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京城第一座京觀(2)
轟……咔嚓嚓。
古城東陵,雨幕延綿。
一道霹靂撕裂蒼穹,映的趙改之臉龐都忽明忽暗。
恨嗎?
自是恨的。
因爲這個該死的女人,他沒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
沒了三個來不及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娃;
因爲這個女人,安寧侯一脈算是絕了後。
他已經五十多歲的年齡了,想要再生一個,那難度可想而知。
兩個人,都剁碎了。
可惜,屍體許是還有點用處,不能拿出去喂狗,倒是一件憾事。
趙改之望著天,他的臉有些苦澀,當時拿著刀一刀一刀砍在趙豐和楊書萱身上的時候是挺痛快的,可砍完了,心裡便有些空落落的。他忽地有些好奇,不知父親若是知曉楊書萱是這樣一個毒婦,是否會後悔當初逼著自己同她成婚?
大概是不會的吧。
趙改之笑了笑,老頭子的性格他這個做兒子的自是知曉,執拗的厲害,便是真知道楊書萱性格狠毒,多半還是會從其他勳貴,亦或是官員家中挑選一個女子嫁給自己,想要和翠翠長相廝守,或許永遠都只是一個奢望。
他也有些疑惑。
楊書萱是個不要臉皮的。
那楊妙清比起楊書萱更加恬不知恥。
莫非這楊家出來的女子,都是這樣的秉性?
乖乖,整個東陵城,甚至是整個寧國,娶了楊家女的勳貴可不在少數,難不成這些人都被戴了帽子?
這樣一想,心裡面的難過,居然莫名其妙消散了幾分。
趙改之隱隱感覺事情應是沒那麼簡單,或許應該找個時候和宋言私下裡談一談,他能感覺到,宋言知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抿了抿脣,趙改之還是尋到後院一處院牆,這地方一個狗洞,小的時候不怎麼聽話,受不了夫子的教訓,多從這狗洞鑽出去玩耍,等到趙豐的時候也是一樣。倒是沒想到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居然還有鑽狗洞的一天……沒辦法,誰讓他這一次出去是銷燬兇器的,倒是不能走正門,或者是後門。
雖說守門的家丁都對侯府忠心耿耿,可這種事情還是儘量隱秘一些比較好。
……
與此同時。
東陵,外城。
郭家。
今日是惹禍了。
怎地就心懷鬼胎,收了那趙豐五百兩銀,結果便惹上那皇帝的外甥女婿,還有房家的嫡子,在這兩個龐然大物面前,他這個小小統領就像是螻蟻一般,不值一提,是那種人家隨便揮揮手都能將自己碾死的類型。雖然那宋言說了,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不再計較,可郭勝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還是早點離開東陵更安全一點,即便捨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官職,可至少還能活著。
可是誰曾想家裡那婆娘是個不省心的,下午的時候便出門,說是要去給自家的孩子相看一個姑娘,回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臉色還很難看,罵罵咧咧的,大抵就是說對方不識擡舉之類,區區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兒,居然看不上禁衛軍統領的兒子。
自家兒子是什麼德行,郭勝自然是知道的。
他因著長時間待在軍營,甚少歸家,婆娘又是個不會教育孩子的,從小到大寵著,性格便有些無法無天,前段時間還在外城中糟蹋了一個姑娘,幸好是他自己帶隊巡邏,便將這事情給蓋了過去,爲了避免消息泄露,那個姑娘也給丟到了一個枯井。
應是死了。
更是賭坊常客,若不是郭勝靠著禁衛軍統領的身份,有一筆不菲的灰色收入,根本撐不起這逆子的開銷。
就這德行,正經人家的姑娘,估計沒有誰會瞧得上。
聽到他要捨棄官職,離開東陵,那婆娘更是滿心不願,一直在嘟噥著,數落著,還是郭勝眼見天色越來越晚,心情越來越糟,一頓臭罵之後,這才哭哭啼啼的收拾東西。
大抵還是不願意離開東陵的,畢竟官雖然不大,可在這外城也算是能橫著走了。眼見婆娘和兒子磨磨唧唧的模樣,郭勝就忍不住有種想要舍了這兩人,自己一個人跑路算了,只是想想畢竟是二十多年的髮妻,是親生兒子,還是忍了下來。
一直拖到這半夜,大大小小的包裹終於收拾完畢。
家裡兩個僕人早就已經遣散。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
郭勝便拖著婆娘的手往門外走去,剛走到自家門口,郭勝的身子忽然間停了下來,便看到就在自家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高挑豐腴的身影。
從身段上來看,那是一個女人。
一身黑色長裙,包裹著曼妙的身材。
冰肌玉骨,面容絕世,外表看去不過二十多歲,卻自有一股成熟風韻,彷彿歲月很難在其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於這東陵城中,郭勝也見過不少美人,卻從未見過這般風華絕代的佳人。
他曾經聽一些酸腐書生吟過一些美人詩:
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
身旁的無知婦人,正緊皺著眉頭,狐疑的眼神在這女人和郭勝之間看來看去,似是懷疑這兩人之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關係。郭勝對這樣這樣的佳人,自然是不敢有什麼想法的,他很清楚自己沒這個資格。
只是他現在正準備跑路,這女人忽然攔在門口,本能讓郭勝恐懼。
就在這時,郭勝瞳孔驟然收縮,他驚恐的發現,明明現在正下著暴雨,可女子身上卻是纖塵不染,連半點濡溼的痕跡都沒有,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雨滴打落在女子身上的時候,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女子的身子包裹,隔絕所有雨水。
他的心都是一顫。
據說武者境界,實力達到九品,便能水火辟易。
莫非是九品武者?
轟隆隆隆。
又是一道閃電撕裂夜空。
藉著那轉瞬即逝的明亮,郭勝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雨滴距離女子頭頂還有幾公分的時候便已經破碎,化作細碎的水霧,於女子身旁繚繞。
一時間,郭勝甚至感覺喉嚨都有些發乾。
該死,一個九品武者居然都找上門了。
心頭雖然害怕的緊,郭勝還是拼命忍耐著,用力吸了口氣,強行穩住心神衝著面前女子一拱手:“這位仙子,不知深夜造訪,可有何事?”
神秘的黑衣女就這麼安靜的站在那裡,聽到這話,長長的睫毛終於輕微顫動,眸子擡起,冷冽的視線掃過郭勝,剎那間郭勝只感覺身子似是都快要被凍僵。
“下午……你要殺的人,是我相公。”
女子終於開口了,聲音冷幽幽的,略帶嘶啞。
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郭勝頭皮發麻。
那京觀狂魔,果真不是個好相處的。
倒是身後的兒子郭陽,眼見這般美麗的女子,登時便有些走不動道了。下午的時候,郭陽本就和一羣狐朋狗友于酒肆中胡鬧,現如今還是一身酒氣,再加上本就不甚聰慧,又是個囂張跋扈的性格,一時間眼睛都直了,完全沒注意到現場壓抑到極致的氣氛,嚷嚷了起來:“爹,快把這女人抓起來,我要她做我婆娘。”
嘶。
郭陽被這一句話嚇壞,忙厲聲喝道:“閉嘴。”旋即看向對面女子:“仙子勿怪,犬子飲了酒,口出無狀,還望仙子不要跟他計較,他還只是個孩子。” 女子看了看那二十左右的青年,這還只是個孩子嗎?
她搖了搖頭:“無妨。”
郭勝頓時鬆了一口氣。
“反正都是要死的。”
什麼?
郭勝還沒反應過來,但見面前女子呼的一聲,如同一道幽影,迅速穿過雨幕的阻隔,他的眼睛甚至無法捕捉到女子的身子,眼前只是留下一道道殘影。
下一瞬,一聲淒厲的慘叫已然從身後傳來。
卻是兒子郭陽的聲音。
郭勝猛然轉身,就看到女子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扣在了兒子的頭上。五根手指,銳利的指甲已經悄無聲息的沒入了頭骨,帶來難以言喻的痛苦。
那般嚴重的傷勢,兒子,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
郭勝目眥欲裂,近乎瘋狂的嚎叫著,胳膊擡起,一把手弩赫然出現在掌心對準對面的女子便扣動了機擴。
這是郭勝感覺可能要遭遇危險,偷偷從軍營中帶出來的。
嗤的一聲,弩箭直奔女子面門。
眼瞅著就要在女子臉上留下一個血洞的時候,女子的身影卻彷彿鏡中花水中月,無聲無息的消失,再次出現已然到了自家婆娘的身側,纖纖素手優雅擡起,一根指甲順著婆娘的脖子劃過。
喉管瞬間被切開。
鮮血噴濺。
郭勝的婆娘瞪大了眼睛,雙手用力捂著脖子,發出咕吱咕吱的聲音,身子踉踉蹌蹌的後退,最終噗通一聲重重倒在地上。
身子還在抽搐著,可那不過只是臨死之前的掙扎。
郭勝已經理不清現在究竟是怎樣一種心境,他就像是一個瘋子,抽出腰間的刀撲了上去,他知道在這個形如鬼魅的女子面前,他逃不掉的,唯有殊死一搏還能爭取到一點活下去的機會。
只是郭勝高看了自己,小看了那女子。
鋥亮的刀鋒剛剛劈開半空中墜落的雨滴,女人的身子已如幻影般,出現在他的身後,修長蔥白的手指,於郭勝的脖子上輕輕一撥。
嘁哩喀喳。
郭勝的腦袋立馬來了一個七百二十度的旋轉。
頸椎,應是斷了。
女子的身子立於原地,靜靜的等著郭陽和郭勝的婆娘斷氣。
他們應是有些不服氣的,畢竟就算是想要撞殺宋言,可那不是沒能成功嗎……於他們心中,他們罪不至死。可對於這女子來說,無論是誰,膽敢謀害自家相公,那自是要殺掉的,她不能允許這樣的威脅存在。
又過去了一會兒,兩人終是斷了氣。
女子便蹲下身子,摘下了三人的腦袋。
郭勝和他婆娘的腦袋置於下層,郭陽的腦袋放在上面。
也算是一個小小的京觀了。
……
房府。
一大桌子菜。
晚膳的時間是有些晚了。
主要是房家老太爺房德,於皇宮中停留太長時間,回來的有些遲了,老太爺沒回來其他人也不好用餐。
宋言剛返回房府的時候,房海便找上了門。沒別的意思,就是老太爺對宋言甚是好奇,點名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到場。
說起來,對於這位寧和帝麾下的擎天柱石,宋言也是很感興趣的。
現如今的寧國,風雨飄搖。
寧和帝雖然有點本事和手段,可若是沒有這位尚書令於朝堂中撐著,寧和帝怕是也扛不了這麼長時間。初見之下,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特殊的,不過只是一個乾乾瘦瘦的小老頭兒,臉龐皺巴巴的,帶著一點慈眉善目的仁和。
可宋言,卻不敢對這個老頭兒有半點輕視。
敢輕視這老頭的,可能都已經投胎了。
剛見著宋言小老頭便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一把捉住了宋言的手,便將宋言往主座下首位上拉了過去。
這種人家,吃飯的時候座次都是有講究的。
房德本身都已經七十多歲了,在這年代絕對稱得上是高壽。
這種老壽星,不管到誰家裡做客,那都是要坐首位的,不然的話一個不敬老的帽子扣下來就夠讓人喝一壺的了。更何況房德還是國公,更是當今尚書令,除了皇帝之外,整個寧國也沒幾個人敢坐在房德的前面。
接下來,便是按照輩分,官職之類排座,客人雖然會往上提一等,但也不會太誇張。房家的情況又比較特殊,作爲寧國第一流的世家門閥,家中子嗣的地位定然要比一般的官員稍高一些,更何況房海還有一個侯爵在身,房海和宋言之間,還有個七拐八拐的叔侄關係,是以下首位應該是房海纔對。
甚至,房海的幾個兄弟,都要排在宋言前面。
正是如此,當看到老爺子拉著宋言坐下之後,幾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覺得自家老頭兒太過在意這宋言了。
雖說是郡馬,可寧和帝同洛玉衡不睦,人盡皆知。
這郡馬,也是沒多少分量的。
這宋言,雖然有一點微末功勞在身上,可同傳承六七百年的房家比起來,終究是不夠看,何至於這樣捧著?
而且,房海剛剛死了兒子。
幾個兄弟大都眼饞房家世子的位置。
畢竟,一個連嫡子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繼承偌大的房家?於是便尋了一些人,拐彎抹角的打聽老爺子的態度,可老爺子似是認準了房海,無論怎樣都不爲所動。
死了妻子,續絃便是。
續絃的妻子也是正妻,生下的孩子照樣是嫡子。
這些兄弟便覺得,可能是因爲宋言給房海倒騰的那些軍功,讓老爺子對房海更爲看重。
以至於看宋言的眼神,都多了一些敵意。
宋言便有些無奈,這頓飯大約是不會安生了。
一些身段婀娜的妙齡女子,則是在旁邊佈菜,斟酒,這些女子都不是普通的婢子,而是房家的庶女。讓庶女來伺候,也是這種大戶人家的一種禮儀,用以表示對客人的尊重。宋言身後便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比起宋言稍微大了一點,身材纖細修長,一雙明亮的眸子,似是會說話,白淨的臉上自始至終掛著淺淺的笑意,倒是有幾分嫵媚。
宋言不知這女人是誰,可當房海看到這安排的時候,面色卻是忽然一變,眼神都不由陰鬱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