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聽瀾已有準備。
對方是想在海中大比的人們所知範圍內“擊敗天瑤聖主”,自然不會離得太遠,就在近島之處就會發動的。
但她本來以爲會是一場襲擊……
想不到還來個傳聲海域,看上去是想賺個好名聲,以後用正道名義堂堂皇皇地立足。
這真是徹底爲了取代天瑤聖地而來的。
雖然看不見顧戰庭的影子,但目標這麼明確,說和顧戰庭沒關係夜聽瀾都不信。
至於對方的實力……
夜聽瀾停駐鸞輦,淡淡道:“是閣下的話,難道你我不是已經打過一場了?勝負分明,又何必再比。”
隨著話音,一個光頭老和尚出現在鸞輦之畔。
正是兆恩。
見夜聽瀾負手立於船頭的樣子,兆恩眼裡也閃過驚訝之色,旋即搖頭低嘆:“老衲傷愈之後,自覺因禍得福,更進一步。不料聖主你儂我儂的,竟然也鬆動了乾元關。看來此番又是一個水平線上。”
陸行舟瞇著眼睛,之前這兆恩和夜聽瀾就是同級對手,略遜夜聽瀾一分,借用天霜氣脈合力反佔了少許上風,被自己說動司寒給破壞了氣脈爭奪,便被夜聽瀾擊敗遁逃。
雖敗,完全可以證明他真不弱夜聽瀾多少。如今雙雙有所長進,那勝負還真不好說。
夜聽瀾打量著兆恩,神色平淡:“閣下雖非乾元,倒也已窺乾元之大,當是大胸懷大氣魄者,何其藏頭露尾,暗謀算計?”
陸行舟早有所知還好說,海中衆人聽了心中狂震。
非乾元、已窺其大……那就是和夜聽瀾差不多,暉陽巔峰,並且略微窺到一絲突破的跡象,可以稱之爲半步乾元!
這已經超了此世九品分級的概念。
按照古法,三品至一品都叫騰雲境,而超過了這個境界的即爲超品,再無細分,整個暉陽境界都是超品。
如今的夜聽瀾便是暉陽巔峰,元慕魚暉陽初期或者有可能都窺到中期了,卻都叫超品。
超品和超品之間的差異很大,比三品與一品之差都大。
因此顧戰庭想正面和夜聽瀾分高低,無異於撞著一堵嘆息之牆,二者實際上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就連龍傾凰都要差夜聽瀾一層,天下第一不是鬧著玩的。
而眼下這位顯然和夜聽瀾一樣是超品中的超品,若是再跨過這半步的話,超品的稱呼都不夠用了,那叫什麼?
叫飛昇。
古稱證道乾元。
一旦達到乾元之大,就是證道,就是飛昇,就是所有人類修士所追求的最頂點。再往上那是陽神無所不在的無相之境,已經不是人類追求的事了。
而如今這個人,暉陽巔峰、半步乾元。
半隻腳在飛昇的邊緣了。
呃……好像說來牛逼又沒多牛逼,因爲夜聽瀾也是這個境界誒……
這反而讓陸行舟有了少許困惑,古界來客也都是這個坎兒,沒有真正的乾元跑出來嗎?那所謂不死不滅的無相以上,他們都在幹嘛呢?還是說,那只是傳說,壓根不存在?
他是天天抱著半步乾元啃,自然少了敬畏,此刻別人都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世間竟然還有這種修行的,竟然不爲人知!
他挑戰天瑤聖主,世間規則要變天了麼?
各異的心思之中,兆恩緩緩開口:“我等藏匿,自是有些苦衷。不過聖主所言倒也是對的,上次藏頭露尾,也得到了教訓,此後痛定思痛,故有提升。這一次豈不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公然向聖主挑戰了麼……難道聖主反倒怕了?”
夜聽瀾也是沒懂他爲什麼敢公然現世了……難道半步乾元就不受限?
看方啓昊那幾個,好歹還得用奪舍套皮呢,你兆恩憑啥就敢這麼直接?
夜聽瀾倒是有意再打一次,摸清楚他這次爲什麼可以不躲躲藏藏的根源所在。這個不弄明白,古界中人隨隨便便就往人間跑,以後日子還過不過了?
便道:“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隨隨便便挑戰本座?看在你修行份上,挑戰可以,須有彩頭。”
兆恩笑道:“聖主說得是。那麼聖主想要什麼彩頭?”
夜聽瀾淡淡道:“你若敗了,金風島自此歸於天瑤門下。”
兆恩瞇起眼睛:“若聖主敗了呢?”
夜聽瀾笑了笑:“本座若敗了,那你們想得到的便已經得到了。還待如何?本座不應戰,你們什麼都得不到,所以要付出點東西。這麼簡單的道理,需要本座教你?”
兆恩嘆息著:“不愧天瑤聖主,心中門清。那就如聖主所言,老衲若敗,金風島自此唯天瑤聖地之命是從。”
其實雙方心知肚明,一個奪舍套皮的勢力,說什麼歸於門下都是虛的。夜聽瀾提出此議也只是讓金風島這場局中積累的名頭直接散盡,而不是爲了得到什麼。
但不管怎麼打算,首先你得贏。
夜聽瀾威震天下這麼多年,自然是有這樣的自信,絕對不能產生自我懷疑。反正其他事情,有行舟主持,她很放心。
而且行舟沒反對自己答應出戰……夜聽瀾轉頭看了陸行舟一眼,陸行舟微微一笑:“如果以我的想法,你不能出戰,但你爲身份負責,卻不能避戰。去吧,其他事交給我。”
夜聽瀾也是微微一笑,閃身出了鸞輦,與兆恩正面相對:“那就讓你我再續未完之戰,看看閣下的長進如何。”
兆恩單掌豎起,行了一禮。
夜聽瀾也還了一個單掌道禮。
隨著雙方見禮,看不見的氣場突兀在兩人之間衝起,波紋震盪,被鸞輦的護罩擋下,又溢散至下方海面。
海中乍起狂瀾,巨浪滔天。
夜聽瀾淡淡道:“你們乘我鸞輦帶弟子們先回宗門,以免誤傷。”
獨孤清漓是能駕駛她法器的,聞言也不多說,直接驅著鸞輦瞬間去遠。
兆恩嘆息道:“聖主大人對自家門下的能力真是自信,就不怕他們這一路要遭到什麼天災人禍?”
“到了你我層面,用這種言語動搖心志已經很低級了。”夜聽瀾淡淡道:“大師有什麼新伎倆,不妨直接用。”
“我的伎倆一直也就那些,其實挺簡單的。”兆恩手掌虛張,笑道:“煩請聖主再吃我一記掌中佛國?”
佛光臨身。
夜聽瀾的神識一直沒離開過鸞輦,就在佛光臨身的同時,她看見了鸞輦四周乍起風雲。
剛纔比試的方啓昊等人在帶隊老者的率領之下也乘坐著一艘飛艇從側面衝來,巨大的光炮已經轟向了鸞輦。
與此同時,彷彿有一個虛假的天幕被撕開,海底驟起波瀾,數道光柱沖天而起,構建成了一個特異的陣法,也不知道是什麼效果。
數條蛟龍盤旋出海,直衝天上鸞輦的底部。
果然還有海中妖族的事。
“那是我們佛國法寶無色之界,用來隱蔽行藏埋伏陣法頗有效果。”兆恩笑得很是和藹:“你看,閣下的弟子們此刻陷入的豈非我們的極樂佛國?”
本以爲弟子遇襲會驚慌失措的夜聽瀾連臉色都沒動一下,語氣反倒多了幾分嘲諷和鄙夷:“我道幾個月過去,閣下會有什麼長進……卻原來還是蠅營狗茍,不上臺面。就你這樣的,也窺乾元,簡直笑話。”
佛光臨身,也不知道夜聽瀾陷入了什麼幻象,但似乎沒有阻礙她的行動。
“嗆”地一聲,一把神劍出鞘,恐怖的炫光衝著兆恩飛斬而去。
驚愕的人變成了兆恩:“你那麼多弟子在船上,竟然一點不在意!”
“你上次都吃了我男人的虧,不長記性。哪裡還有弟子,早半個時辰前就繞道回去了……”
兆恩:“?”
“鐺”地一聲巨響,兆恩擎出一面銅鑼,偏開了夜聽瀾的神劍:“原來聖主大人早無後顧之憂……怪不得如此氣定神閒。”
“那又如何?”
“可是聖主大人莫非忘了,你的小男人自己,也是個沒多少實力的普通弟子。”
夜聽瀾神識之中,那邊數條蛟龍已經如絞索,團團困住了鸞輦。周遭光柱似乎對鸞輦有極強的剋制,以至於大把的攻擊性能力竟然都發揮不出來,正在搖搖欲墜。
而方啓昊等人已如流星電射,直撲船頭。
數名老者攻向天瑤聖地的長老,而方啓昊段凝等人的目標便是陸行舟與獨孤清漓。
“就這?”夜聽瀾神色依然不動,持劍再斬。
下一刻兆恩的神色大變。
浩瀚的超品氣息從遠處飛速接近,甚至不止一股!
天瑤底蘊,遠非海中各宗可以想象。
“你們真的早有準備……”兆恩百思不得其解,普普通通的一個大比,萬年來都跟應付故事一樣的普通賽事而已,你們爲什麼會早有準備?
在極遠的高空,有人穿著一身金閃閃的衣袍盤坐虛空,如龍繞於雲中。
下方鸞輦處,陸行舟和人對戰的樣子清晰地映入眼簾。
“本來覺得古界之舉怪怪的,天瑤聖地也不是軟柿子,顧戰庭又美美隱身……咱們是否應該出手還不好說。”龍傾凰盤膝托腮:“想不到觀望之下,竟然有意外收穫。”
“‘陳羽’,好久不見,你有本事再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