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一劍斬過,傳來山巒崩摧的巨響。
巨大的金色佛指被一劍斬斷,兆恩和尚“噗”地猛噴一口鮮血,臉色如紙蒼白,迅速祭出一個法寶遠遁不見。
眼前佛光消逝,恢復(fù)了黑夜羣山的場景,側(cè)邊一座山峰正在眼前傾塌,山崩地陷。
夜聽瀾一劍斬斷了一座山!
也斬斷了兆恩竊取氣脈的山河之陣。
如深淵般的山坳從此被填上,被掠走的氣脈絲絲迴歸,善望氣者近乎肉眼可見。
山崩之中,亂石飛墜,夜聽瀾的身形在亂石之間穿過,直奔影月城。她根本無心去追兆恩和尚,滿心都是陸行舟的狀態(tài)——他不應(yīng)該夠?qū)嵙帄Z氣脈的,付出的代價會很大!
影月城中央廣場,陸行舟面如金紙,已經(jīng)昏迷在地。
四周掠來一羣影月宗高層,人人臉色驚恐。其實他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莫名其妙的就發(fā)現(xiàn)陸行舟重傷昏迷。這天瑤聖主的小奶狗要是真在這裡出了事,影月宗上下可吃罪不起。
司寒正扶起陸行舟,還沒來得及查驗,空中就傳來夜聽瀾氣急的聲音:“讓開!”
夜聽瀾從天而降,一把推開司寒,把陸行舟抱在懷裡。
司寒:“……”
夜聽瀾略作查驗,緊緊抿著嘴脣。
一般情況下,擅自更改風水氣脈,是會受反噬的。之前夜聽瀾也告誡過陸行舟,摩訶之所以事敗,也有一定的因素在於氣運反噬。但這種反噬不是在身軀上,而是反饋在運勢上,很可能導致未來行事不順。
但這一次更改氣脈的是兆恩,陸行舟是護持氣脈的,說不定反而會導致他運勢更強,得到天霜國國運的一定程度加持。
這是好事。
但代價是神魂枯竭,魂海乾涸,乍一看上去簡直像個死人一樣。他的神魂之力根本承受不起,要不是因爲四角佈陣,讓影月宗一品強者鎮(zhèn)壓四方,他根本就辦不到。
夜聽瀾捏開他的嘴巴,摸出一枚丹藥塞了進去。
司寒在旁邊看得心都在滴血,他認出那是天瑤聖地的瑤池造化丹,針對神魂恢復(fù)的神藥。只要人沒被打得魂飛魄散,有一息魂火尚存,都能穩(wěn)定魂火,把人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
單這一粒藥的價值,或許都可以換一個小國,這就隨隨便便給面首用上了……這傷真用得上這級別的藥嗎?
咱也不好說……
然而或許是因爲級別太高的緣故,正常情況“入口即溶”的仙丹,在這裡卻沒這效果了,丹藥塞進口中竟然又滑落出來。夜聽瀾捏合他的嘴巴,也只能讓丹藥含著,無法入腹。
夜聽瀾沉默片刻,慢慢道:“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即刻廢除妖僧傳授你們控制骨龍的功法,便是要損修行也給本座去做。數(shù)日之後本座回來查驗,但凡發(fā)現(xiàn)誰還保留邪功,影月宗這王庭也別坐了!”
司寒膽戰(zhàn)心驚:“聖主,這次的事是……”
“你們這些蠢貨被人騙著修行邪道之法,動搖王脈,被人攫取掠奪。要不是陸行舟拼命護持,你們王氣都散了?!币孤牉懨理罚骸氨咀还苣銈?nèi)绾危羰菍Σ黄鸫朔懶兄鄣母冻觯@王庭不立也罷!”
司寒躬身:“我等知道了?!?
“立刻發(fā)動舉國之力,搜尋那妖僧的線索。他此刻是重傷狀態(tài),一旦發(fā)現(xiàn),無須回稟,殺無赦!”
“是?!?
夜聽瀾不再多言,抱著陸行舟閃身不見。
當沒有外置大腦出主意的時候,夜聽瀾便恢復(fù)了天瑤聖主應(yīng)有的威嚴和警覺。
她此刻也是負著內(nèi)傷的,表面動怒才更不會讓人察覺有異。而此刻陸行舟狀態(tài)奇差無比,身處影月宗的地盤內(nèi),萬一司寒有異心,她自身受傷狀態(tài)下未必能護持得完好。於是索性連覓地療傷之事都不讓司寒安排,自己轉(zhuǎn)移別處。
但這副怒意真只是爲了震懾麼?
至少在司寒等人心中,她爲自家男人出氣的理由真得不能再真。
直到遠去已久,司寒才吁了口氣,低聲切齒:“顧戰(zhàn)庭欺我太甚!”
是的,如果妖僧之法含著破壞天霜王氣的意圖,那顧戰(zhàn)庭此舉背後的一石多鳥更是昭然若揭。
有長老迴應(yīng):“這更說明顧戰(zhàn)庭與一些上古存在有染,這背後的意思是……”
“顧戰(zhàn)庭一直在暗裡籌謀壓制天瑤聖地,現(xiàn)在快要擺上明面了……這也是天瑤聖主想要轉(zhuǎn)而扶持我們的原因?!彼竞戳搜垡孤牉戨x去的方向,低聲道:“無論如何,天瑤聖主幫我們擋下內(nèi)亂,陸行舟幫我們鎮(zhèn)壓王氣,這份情我司寒領(lǐng)了?!?
“那我們暗中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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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獄宗和我們並不完全是一條心,他們有他們的追求,所求的不是人間利益。如果此事會被天瑤聖主所知,那當斷則斷。”
…………
遠離影月城數(shù)百里的某處小城,客棧獨院。
夜聽瀾把陸行舟放在牀榻上,伸手輕捋他鬢角的亂髮,咬著下脣定定地看著他蒼白的睡顏。
其實這一戰(zhàn),無論有沒有陸行舟拼死幫忙,她都未必會輸?shù)摹?
她一身的法寶,自有底牌還沒完全動用。
當然兆恩也可能另有法寶,沒打到最後誰都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沒有陸行舟幫忙,她不會只有這點內(nèi)傷。就算贏下來也會受很重的傷勢,說不定如顧戰(zhàn)庭一般經(jīng)年難愈,對將來的格局很是不利。
而現(xiàn)在再無後患。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剎那她被喚起了心中的片刻軟弱,有了希望有人幫個忙的念頭閃過??删驮谀菚r,陸行舟的影像如同天降,踩在了那個點上,如同踩進了心裡。
他一直在說,先生別那麼累,他能分擔。
原本誰都嗤之以鼻的,區(qū)區(qū)一個四品小男人,憑什麼給天下第一的天瑤聖主分擔?打打下手就不錯了。
可他從出出主意,到冰川破局,到天霜定計,再到接連兩戰(zhàn)在戰(zhàn)鬥中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主力作用,一步一步的,印證著他的言語從不是誇誇其談博好感的虛話。
直到這一次,拿命來搏……他甚至不確定自己需不需要,只是在做他覺得應(yīng)該做的事。
“你爲了沈棠,連命都不要?”
但事實上他還沒有爲沈棠拼過命,真正拼上小命的,卻是爲了她夜聽瀾。
“傻子……”夜聽瀾輕撫他英俊的面龐,眼裡有著自己都看不清的溫柔:“沒揭面之前就起意……那不就是色慾作祟。爲了點色慾,你又是何必?”
可是這一刻她看著陸行舟的睡顏,心跳得卻比以往都快,覺得真好看。
這是否也是色慾作祟?
和兆恩的戰(zhàn)鬥之中,夜聽瀾心中隱隱也知道一個很要命的問題,只是戰(zhàn)鬥中沒去細思——兆恩的幻境是被她輕鬆化解了,但兆恩從未見過陸行舟,幻境之中出現(xiàn)的“小情郎”可不是兆恩捏的臉,而是反饋她夜聽瀾自己的深層心思。
意味著……她心中若有小情郎,那就是這張臉。
聖主紅鸞星動的對象,就是這張臉。
那一刻的氣急上頭,第一反應(yīng)就是掐死他算了……
夜聽瀾的纖手輕輕拂過陸行舟的脖子,抿了抿嘴。
他的脖子咕嘟在動,昏迷之中無意識在吞嚥,只可惜吞嚥的不是丹藥,是口水。
瑤池造化丹還含在他口中沒吞下去,丹藥太大了。
想要讓他吞嚥,其實是有很多種辦法的,比如稍微幫他切成幾瓣。暴力點直接找個筷子給他捅下去都行。
但從剛纔在影月城那會兒開始,夜聽瀾腦子裡就沒想過這些方案,包括旁觀的司寒等人心中怕是也沒想過。
所有人心中浮現(xiàn)的第一想法,那都是吻上去,舌頭頂進去唄。
只能說人間話本的影響力比人們想象中的大……夜聽瀾把人帶走,起碼有八成潛意識是爲了找個沒人的地方頂舌頭的。
到了現(xiàn)在事到臨頭,夜聽瀾倒是想起了還有很多辦法,舌頭頂纔是最不靠譜的那個。
可不知不覺,夜聽瀾恍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湊了下去,香脣距離他乾燥皸裂的脣已經(jīng)不足一寸了。
她呼吸急促起來,微微一頓。
心中在想,如果他醒著,讓他選擇,他一定會說“要獎勵”“要親親”的對嗎?
如果他真要求,反而纔不親。
恰恰現(xiàn)在他不知道……趁著他不知道。
聖主大人品嚐一下小奶狗怎麼了?
雙脣越湊越近,終於輕觸。
觸到那皸裂乾燥的觸感,夜聽瀾渾身顫了一下,電流在腦海裡炸開,心中怦怦亂跳。
明明有那麼多種方法,爲什麼還是不知不覺地變成了這樣……
有一個潛意識隱隱泛起,卻不敢細思。
何謂情難自禁?
這便是了。
原來真有一些東西,是無法自控的。事到臨頭都會給自己強加無數(shù)的理由。
親都親了,夜聽瀾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分開他的牙齒,舌頭頂進了丹藥。
丹藥入喉,倒是卡不住,這回真的入喉而溶,順順當當?shù)叵氯チ恕R孤牉懷杆俜蛛x,正襟危坐,卻發(fā)現(xiàn)陸行舟依然沒醒。
她長長吁了口氣,沒人看見就好,他不知道。
不知道就等於無事發(fā)生。
反正他要的獎勵,也已經(jīng)給了,醒來之後還想要什麼,那就沒了。
計劃通。
夜聽瀾握著小拳頭,正想站起身,忽地一陣頭暈?zāi)垦#约阂恢眽褐膫苍诖藭r發(fā)作起來。她深呼吸了好一陣子,便也不起身了,直接坐在牀邊盤膝閉目,進入了內(nèi)視修行。
不知過了多久,昏迷中的陸行舟睜開了眼睛。
他雖昏迷,實則是有知覺的……那一刻脣上溫潤的觸感,至今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