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歡一直走到花海深處,這時,雪已經在地面與山巒之上,覆上了薄薄的一層。
她走的累了,便尋了棵稍微粗壯一點的樹,靠著坐下。
雪花閃著銀白的光,緩緩自天際飄落,從最初的米粒大小,變成了鵝毛大雪,很快便覆了她一身。她抖落掉,不多時,又覆了一身。
她索性不抖掉了,思緒卻是紛繁雜亂。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對祁墨,她本該殺了他的,或者折磨他,讓他嚐嚐她受過的痛苦。可是當他願意爲司落,說出那句願意留下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跳樑小醜,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裡,自以爲是的逗弄著別人。
祁墨和司落,纔是真愛啊。
她嗤笑了聲,想起祁墨說的那句‘怕你寂寞’,想起他望著她時,時不時露出來的那炙熱的溫柔,不由低笑,握住一把雪,又緩緩鬆開來。
雙手冷的麻木,她將手伸到自己的懷裡,緩緩閉上眼,腦海裡卻是那一場雪裡,祁墨將她的手放進懷裡溫暖著的場景。
嗤……沐清歡,你真是瘋了,到現在仍然這麼執迷不悟。
沒有別人來給你捂手,還可以自己捂。誰都不重要,誰也不在乎,就像楓蕘說的那樣,這個世上,惟一不會拋棄自己的,只有自己。
她嘴角揚起一抹諷刺,任由雪花落在身上,疲憊的連擡手都不想,只想就這麼睡下去。在這麼美的地方睡過去,再也不醒來,未嘗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不醒來,祁墨就不用受她的威脅,留在這裡做小伏低委屈求全。……真想就這樣睡過去,從此愛恨隨煙去,管他洪水滔天。
祁墨以爲她只是在發呆,可是半小時過去,她仍然一動未動,飛雪花瓣落了她一身,漸漸地,她瘦削的身子被淹沒。那安靜的樣子,彷彿隨時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祁墨心頭一顫,疾步過去,衣角帶起的風掀起一陣花雪亂舞。走的近了,他情不自禁的放輕了腳步,怕會驚醒她一般,緩緩半蹲下去,撥開那紅白相映的花雪,露出了她雪白的臉。
她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多了,而且總是在這樣的野外睡著。祁墨總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他輕柔的將她摟住,解開衣服將她裹進懷裡,當她那低溫的身體落進懷裡時,冰塊似的令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將她的手放入懷裡,貼著皮膚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那眼中猶如輕風拂過的水面,漾起了幾層溫柔。他在她額上落下輕輕的吻,直到她的身體暖和了,他才又溫柔的將她抱起,踩著花雪鋪就的小徑往回走。
沐清歡一覺醒來,又是在自己的房間,房間裡燒了幾盆炭火,相比飛雪風襲外面,屋子裡暖和的很。
正是傍晚時分,雪還在下。
一陣香氣穿過層層牆面竄進了她的耳裡,她往外走的腳步一頓,又陡然加快,打開門出去,偏頭望去,就看到廚房的竈旁,祁墨圍著圍裙一手揮著大鏟子,一手拿著蓋子似乎防著濺油。鍋裡似乎在炸著什麼,發出油燒開了的啪啪聲響。
他那小心翼翼的動作滑稽而笨拙。起初還是油香,不一會兒就是焦糊味。
那張總是神情淡漠的俊臉上露出懊惱之色,慍怒的望著鍋裡的菜,突然竈裡火星濺起,接燃了鍋邊的油,轟然一聲,火焰毫無預兆的衝起來,饒是祁墨退得快,仍然被燒了幾縷頭髮,連睫毛都沒能倖免。
他臉上頓時黑了,卻猶不自知,見起火了,急忙之下抓起旁邊的水就澆了進去,沐清歡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見那一瓢水下去,整個鍋都燃了,祁墨狼狽退開,頓時傻眼。
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臉的漆黑,一手還拿著蓋子,一手還握著鏟子,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憨氣。
沐清歡不自覺的揚了揚嘴角。
祁墨察覺到視線望過來,沐清歡嘴角那抹弧度頓時消失不見,又換上了那直逼人心的冷淡。
“蠢。”她言簡易賅的點評。看到祁墨那風雲變幻的臉色,她終於體會到了當初他罵自己蠢的心情,真是不能更爽快。
鍋裡的油就這麼白白燒掉裡,裡頭是祁墨煎炸的年糕,不過此時已經變成幾坨黑渣了。
沐清歡嘴角抽了抽,轉頭看了難得臉色尷尬的一眼,倒了水進去洗乾淨了鍋,道:“鏟子拿來。”
祁墨趕緊遞上。
沐清歡看了眼案板上的……“這是什麼?”
祁墨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道:“蘿蔔絲。”
沐清歡眼角一抽,涼涼的道:“你家的蘿蔔絲比我的手指還粗,我以爲是蘿蔔棒呢。”
幸好祁墨那臉被煙火薰得黑了,看不郵表情。要不然沐清歡一定會發現他此時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精彩。
“菜都做不好,還說要侍候人,笑死人了。”沐清歡繼續羞辱,不過心裡還是對旁邊鍋裡煮著的飯抱了些希望的,結果揭開一看……
果然對他抱有希望是個錯誤。
肚子也在這時很合時宜的叫了幾聲,沐清歡將那一鍋生米舀出來倒掉,重新洗了鍋悶了飯,發現祁墨還木樁子似的立在一旁,再看他那臉,沐清歡沒什麼表情地道:“那邊有水。”
她指了指開水壺,便徑自去切菜。
祁墨不明所以,但剛纔臉上被火煙薰了一下,確實不舒服需要洗洗。他倒了水熱水,去況涼水時,看到水裡自己的倒影,怔了怔,然後……
臉上千變萬變精彩粉呈。
他僵著脖子看向沐清歡,後者正認真的切著菜,神色漠然,波瀾不驚。
吃飯的時候,祁墨一直沉默著。
沐清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那被薰沒了的睫毛,正喝著湯的她噗地一口噴出來,噴了祁墨滿臉,也噴了一桌飯菜。
祁墨動作頓住,放下筷子拿了毛巾擦了擦臉,又坐回來默默的吃。
“……”沐清歡嘴角抽了下:“我噴過水了。”
“我知道。”祁墨一臉平靜。
“髒。”
“我不嫌棄你。”他撩了她一眼,眼底滿是笑意。
沐清歡剛纔那份好心情全沒了,沒來由的一陣煩燥,把桌上的飯菜全倒了,祁墨面色一僵,她已經轉身出了門。
祁墨望著緩緩放下筷子,雕像一般坐著,分毫不動,臉上劃過一抹淺淺憂傷。
突然門口光暈一晃,嘭地一聲,一碗熱騰騰的面擱在了他面前。
他驚愕的擡頭,背光裡沐清歡的臉看不清切,卻能聽到那沒有情緒的聲音:“別說我虐待你,吃完滾蛋。”
說完又出去了,這一次再沒回來。
祁墨望著面前那麪條,一絲笑意自脣角溢出來,那弧度越來越大,連眼角都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