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海邊的風很大,帶著沁人的寒意。
這種鬼天氣還要上班,真是……
暮顏使勁的騎著腳踏車,力氣能從這寒意中解脫。
這麼冷的天氣早起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所以,遲到是理所當然的。
想起老總臉上的褶子,脣角不覺得的有了幾分笑意,那老頭今天估計又要數落上幾個小時了。
清晨,車本來就不多,一輛裝滿了玻璃的半封閉式卡車從暮顏身邊疾駛而過。
這是趕著去哪?這麼一車玻璃也不知道慢點開,暮顏心裡腹議著。
紅燈,暮顏一個小轉彎進了大路,快了,總算快到了。
想起辦公室的空調,她不覺的又使勁蹬起車來。
從她住的地方到公司只有這一個地方是平坦的六車道大路,也只有這一個地方是半邊面海。
暮顏縮了縮脖子,海風灌進脖子裡真冷,一個沒留神又是一個紅燈。
猛然的想把腳伸直去踩地,可是去覺得眼前有耀眼的光芒一閃。
下意識的回頭,剛纔那輛從身邊疾馳而過的大卡車正在轉彎,一車玻璃正朝她的這個方向傾覆。
太快了,他們都太快了,眼看著這一車的玻璃就要砸在身上,暮顏本能的伸手去擋……
空氣是不是靜止了她不知道,只是,她知道自己肯定是靜止了。
因爲突然,耳邊一片安靜,安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今天不用再聽經理嘮叨了,暮顏最後的意識竟是,今天,不用再聽經理嘮叨了。
*
良久,久到上官暮顏以爲自己已經“交代”了。
可是,就算死也該有個過程吧!
她倒是沒真的指望看見黑白無常,閻王小鬼,可是,可是總要有個去處,有個說法吧?
難道就這樣形神兼消,然後就算完了?
一陣冷風吹過,暮顏不悅的皺了皺眉,怎麼死了還這麼冷?
陰間也是冬天?
這念頭怎麼那麼滑稽,和著,到哪都這麼四季分明不成……
暮顏試著睜開眼睛,眼前是蔚藍的蒼穹和灰白色的雲彩。
陰間,原來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暗無天日嘛。
“白癡。”喃喃自語,只有白癡纔會想起什麼傳說,難道那些編故事的人都是死過一次又活了不成!
一翻身,暮顏坐了起來,這一坐起來她到是愣住了。
這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四周就有幾個半高不矮的小山丘,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按說,她就算是個死人,可是,也不能就讓人丟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吧!
還是說,那個卡車司機乾的好事?
爲了逃避責罰,所以才把她丟在了這麼一個地方……
可是也不對啊,這裡四下看去,沒有一點公路房舍的影。
這人得跑多久,才能把她送到這麼一個地方啊?
拍拍屁股站起來,暮顏動了動手腳,沒傷,一點傷都沒有,連皮都沒破一點。
這人也真是的,費勁的把她丟在這麼遠的地方,也不說先看看她傷的怎麼樣。
現在可好,傷是沒有,可是她怎麼回去啊!
這裡看樣子不像是經常有人走,連路都沒有,更別說車了。
沮喪的朝前走,一面心裡想著自己怎麼那麼倒黴啊,不就是晚起了一會,怎麼就……
靈光一閃,不是還有手機嘛,現在手機都是自帶的GPS,打個電話她等在這裡就好嘛。
想起手機,暮顏趕緊去掏口袋,可是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就是沒有手機的影子。
“該死!”該不會是那個司機把她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也都順走吧?
詛咒解決不了問題,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了,有的只有兩條腿,希望在她餓暈凍死之前能遇到個人。
剛開始還好,可是越走暮顏越是恍惚。
她這算是活著?還是死了?
她這算是在哪啊?怎麼看這裡都不像沿海,怎麼看這裡都不像離她那座城市很近……
“到底還有走多遠,”身邊沒人,她只能自己跟自己說話。
這樣纔不至於絕望,她可真是,想掐死那個司機的心都有了。
潛意識裡,她是覺得自己應該還活在,她知道冷,知道餓,知道累,而且……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死了,總的來個鬼差什麼的管管她吧?
肯定不能,就這樣把她丟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完事了吧!
月上中天的時候,上官暮顏耳邊遠遠傳來禽獸的叫聲,“是狗,一定是狗,有狗的地方就有人,有救了,有救了!”
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加快了腳步,朝一個方向走,總能找到個什麼人家房舍。
可是,現在她肚子也餓,腿也痛,鐵人三項啊!天知道,她已經多久沒走過這麼多路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可是從旁晚走到天黑,從不餓走到飢腸轆轆,沒個幾十公里也該有個十幾公里了吧。
身後的聲音越傳越近,誰家的狗叫的跟狼一樣。
上官暮顏心裡毛毛的幾乎就要放棄了,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啊,人煙全無也就算了,怎麼還有狼?!該不是個什麼野生動物園吧?
心裡正犯著嘀咕,一擡頭,一片黑影裡隱約的看見一間屋舍。
“總算找到個人家,”心裡一陣安慰,自然加快了腳步。
一間土牆的屋舍,屋外是一個竹藤圍成的小院,上官暮顏在籬笆門外叫了兩聲,可是卻沒人理她。
沒人理她也就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的聲音太大,她聽著狼的聲音到是又近了一些。
心裡害怕,也管不了是不是有禮貌,上官暮顏推開籬笆門就朝裡走,進了院子屋裡沒一點燈光,她用手拍了拍門,依舊是沒人應。
不管了,咣噹一聲推開了大門,門裡是一張四方的桌子。
這屋裡好像是沒人,上官暮顏也沒多想,進了屋反手關上門心裡才踏實了一點。
摸索著想去找燈的開關,可是哪裡有什麼燈的開關,等眼睛稍微適應了一點黑暗,上官暮顏纔看見,屋頂上根本沒有什麼電燈之類,只有木桌上放著一個油燈。
“油燈?!”上官暮顏不可思議的走過去,她用什麼點?
她身上穿的還是那身出門時候穿的衣服,牛仔褲加T恤,口袋裡現在空空如也。
現在怎麼辦?
一轉身,身後是個半人多高的小櫃,她一個個抽屜的翻著,希望能找到打火機。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這個年代居然用的是油燈,以爲這裡是博物館啊!
最後她在抽屜裡找出一把剪刀,一把生了鏽的小刀,一個圓圓的像竹節樣的東西和一堆小瓷瓶。
腦海裡突然好像抓住點什麼,暮顏把那個竹節一樣的東西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這個,該不會是……”
也許看電視真的是有用的,沮喪過後上官暮顏纔想起來,油燈這麼古老的東西,那一定還有另一樣東西相伴——火摺子!
依樣畫葫蘆的打開吹了吹,果然有火星飛濺,又試了試,上官暮顏才總算是點燃了油燈。
屋裡一亮,上官暮顏的心才總算真正的踏實了。
門不止讓她關上了,而且還上了鎖……權且算是上了鎖吧。
剛纔慌慌張張本能的就把門栓落下了,想來剛進門的時候這門是沒上鎖的。
有了燈光,上官暮顏打量著這間屋子,房門的鎖是一根木頭,桌上放的是盞油燈,點燈還的用火摺子……越是理智分析,上官暮顏心裡越是泛涼,所謂的希望一點點碎的連渣都沒了。
哪個野生動物園能原生態的搬個草屋過來?
一個布簾之隔,向裡走,一張黃土糊的……算是牀的設置吧,佔了屋裡大半的地方,邊上一個櫃子依舊是木頭做的,櫃子邊上是一張很小的桌子,桌邊放了一張凳子。
樣樣齊全,過家家啊!
上官暮顏放下油燈在屋裡找了找,牀……下面是實的,一眼便知,不用找了,櫃子裡放著些衣物,粗布做成,這萬萬不是什麼亞麻綿綢之類,再不懂,再不懂她也能看明白,這就是粗布。不過現在,真的還有人用這種布做衣服嘛?
而且……這樣子,她除了在電視上見過,就只在博物館裡見過。
她不是中文畢業,不是國學熱的追捧者,看著衣服的樣式質地,她實在是這是哪朝哪代纔會有的衣服,反正肯定不是現代人穿的。
裡裡外外看了個遍,當然,這個時候上官暮顏是絕對不敢出門的。
吃的沒找到,人也沒找到半個……那個,好吧,如果找到半個的人她不嚇死也得嚇暈。
這裡像是有人住,又像是沒人住。
桌上有一層薄薄的塵土,不是很重,屋裡一應俱全也算周到。
牀上被子枕頭的也算乾淨,衣服雖然樣子怪,半新不舊的到也都是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裡。
今天的又一件怪事,上官暮顏依在牀邊想著。
雖然累,雖然困,可她怎麼都不敢閤眼。
這些亂的不能再亂的事,不知道該怎麼理解,好在萬幸的是,那不知道是狗是狼的東西沒再叫過,這讓她心裡稍稍消了恐懼。
“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小聲的問著,也沒指望會有人應她。
等,等到天光微亮的時候,上官暮顏實在是撐不住了,走了那麼多路,她已經沒什麼精力想那麼多。
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這一覺卻是無比的香甜。
再醒過來是被餓醒的,上官暮顏眨了眨眼睛,翻身起牀。
窗外又是暮色四合,好在天還沒有黑盡,她趕緊出了門到處的找了一遍,吃的沒有!生的土豆地瓜到是找幾個。
在一個她認爲應該是廚房的地方找到了半缸的清水,上官暮顏洗了兩個地瓜,這東西雖然熟的纔好吃,可是她已經餓了兩天,現在就算是生地瓜她也一樣能吃出龍肉的味道。
已經過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有人回來,也不知這屋子的主人去了什麼地方。
看來這地方治安應該還算不錯,竟然真有人就這麼,夜不閉戶的離家這麼久也不擔心。
既然人家都不在乎,她也樂的不放在心上。
填飽了肚子,上官暮顏又回到屋裡,她可是沒忘,這周圍就算人心安定,卻有禽獸出沒。
又是一夜,上官暮顏和衣睡在牀上,耳邊竟是屋外的一些怪動靜。
不敢多想,更不不敢去看,唯一隻盼望天早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