸亂插嘴。
假海龜說:“然後,你就把龍蝦……”話沒說完,又被獅身鷹面獸打斷了。
“扔出去!”獅身鷹面獸邊說邊蹦跳起來。
“對,盡你的所有力量把它遠遠地扔到大海里去。”假海龜說。
“再游過去把它們追回來。”獅身鷹面獸的聲音可真響亮。
愛麗絲都要笑出聲來了,她看到假海龜像發瘋了一樣跳來跳去,而且不停地說:“在海里翻一個筋頭,翻兩個也行!”
“不對,只能翻一個!”獅身鷹面獸糾正說,“然後再交換一次舞伴!”
“再回到陸地上,再……這是舞蹈的第一節。”假海龜忽然不說話了。剛纔還在大叫的獅身鷹面獸也沉默下來。愛麗絲正出神地望著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沒想到他們突然停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愛麗絲問。
假海龜十分平靜而又傷心地坐到巖石上,望著愛麗絲。
“發生什麼事了嗎?”愛麗絲又問了一遍。
“你能想象得出那樣好看的舞蹈嗎?”假海龜問。
“我覺得這個舞蹈特別有趣,”愛麗絲小心地說,“一定非常好看。”
“你想看看嗎?”假海龜問。
“當然,非常想看。”愛麗絲高興地說,“只可惜我看不到。”
“來,咱們來跳第一節吧!”假海龜對獅身鷹面獸說。
“不行,”獅身鷹面獸搖搖腦袋,“這不行,沒有龍蝦作舞伴,怎麼能叫龍蝦方陣舞呢?”
“不,”假海龜固執地說,“你看,沒有龍蝦,我們也能跳。”
“如果有個唱歌的就最好了!”獅身鷹面獸不情願地站起來說,“你來唱吧,我想不起歌詞了。”
於是,他們兩個圍著愛麗絲認真地跳起來,一邊跳,一邊用前爪拍著拍子。
“雖然不怎麼好聽,但挺好玩的。”愛麗絲心想。假海龜和獅身鷹面獸靠得愛麗絲太近,不時會踩到她的腳,但愛麗絲不在乎。假海龜啞著嗓音悲傷地唱著:
“鱈魚與蝸牛說:
‘你就不可以走得快點嗎?
一隻海豚正跟蹤我們呢!
你可能沒有感覺到,它時不時地踩我的尾巴。
你看龍蝦和烏龜那樣匆忙,
海灘舞會立刻就要開始啦!
你喜歡去跳舞嗎?
我想你一定非常喜歡!
你喜歡去跳舞嗎?
我想你一定非常喜歡!
你真不知道那裡多麼熱鬧,
我們與龍蝦一同被摔出老遠。’
‘哇噻!真是太遠了!’蝸牛斜著眼睛回答說。
它說什麼呢?
它說多謝了,鱈魚,
但它不會去參加舞會。
它不喜歡,它不喜歡,它不喜歡。
它的有鱗的朋友回答:
‘扔得老遠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嗎?在大海的對岸,
還有另外一個海岸。
如果你離英格蘭越遠,
就會更加接近法蘭西。
親愛的蝸牛,不要擔心,不要猶豫,
馬上去參加好玩的舞會,
你一定會感到興奮不已。’”
愛麗絲鬆了一口氣,她慶幸舞蹈終於結束了,禮貌地說:“謝謝你們,這舞蹈真是太酷了!”
獅身鷹面獸累得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說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尤其是那首關於鱈魚的歌,太好聽了。”愛麗絲繼續誇讚道。
假海龜雖然也是很累的樣子,但他仍然高興地說:“哈呀,說到鱈魚,……你一定見過它們吧?”
“是的,”愛麗絲想起媽媽每星期都要做三次十分好吃的鱈魚,“我經常見到它們,在飯……”她想說“在飯桌上”,但又覺得不合適,便立即停住了。
“我不知道‘飯’是什麼地方,”假海龜邊擦汗邊說,“既然你能夠經常見到它們,一定知道它們的樣子吧?”
“我不相信她見過鱈魚,”獅身鷹面獸大聲說,“她說過,她從來沒有去過海底。”
“不,我見過。”愛麗絲急聲辯解道,“它們嘴裡銜著尾巴,身上裹滿了麪包屑(這是西餐中燒好的鱈魚的樣子)。”
“麪包屑?你一定弄錯了!”假海龜說,“海水會把麪包屑衝得無影無蹤。不過它們有時候確實會把尾巴彎到嘴邊,這是因爲……”假海龜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對獅身鷹面獸說:“告訴她爲什麼。”
“我沒有說錯,”獅身鷹面獸對假海龜說,“她確實沒有見過鱈魚。”
愛麗絲斜了他一眼,不高興地把嘴嘟起來說:“假海龜先生,還是你來告訴我吧!”
“我現在太累了,”假海龜模糊不清地說,“我太累了。”
愛麗絲只好望著令人討厭的獅身鷹面獸。
“我告訴你,”獅身鷹面獸說,“那是因爲他們想跟龍蝦一起參加舞會,常常會被扔到海里去,落到很遠的地方,所以它們得緊緊咬住自己的尾巴。這樣一次、兩次、多次下去,它們的尾巴就伸不直了。就是這個原因。”
“謝謝你,”愛麗絲感激地說,“告訴我這麼多有趣的事,以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有意思的事。”
“如果你想聽,”獅身鷹面獸高興地說,“我可以告訴你更多有趣的事。”
“真的嗎?”愛麗絲沒想到他會這麼熱情。
“當然,”獅身鷹面獸直起身子說,“你想知道它們爲什麼叫鱈魚嗎?”
愛麗絲點點頭,說:“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它們爲什麼叫鱈魚。”
“因爲它是用來擦靴子和鞋子的。”獅身鷹面獸一本正經地說。
“擦靴子和鞋子?”愛麗絲被弄糊塗了,驚訝地問。
“是的,沒錯,它們是用來擦靴子和鞋子的,”獅身鷹面獸認真地重複說了一遍,“你的鞋爲什麼這麼亮?我是說你用什麼把鞋子擦得這麼亮?”
愛麗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想起媽媽每天都要囑咐自己不要忘記擦鞋,用的是一個小刷子,然後蘸上鞋油在鞋面上擦幾下就行了。便說:“用的是刷子和鞋油。”
“海里的鞋子和靴子跟你們不一樣,”獅身鷹面獸用低沉粗啞的嗓音說,“是用鱈魚的雪擦的。你明白了嗎?”
“鱈魚的雪?”愛麗絲奇怪地問,“鱈魚的雪是什麼做的?”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獅身鷹面獸有點不耐煩地說,“是鰻魚和鯧魚做的,就是海里的小蝦也知道。”
“它們也生活在海底,當然知道啦!”愛麗絲說。
“你還想知道什麼,”獅身鷹面獸說,“儘管問吧!”
“如果我是一條鱈魚,”愛麗絲還沒有忘記那首歌,“我一定會對海豚說‘離我們遠一點兒,我們不喜歡你們跟在屁股後面!’”
“胡說!”獅身鷹面獸口氣生硬地說,“那些鱈魚不得不讓海豚跟在屁股後面,凡是聰明的鱈魚,不管游到什麼地方,都允許後面跟著一隻老海豚。”
“是嗎?”愛麗絲瞪著驚奇的眼睛問,“爲什麼呢?”
獅身鷹面獸不回答她,好像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我碰到一隻外出旅行的鱈魚,我跟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帶哪條海豚陪你去呀?’”
“我不明白你說的話,”愛麗絲說,“你告訴我爲什麼,難道它們像孩童一樣需要大人的保護嗎?”
“不,”假海龜突然說話了,“它們不是需要保護,因爲
它們不是‘孩童’。”
“你說的‘孩童’是什麼意思呢?”愛麗絲問假海龜。
“我知道我說的意思,”假海龜說,“不知道你說的‘孩童’是什麼意思?”
“講講你自己的故事吧!”獅身鷹面獸對愛麗絲大聲說,“你還從來沒說過你自己呢!”
“是啊,讓我們聽聽你的故事吧,比如,你的來歷,”假海龜好奇地說,“我很想知道。”
“要給你們講我的故事——得從今天早晨開始,”愛麗絲邊想邊說,“對,就得從今天早晨開始,因爲昨天的我跟今天的我一點都不一樣。”
“這倒是很奇怪,”獅身鷹面獸說,“昨天的你與今天的你怎麼會不一樣?”
“我今天遇到好多稀奇古怪的事,”愛麗絲興奮地說,“那些事真是太奇怪了!”
“快點給我們解釋解釋吧,可愛的小姑娘。”假海龜焦急地說。
“不,先講你的奇遇,再作解釋,”獅身鷹面獸大叫著說,“長篇大論的解釋太沒意思也太浪費時間了!”
於是,愛麗絲開始講自己的故事,就像假海龜講自己的故事一樣。不過,不同的是愛麗絲的故事全發生在今天,而且她不會像假海龜那樣傷心掉淚。相反,她覺得非常快樂。愛麗絲開始講的時候心裡有點緊張,因爲她發現獅身鷹面獸和假海龜一直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尤其是獅身鷹面獸,他越來越靠近愛麗絲,這使愛麗絲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
愛麗絲的故事也許是太精彩、太神奇了,那兩個傢伙不時地哈哈大笑。她的故事從早晨發現那隻看懷錶的兔子開始,然後是她怎樣掉進那口深不見底的井中而沒有摔痛,然後……後來還講到自己吃了一點兒東西又是變大又是變小,怎樣與三月兔、帽匠、睡鼠他們開了一個有趣的午茶會(雖然當時感到那個午茶會太沒意思,但是現在想起來卻感覺十分有趣),如何來到一個大花園,碰到王后與公爵夫人直到現在。愛麗絲的故事真是又長又有意思。
“我口渴,”愛麗絲摸著喉嚨說,“你們有茶嗎?”
“我家倒是有,”假海龜熱情地說,“但不知你喝慣喝不慣。”
“我試試吧!”愛麗絲說。
“不知你講的故事是不是真的,”獅身鷹面獸有點懷疑地說,“你掉到那口井怎麼沒被摔痛?”
“信不信由你,”愛麗絲啞著嗓子說,“我得先喝點兒茶。”
這時,假海龜已經端來一杯茶。“這杯子太漂亮了!”愛麗絲誇讚說。
“喝吧,”假海龜把水杯遞到愛麗絲手中,“我放了好多白糖呢。”
愛麗絲最喜歡吃甜的了,以前媽媽總是管束她,不讓多吃,今天可以自由了。想到這兒,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哇噻!真是太甜了!”愛麗絲巴咂著嘴脣驚歎道,“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甜的茶!謝謝海龜先生。”
“對了,你們知道王后爲什麼這樣喜歡我嗎?”愛麗絲好像猛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不知道。”獅身鷹面獸和假海龜都搖了搖頭,“爲什麼?”
“剛纔我講故事的時候,”愛麗絲邊擦嘴邊說,“遺忘了一個細節。”
“別賣關子了,”獅身鷹面獸不耐煩地說,“什麼細節?”
“王后、國王他們在冰球賽場看士兵們打球,”愛麗絲說,“你想,天氣那麼熱,他們就站在明晃晃的太陽下,能不渴嗎?”
“那可怎麼辦?”假海龜問。
“是啊,總得想個辦法,既能夠喝茶又不耽誤看冰球賽才行。”愛麗絲看看假海龜,又看看獅身鷹面獸繼續說,“他們都想不出好辦法,結果我想起我們的午茶會。”
“可這跟午茶會有什麼關係呢?”獅身鷹面獸問。
“我是說,在冰球賽場的旁邊放一張桌子,擺上茶壺、點心,”愛麗絲興奮地說,“不就兩全齊美了嗎?”
獅身鷹面獸大聲說:“真是個好辦法!”
“就因爲這個,”假海龜說,“王后就喜歡你了嗎?如果當時我在的話,我也能夠想出來。”
“王后可真奇怪,”獅身鷹面獸嘟囔著說,“人家做了這樣一點兒好事就那麼喜歡人家,而我那麼聽話,到最後卻……”說到這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咱們還是聽她講故事吧!”假海龜用身子輕輕碰了一下獅身鷹面獸說。
愛麗絲喝了甜甜的茶水,舒服多了,便給他們講毛毛蟲的故事。當她講到給毛毛蟲背《你老了,威廉爸爸》,背出來的全是錯誤的時候,假海龜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真是奇怪。”
“我可沒聽出有什麼奇怪的事,”獅身鷹面獸說,“不值得大驚小怪。”
“你當然不知道了,”假海龜責怪說,“你這個粗心鬼!這首詩全背錯了!”
愛麗絲停下來聽他們講話,假海龜接著說:“我倒想聽聽她還會背什麼東西,讓她開始吧!”
“背《那是懶漢的聲音》!”獅身鷹面獸大聲說,“得站起來背。”
“這傢伙可真討厭,老愛讓人背東西!”愛麗絲心想,“還讓站起來,你又不是老師。”但她還是站起來背誦了。她的腦子裡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多的是龍蝦方陣舞的事。她背出來的詩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假海龜和獅身鷹面獸都仔細地聽著。
愛麗絲背道:
“我聽到一個龍蝦的聲音,
我聽見龍蝦的聲音在說——
‘你們把我烤得太黃,
我頭髮裡必須加點糖。’
它用自己的鼻子,
好像鴨子用自己的眼皮一樣,
整理自己的鈕釦和腰帶,
還把腳趾向外扭轉。
當沙灘乾燥的時候,
它就像雲雀一樣歡天喜地。
它得意洋洋地同鯊魚攀談,
但是當潮水上漲的時候,
鯊魚把它包圍起來,
這時候,
它的聲音就變得顫抖不已啦!”
“這都是些什麼呀?”假海龜瞪大眼睛望著愛麗絲問道,“聽起來都是些傻話。”
“這跟我小時候背得一點兒都不一樣!”獅身鷹面獸也說。
愛麗絲的臉變得通紅,“是呀,我背的是什麼?”愛麗絲想,“我背的是些什麼東西呀?”她坐了下來,雙手捂住變得通紅的臉,心裡想著“我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
“我實在不明白這首詩的意思,”假海龜說,“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那首詩。”
“我想,”獅身鷹面獸說,“她可能解釋不了。看她這副樣子。”
愛麗絲把這幾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心裡感到特別害羞:“真想回學校去,好好把它背下來!”
“接著背下一首吧!”獅身鷹面獸催促道。
“但是它的腳趾是怎麼回事?”假海龜固執地問愛麗絲,“它怎麼可以用鼻子翻動腳趾呀!”
“那是它跳舞時的姿勢。”愛麗絲小聲說。實際上,愛麗絲也感到一切都莫名其妙,就是她自己也是糊里糊塗的。她想換個話題,便站起來開始背第二首。
獅身鷹面獸見她站著很長時間不出聲,於是便提醒道:“背第二節。第一句是‘我經過她的花園。’”
愛麗絲心裡十分明白自己一定會背錯,但她還是用顫抖的聲音背下去:
“我經過她的花園旁邊,
一隻眼睛突然看見,
豹子和貓頭鷹,
正在搶奪一盤餡餅。
豹子搶到餡餅皮、肉汁和肉餡,
貓頭鷹只搶到一個空盤。
在吃完餡餅以後,
豹子仁慈地答應貓頭鷹,
把湯匙放在它衣袋裡作爲禮物。
而豹子自己發出一聲怒吼,
把刀子和叉子全部拿走。
在宴會的最後,
這兩個傢伙仍然……”
“停下!”假海龜大聲說,“就是把全篇的東西都背下來又有什麼用?還不如一邊背誦一邊解釋。我覺得,這是我聽過的最亂七八糟的詩篇!”
愛麗絲早已想到了這個結果,誰讓自己在課堂上不好好學習呢?只能怪自己。她用一雙驚恐的眼睛望了望獅身鷹面獸,希望他能夠替自己解圍,沒想到他說出來的話更讓愛麗絲傷心。
“沒錯,”獅身鷹面獸看著愛麗絲說,“最好停下來,這簡直不是詩篇!”
“停下就停下,”愛麗絲心想,“我還求之不得呢!”
獅身鷹面獸也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多話,他大叫著說:“你們看,天空中又出現怪獸了!”
“什麼怪獸!”愛麗絲憤憤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一隻怪獸!”當然,這只是愛麗絲心中想的,出於禮貌,她沒有說出來。
“那隻貓頭鷹又來了!”獅身鷹面獸有點緊張地說,“你們看!”
愛麗絲和假海龜都擡頭望去,果然天空中出現了一個貓頭。
“柴郡貓!”愛麗絲高興得跳起來。
“你們好,”柴郡貓有禮貌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句話是對愛麗絲說的。
“什麼好消息?”愛麗絲奇怪地問,“上次你帶一個壞消息,這次帶來一個好消息,快說吧!”
“公爵夫人被無罪釋放了。”柴郡貓說。
“真的?”愛麗絲簡直不敢相信,“真的嗎?這的確是個好消息!”
假海龜和獅身鷹面獸不明白他們講的話,因爲這隻貓總能帶來最新消息,比如說王后殺人的事,所以他們就靜心屏氣地聽愛麗絲和柴郡貓講話。
“但是,”愛麗絲問柴郡貓,“我想不通,王后一向那麼兇,她爲什麼大發慈悲把公爵夫人無罪釋放了呢?”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柴郡貓說,“王后做出來的事總讓人吃驚。”
愛麗絲突然想起打雷的事,自言自語地說:“我明白了,她一定是在爲自己贖回罪過。”
假海龜也跟著說:“我想也是,王后倒挺聰明的。”
“噢,我要回去了,”柴郡貓有點著急地說,“我們主人被無罪釋放,也許是心裡太高興了,總對我們這些下人大吼大叫。我如果回去遲了,肯定會被她大罵一頓。”說完,它的耳朵便消失了,接著是眼睛、鼻子、嘴巴,不到一分鐘,便不見了。
“你的朋友可真多!”獅身鷹面獸羨慕地說。
愛麗絲終於找回了自信,有一點兒地方能夠讓他們羨慕
,真是一件好事!
“我們現在幹什麼呢?”假海龜說,“總不能這樣一直坐下去。”
“我們再跳一節龍蝦方陣舞怎麼樣?”獅身鷹面獸提議說,“那雖然很累,但卻十分好玩。”
愛麗絲和假海龜都不說話,獅身鷹面獸又說:“不然,請假海龜唱首歌吧!”
他這個建議得到愛麗絲的贊成:“好,就請海龜先生唱首歌,如果他同意的話。”
獅身鷹面獸發現愛麗絲對假海龜如此熱情,忍不住怪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怪怪地看一眼假海龜,不高興地說:“哼!真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啊!老朋友,那你就給她唱首‘海龜湯’吧!”
“鮮美的湯啊,
裝在熱氣騰騰的大碗裡。
綠油油的濃湯啊,
誰看到都會流下口水。
這真是一碗鮮美無比的湯啊。
晚餐啊,就喝這樣的湯,
晚餐啊,就喝這樣的湯,
鮮美的——湯——
鮮美的——湯——
這誘人的鮮美的湯啊——
有了這樣的湯,
誰還會把山珍海味來想?
有了這樣的湯,
誰還會把其他野菜來品嚐?
這湯不僅味道鮮,
而且價格也不高昂。
只花兩分錢,
就可以喝上一碗香噴噴的湯。
鮮美的——湯——
鮮美的——湯——
“唱得太棒了!”獅身鷹面獸首先鼓起掌來,“再唱一首!”
愛麗絲可沒有聽出來哪兒好聽,見獅身鷹面獸爲假海龜喝彩,奇怪地問:“我不明白……我是說我不明白這首歌的意思,老是湯……”
“唱的就是湯!”獅身鷹面獸大聲對她解釋,“這首歌的名字就是‘海龜湯’。”
“這是我聽到的最亂七八糟的一首歌,”愛麗絲說,“不管你怎麼解釋,我都不明白。”
“這不能怪別人,”假海龜說,“這隻能怪你腦子太笨!”
“誰說我的好朋友笨?”一個怪聲怪調的聲音突然傳來,大家都忍不住向那邊望去,原來是公爵夫人來了。
愛麗絲太高興了,急忙迎上去興奮地說:“你怎麼來這兒啦?”
“我聽柴郡貓說,”公爵夫人伸著脖子看了看獅身鷹面獸和假海龜說,“你在這兒聽他們講故事,所以我就來了。”
“你好,”假海龜有禮貌地說,“夫人,聽說你被無罪釋放,我們真是太高興了。”
“是柴郡貓跟你們講的吧,”公爵夫人仍笑容滿面地說,“這個多嘴的傢伙!”
愛麗絲突然發現獅身鷹面獸不見了:“奇怪,這傢伙跑哪兒去了?”
“你是說獅身鷹面獸吧?”假海龜說,“客人來了,總得讓喝杯茶。”
“噢,謝謝你,海龜先生,”公爵夫人急忙說,“恐怕來不及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
“茶來了!”獅身鷹面獸端著茶水出來了,恭敬地遞給公爵夫人:“夫人,請用茶。”
公爵夫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喝,獅身鷹面獸只好端著茶杯退了下去。
“多甜的茶啊!如果給我喝該多好!”愛麗絲心想。
“你們接著講吧,我得回去啦!”公爵夫人說走就走,很快便消失了。
“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真不明白她以前爲什麼老是兇巴巴的!”愛麗絲心想。
獅身鷹面獸正想把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茶送回去的時候,愛麗絲急忙說:“海龜先生一定口渴了,讓他喝吧。”
“不,”假海龜慢騰騰地說,“我一點兒都不渴。”
愛麗絲不好意思說自己口渴,本想海龜會讓一讓自己,哪知他只說了那麼一句話。“你們家的茶水太好喝了!”愛麗絲脫口而出。
“但是這杯我並沒有放糖。”獅身鷹面獸說。
“爲什麼不放糖呢?”愛麗絲問,“難道你們給客人的茶是苦的?”
“不,”假海龜說,“他放的是糖漿,這樣比放糖的茶水更香甜一些。”
愛麗絲咽一口唾沫,終於說出那句話:“我現在口渴得厲害。”然後,就什麼都不說了。
獅身鷹面獸暗自發起笑來,假海龜也笑起來,笑得愛麗絲的臉通紅通紅,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你們笑什麼?”愛麗絲吞吞吐吐地問。
“有些人可真有意思,”獅身鷹面獸眼睛望著平靜的海水說,“想喝這杯糖漿茶就直說嘛,拐彎抹角的,也不怕浪費時間!”
“這可惡的傢伙,”愛麗絲氣憤地想,“這樣說人家,真是不懂禮貌,跟那個三月兔差不多!”
“我同意。”假海龜沒說同意什麼,但愛麗絲明白了,她實在是口渴得要命,端過那杯糖漿茶水一口氣喝進肚裡,然後有禮貌地對假海龜說:“謝謝假海龜先生。”
“別忘了,”獅身鷹面獸不高興地說,“這杯茶是我倒的,而且,糖漿也是我加的。”
愛麗絲只好又轉過身來對他說:“謝謝獅身鷹面獸的茶。”這樣,他才高興起來。
“太陽爲什麼老是不落山?”愛麗絲望著火紅的太陽自言自語地說。她覺得今天可真是太長了,經歷了那麼多事,時間老是停在一個地方。
“難道真像帽匠說的那樣,時間不聽話了?”愛麗絲心想。
“太陽不落山纔好呢!”獅身鷹面獸說,“陽光照著多麼舒服呀!”
假海龜也表示同意獅身鷹面獸的話:“是啊,太陽不落山多好呀!”
“老夥計,”獅身鷹面獸又叫起來,“再唱一段‘海龜湯’,怎麼樣?”
愛麗絲對這件事沒有意見,反正閒著無聊,聽假海龜唱唱歌也不錯。於是,便坐在假海龜旁邊的一塊大巖石上,用雙手託著下巴,望著藍藍的大海。
假海龜非常喜歡錶現自己,於是高興地唱起來:
“鮮美的甲魚湯啊,熱氣騰騰。
從鍋中盛出來啊,裝在碗裡。
帶著碧綠色的湯啊,誰不願意嘗一嘗。
早餐喝的湯啊,鮮美無比。
午餐喝的湯啊,誘人無比。
晚餐喝的湯啊,令人回味無窮。
鮮美的湯啊——你在哪裡?
鮮美的湯啊——你在哪裡?
啊……喲喲喲……你在哪裡?”
“啊呀,你的歌聲太美妙了!”獅身鷹面獸忘情地喝彩,“如果真能喝到一碗碧綠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甲魚湯,那就太令人陶醉了!”
愛麗絲不喜歡喝甲魚湯,便說:“魚湯一點兒都不好喝,你們卻喜歡喝湯,真是不可思議!”說著,她用一隻手不停地在地上畫著。她的動作吸引了獅身鷹面獸,也吸引了巖石上的假海龜。
他們蹲下身子,圍在愛麗絲旁邊,仔細地看地面上的畫。
“這是一盤甲魚湯!”獅身鷹面獸首先叫出聲來。
“錯,這是一盤鮮魚肉!”假海龜不同意獅身鷹面獸的看法,大聲辯駁道。
愛麗絲看著這兩個傢伙,笑了笑說:“你們都錯了,這是一盤我最愛吃的荷包蛋。”
“荷包蛋?”假海龜和獅身鷹面獸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搖搖頭說,“從來沒聽說過‘河泡蛋’也能吃。”
“當然了,”愛麗絲得意地說,“我每天早晨都要吃一個荷包蛋,然後去上學。”
“我還是不明白,”假海龜說,“‘河泡蛋’怎麼可能吃呢?”
獅身鷹面獸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向海邊走去:“不要聽她胡扯八道。”
假海龜又回到那塊巖石上坐下來,自言自語地說:“太陽真是太好了,照得每個地方都暖烘烘的。”
愛麗絲望著地上的那盤“荷包蛋”,肚子咕咕直叫。“唉——什麼時候纔到明天呢?明天早晨我一定能吃兩個荷包蛋。”愛麗一邊想,一邊又擡頭望了望天空中的紅日,“只是這太陽什麼時候落山呢?”
這個問題可不是一個小問題,如果太陽一直不落山,那可就糟糕透頂了!明天愛麗絲還有好多事要做,比如吃飯、上課、與同學們做遊戲……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吃荷包蛋,因爲她肚子裡的器官正在向她提出抗議呢!
“假海龜先生,你可以……可以想想辦法讓太陽快點落山嗎?”愛麗絲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假海龜說。
“只有傻瓜才希望太陽快點落下去!”獅身鷹面獸瞟了一眼愛麗絲說。
“辦法倒是有,”假海龜慢騰騰地說,“只是……”
“只是什麼?”愛麗絲瞪大眼睛,急切地追問道。
“只是……如果讓太陽落下去,”假海龜一字一頓地說,“你就永遠見不到它了!”
假海龜的話讓愛麗絲吃驚不小:“見不到它了?爲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會發生這種情況。”
“沒有爲什麼,”獅身鷹面獸說,“事實就是如此。”
“那……那你們什麼時候吃飯呢?”愛麗絲不解地問。
“我們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獅身鷹面獸說,“我的意思是說,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
“是的,”假每龜接下去說,“有時候我們只要跳三節龍蝦方陣舞就可以了。”
“可是,”愛麗絲仍然弄不明白,“吃飯與龍蝦方陣舞有什麼關係?”
獅身鷹面獸說:“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我們一跳龍蝦方陣舞就會引過來許多小魚、小蝦,”假海龜解釋說,“其中就有甲魚,我們就可以做鮮美的甲魚湯了。”
“對,”獅身鷹面獸附和道,“道理就這麼簡單。”
愛麗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跟著說:“道理就這麼簡單,可是……可是我仍然不明白。”
假海龜和獅身鷹面獸不理睬愛麗絲了,自顧自地說著話。愛麗絲一句都聽不懂。
愛麗絲正在低頭沉思怎樣才能搞到荷包蛋時,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審訊開始啦!”
“快點走吧!”獅身鷹面獸拉著愛麗絲的手便走。愛麗絲只得跟在他的後面,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地問:“什麼審訊呀!”
獅身鷹面獸並沒回答她的話,只是大聲吼叫著:“快點!快點!”
她們跑得更快了。遠處微風送來假海龜微弱的歌聲:
鮮美的湯啊——你在哪裡?
鮮美的湯啊——你在哪裡?
啊……喲喲喲……你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