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比疾病更難被根除,它在無聲中蔓延,並在人心深處紮根。”
——摘自《人性暗示·心理操縱學手札》
鄭宇踏入圖書館時,神情淡然如平靜水面,目光習慣性地掠過林立書架,
彷彿在一片浩瀚的書海中漫無目的地遊蕩。
他漫不經心地取下一本心理學期刊,尋了靠窗的一張書桌坐下,
戴上耳機,輕輕閉眼,似乎沉溺在某個只有他自己才能觸及的音樂世界裡。
然而,他的感官如靜默深海下的觸鬚般緩緩延展,悄然捕捉著周圍最輕微的聲響與律動。
不多時,餘光便掃見不遠處幾名女生湊在一起,課本棄置一旁,
低聲呢喃如信徒低語某個禁忌的名字,空氣中浮動著隱秘且熱切的八卦味道。
鄭宇隨即摘下一側耳機,眼神迷離地望著窗外泛起漣漪的光影,佯作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聽說最近又出事了……校方這回徹底封鎖了消息……”
他將聲音壓得很低,恰到好處地像從幽深迷霧中傳來的迴響,
似乎並不希望被人聽見,卻又剛好能撩撥起凡人心底最原始的好奇與探求慾望。
果然,數道探尋的目光猶如靈敏的觸手般迅速伸來,當他回眸望去,
那幾名女生卻又迅速垂下眼睫,彷彿對方纔的話題毫不在意。
他收回視線,脣角勾起一絲微妙而難以察覺的弧度,旋即漫不經心地繼續(xù)與電話那端的“朋友”低語:
“嗯,只不過是傳言而已……但廢棄教學樓那邊確實有點古怪。
晚上常有人玩那個所謂的電梯遊戲,似乎真的能進入……後室?”
他的聲音恰好停頓在最關鍵處,眉頭微蹙,一絲隱秘的憂慮悄然流露,彷彿正徘徊於信任與懷疑之間。
他故作無意地掃過周圍的桌椅,那幾名女生的耳朵此刻幾乎完全豎立,呼吸也跟著壓低,似乎唯恐錯過任何一個字詞。
鄭宇緩緩轉動指尖的鋼筆,聲音更加幽微而縹緲:“……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前幾天那起失蹤事件,
警方直接插手封鎖了消息,總覺得學校背後可能在掩蓋什麼更詭異、更危險的秘密。”
話音落下,他隨即按下通話結束鍵,動作自然地合上書本,起身離開。
他沒有刻意去觀察那幾名女生的反應,但感知的觸鬚早已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們驟然升騰起的強烈好奇與興奮低語。
走出圖書館的一瞬,鄭宇臉上一直被刻意壓制的笑意緩緩浮現,
宛若一絲幽暗的月光從雲層背後露出端倪。
流言如同潛伏於黑暗中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在無人的視線之外迅速生根、萌發(fā),編織出層層疊疊的迷霧與蛛網。
他不需要再做更多,只需靜靜等待那隱藏於暗處的真相自己掙扎著浮出水面。
昆吾大學的表面依舊如往常般安靜平和,但那層平靜之下,暗潮早已無聲地涌動起來。
鄭宇刻意散佈出的那些隻言片語,經由無數耳語的傳遞與發(fā)酵,漸漸演化出數不盡的扭曲版本。
最初只是一場單純的“電梯遊戲”,如今卻已被附著上更加詭異而晦暗的細節(jié),猶如一棵根鬚紛繁的枯樹,隱秘地在每個人心底生長著。
食堂人聲鼎沸,空氣中飄蕩著食物的暖意,幾個新生圍坐窗前,神色詭秘地低語著:
“昨晚我專門跑到廢棄樓試了一次,沒啥特別的感覺,但電梯好像真的停在了奇怪的樓層……你們說,這是不是那個所謂‘後室’的入口?”
旁邊的男生雙眼微亮,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彷彿正講述著某種禁忌的召喚儀式:
“你那個算什麼?我聽說的才神秘,據說晚上十點之後,在二號教學樓三樓的洗手間鏡子前,連續(xù)呼喚三次‘後室’,鏡中就會浮現另一條陌生的走廊。”
“這些傳聞未免也太荒謬了吧?”一旁的女生冷哼一聲,眼底卻浮現出難以掩飾的好奇,
“我倒聽了另一個版本——午夜十二點之後,在宿舍地下室的一扇門前播放一段詭異的錄音,就能進入‘後室’……”
不同版本的謠言如同滋生的菌絲,在校園內悄然蔓延擴散,幾乎每個人都生出了躍躍欲試的念頭。
貼吧、微信羣裡流言四起,儘管大多數人仍心存懷疑,但這種疑慮反倒像無形的燃料,更進一步地催生了人們去揭開秘密的衝動。
鄭宇始終遊離在這場風暴的邊緣,他冷靜而審慎,從未真正踏足風暴的核心,卻在無形中牢牢地掌控著它的節(jié)奏。
他有意迴避任何公開的討論,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疏離感,彷彿僅僅是一位漠然的旁觀者。
然而他深知,這份漠然正是他隱匿幕後、操控一切的最有效手段。
路過教學樓前時,他餘光瞥見幾個學生正神采飛揚地討論著夜晚的探險計劃。
他輕輕地投過去一個若有若無的眼神,隨即如流水般漫不經心地走開,徒留下那幾人心中的漣漪不斷地擴大。
背後傳來興奮與恐懼交織的低語聲,鄭宇的嘴角微微揚起,眼眸深處卻掠過一抹寒涼的暗影。
他知道,那場看似平靜的暗流,早已不再被任何一人所控制。
與此同時,校園的另一處,司命與林婉清緩步行走在午後的陽光中,平靜而悠然的步調背後,卻已悄然展開了一場深入而隱秘的調查。
司命首先來到經濟與管理系辦公室,化身爲“家長委託人”,巧妙而溫和地與輔導員展開對話。
輔導員談及肖傑失蹤時面露困擾,他無奈地嘆息一聲,揉著額頭道:
“肖傑成績普通,人際圈子卻很複雜。他家境優(yōu)渥,結交的人羣既有富裕階層的孩子,也有家境一般的學生,很難確定他真正親近的人是誰。”
司命點頭,略作沉吟,溫和地詢問道:“那他最近有沒有參與一些特殊的社團,或者表現出一些奇特的興趣?”
輔導員微微皺眉,記憶如潮水般回溯著:
“要說奇怪,確實有一件事。他最近似乎迷上了某些都市怪談,還經常和幾名學生討論那些古怪的東西。”
司命神色微動,聲音輕柔而低沉地追問:“你知道都是哪些學生嗎?”
輔導員打開手中的記錄冊,視線掃過片刻:
“程海、林雨曦,他們也都是失蹤者之一,還有趙雪,以及一個叫鄭宇的學生。這幾個人最近幾個月一直在一起,整天神神秘秘地議論些什麼。”
獲取了關鍵信息,司命與林婉清立刻轉向了趙雪的宿舍樓。
輔導員似乎仍沉浸在肖傑失蹤事件帶來的不安之中,但在司命與林婉清巧妙的引導下,還是緩緩回憶起來:
“肖傑和鄭宇關係最好,他們總是私下密談,尤其是鄭宇,他經常拿著一些非常古怪的書和資料,神神秘秘的。但他說那些書是他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許碰。”
“神秘的書?”司命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關鍵詞,眉梢微挑,輕聲問道,“你見過那些書嗎?”
輔導員遲疑了一下,輕聲道:“有一次鄭宇落了一本在辦公室,我只瞥見了一眼封面,好像叫什麼《星災之上》,名字怪得很,反正讓人莫名地感到不安。”
司命聞言,眼底瞬間凝重了幾分,內心某些疑惑開始逐漸明晰。
他禮貌而簡潔地向輔導員道謝,隨即與林婉清迅速離開。
穿行在宿舍樓下綠蔭掩映的小道上,司命眼眸深沉如一口幽靜的古井,沉聲道:“看來,這個鄭宇,便是我們一直追尋的關鍵人物了。”
林婉清目光微微一凝,聲音也變得低而謹慎:“沒錯,我們距離真相,似乎又靠近了一些。”
司命淡淡一笑,彷彿籠罩在若有若無的陰影之下:“接下來,我們或許該更深入地認識一下這位鄭同學了。”他的話語在風中散去,昆吾大學的下午靜謐如初,唯有那掩藏於平靜之下的秘密,
正如一隻無形的巨獸緩緩睜開了猩紅而冰冷的眼睛。
司命回到酒店,坐在電腦前,屏幕的幽藍光線映照著他深邃而凝重的眼神。
他快速地瀏覽著林婉清從委託的計算機系學生黑入鄭宇的社交賬號那裡蒐集到的聊天記錄與社交媒體資料,
眉宇之間的神色隨著每一次鼠標點擊而逐漸陰沉下來,如深夜寂靜海域下悄然捲起的暗涌。
“看這裡,”司命擡手輕點屏幕,聲音低而冷靜,卻透出一股難言的壓迫感。
顯示器上的對話窗口中,一段內容格外醒目:
鄭宇:“昨天我又試了一次那個方法,真的能進去……但時間必須極爲精確。”
肖傑:“你之前說‘人越多越容易’,我還是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鄭宇:“人,就是祭品。數量越多,通往後室的門就越容易打開。”
肖傑:“祭品?這可不像你平常會說的話。”
鄭宇:“你不懂,這些都是從‘那本書’裡得來的——命運的織夢人,《星災之上》。”
林婉清盯著這幾行文字,臉色驟然蒼白了一分,聲音微微發(fā)顫:“看來,鄭宇早就瞭解了秘詭與星災的信息。”
司命的神色幽深得如同無盡深淵,他緩緩說道:“不僅如此,他很清楚‘祭品’意味著什麼,卻依舊選擇推動這一切。”
林婉清的眼底泛起淡淡的驚懼:“明知真相,還能如此冷靜地操控同學踏入禁忌,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司命低聲道,“他深諳心理暗示,藉著人類與生俱來的好奇與求知慾,
一步步地將那些學生推入了虛空中隱藏的深淵。他自己則始終冷靜地躲在幕後,連影子都不曾留下。”
他繼續(xù)翻閱其他聊天記錄,很快又發(fā)現一條關鍵的線索:
肖傑:“我們真的確定‘星災之上’社團提供的信息可靠嗎?”
鄭宇:“信息是真的,但那些蒙面的傢伙絕不是善類,我們必須謹慎一些,先利用他們,然後再伺機抽身。”
司命眼神驟然冷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原來,幕後還有更大的黑手。”
林婉清的聲音中透著迷茫:“‘星災之上’社團,到底是什麼?”
司命眼底閃過一絲幽光:“現在還難以確定,但他們無疑在幕後操控著整個事件的走向,而鄭宇正是他們挑中的那枚棋子。”
他緩緩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向門外走去,語氣堅定如鐵:
“走吧,該去會一會這枚棋子了。或許,從他口中能挖出更多隱藏在黑暗裡的真相。”
林婉清望著司命堅毅的背影,心頭浮起莫名的悸動。
她隱隱感覺到,這場調查已逐漸逼近某個可怕的真相——它如同埋伏在深海之下的遠古巨獸,一旦睜眼,便能顛覆他們對現實的所有認知。
……
昆吾大學圖書館的角落裡,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斜斜地投射在書架與桌椅之間,
映照出大片詭異而扭曲的陰影,如同靜止不動的觸手一般蟄伏著,散發(fā)出莫名的壓迫與不安。
鄭宇獨自坐在一張孤立的桌前,低頭盯著攤開的書頁,卻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文字如同扭曲的符號在紙上游動,彷彿隨時會掙脫書頁的禁錮,從那虛假的二維世界闖入現實,掠奪他的理智。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一個低沉而冰冷的聲音驀然在耳畔響起:
“你就是鄭宇吧?”
鄭宇身體猛地一顫,像觸電般擡起頭來。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對方的目光深邃冷靜,彷彿能穿透他的靈魂,將他最隱秘的恐懼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鄭宇眉頭緊鎖,心跳驟然加快,聲音略帶警覺:“你是誰?”
男子平靜地回答:“我叫司命。”
“司命……”
這兩個字宛如無形的利刃刺入鄭宇的心臟。
他的瞳孔驟然放大,驚恐迅速取代了臉上的鎮(zhèn)定,手中的書本無力地跌落在地,
泛黃的書頁無聲地鋪散開來,彷彿命運織機崩潰後的破碎絲線。
“不可能……你不可能存在!”鄭宇踉蹌地站起,連退數步,神情瘋狂而扭曲,“你不是真的……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司命緩緩地向他靠近一步,聲音輕而冷酷:“看來,你果然知道些什麼。”
鄭宇臉色慘白,眼底浮現出深深的驚駭,聲音嘶啞而絕望:“你到底是誰?爲什麼你的聲音……和它一模一樣?!”
他的意識如同墜入了那條無盡循環(huán)的後室走廊之中——昏黃的燈光不斷閃爍著,
一個模糊而詭異的黑色身影正在貪婪地啃噬著堆積在地上的屍骸,血肉殘片從它的嘴角不斷墜落。
那道身影緩緩回過頭,露出猙獰而扭曲的笑容,用司命的聲音低語:
“還不夠……我要更多。”
“不是我,不是我想要的……不要再來找我!”
鄭宇捂住耳朵嘶吼著,完全陷入了癲狂狀態(tài),引得其他學生紛紛側目,神色驚異不定。
司命眉頭微皺,厲聲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鄭宇渾身顫慄,彷彿再也承受不了恐懼的重壓,跪倒在地,絕望地盯著司命喃喃自語:
“你不可能是真實的……命運的織夢人不過是書中的角色……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司命內心微微一震,隱約感受到一種深邃而無法言喻的危機正在逐漸逼近。
他慢慢俯下身,目光冷而沉靜:
“告訴我,你進入後室,究竟看到了什麼?”
鄭宇瞳孔空洞而破碎,嘴脣哆嗦著艱難地吐露出一句話:
“你……你就在後室裡……吞噬著他們……你要更多的祭品……”
司命緩緩直起身,窗外的陽光明亮而溫暖,卻始終無法驅散他心底越來越濃郁的陰影。
那個未知的真相,似乎正張開巨大的觸手,將他拖向命運的漩渦深處。
“當真實與虛幻交匯之時,人類脆弱的心靈將被恐懼徹底摧毀。”——摘自《恐懼的交匯·秘詭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