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你自己把賬和我捋一捋，還是我們一筆筆對？”
蒲素坐在包房裡翹著腳玩味地看著陸子明。
看到他瞇縫著眼像是沒了眼鏡眼都睜不開，他就又推開包房門準備讓郭娟幫著找找他的眼鏡。
結果門一打開就看到蒲泓尷尬地站在門口，顯然從他們進去後她就跟過來站在門口注意著裡面的動靜。
“姐姐，你站在這裡幹嘛？放心吧，不會對他動手了。”
他對著蒲泓笑著說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郭娟！”
說完他又衝著廚房喊了一聲。
“哎，我在給你下餛飩呢，幹嘛？”
“幫忙找找他的眼鏡。肯定就在廚房裡，不可能就那麼沒了。”
“知道啦！”
……
“姐，你要真覺得我在管閒事，我可以不管……”
他拉上包房門站在門外走廊裡小聲和蒲泓說著。
“我沒有說你在管閒事，就是他膽子平時小來西的……”
蒲泓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說，弟弟的這個態度她顯然沒預料到。
“他還膽子小？我這槍斃過人的都沒他膽子大。”
瞬間被蒲泓一句話就弄的怒氣衝衝。不過蒲素還真不是在瞎說。
按照他的脾氣，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時或許敢去搶，但是絕不敢去偷。那種偷偷摸摸伸到別人口袋裡的心理素質在他看來是強大到了不得的境界。
陸子明就是在幹著偷偷摸摸的事情，而且還和所謂的女朋友來這套。這種兩面三刀的事情一般合夥人之間都沒幾個人做的出來，更何況是戀人關係。
更可恨的是這個比樣居然人五人六的見了家長之後居然還能這麼幹。
而且蒲素敢斷定開飯店這個想法肯定就是陸子明攛掇出來的。
否則蒲泓哪有開飯店的心思，每天忙著帶團還要強化日語訓練哪有功夫琢磨這個。
現在蒲泓不僅投了錢，而且是不光免費還要倒貼的幫工比花錢請來的還好使。蒲素真心不能細想，一想就控制不住想進去抽他。
“戇比樣子是想昏了頭！”
他狠狠地罵道。
“你誤會他了，他人不壞的，是怕稅務查賬補稅……”
“而且你也知道他忙的很，算錯了也是有的……”
看著蒲泓幫陸子明對著自己說著瞎話，蒲素不由自主又想到了王豔。如果王豔能幫他在家人面前這麼說話……
“那好，我進去把他和我的賬算算清楚就好了。”
“但是我以後不想看到他。姐姐我沒辦法選，但是這輩子不會認他做姐夫。”
“今天以後你要再讓我看到他，我打斷他的腿！”
蒲素說這話時並不是發狠的表情，而是傷心。
“組撒啦，這麼生氣幹嘛啊，以後的事情誰說的清楚……”
蒲泓表情頓時放鬆，說這話的時候都快笑出來了。
看到蒲泓此時露出的愉快表情，蒲素不禁爲自己的姐姐悲哀。
“他今天不要想回去了，算完賬明天銀行開門就帶著他去銀行提錢。你等會和郭娟去靜賓睡覺去。”
這時郭娟拿著一副折了腿的眼鏡過來，說是在櫥櫃後面找到用掃把扒拉出來的。
“餛飩我不吃了，沒胃口，你吃吧，吃完了帶著蒲泓去睡覺。”
“你呢？昨天就在火車上，今晚還不睡啊？餛飩我一人下了一碗……”
“呃？一人下了一碗？幫裡面那個狗東西也下了？”
“都，都下了……”
“他也算人？你是他什麼人？幫他下餛飩還？怎麼一個個都那麼賤！”
“發什麼火嘛，是你姐叫我下的，我本來只想下一碗……”
蒲素聽郭娟說到這裡也就沒了脾氣，看著尷尬的蒲泓半天沒說出話。
“姐，他真的不是個東西，我不會看錯人更不會害你。”
“我要是和爸爸媽媽講了，他們會怎麼想？女兒養這麼大，就是給這個比樣當傻子騙嗎？”
“知道我在桑海還敢跟你狠三狠四，我要是不在他還得了？做了虧心事一點不心虛，這還能是好人？”
說著說著蒲素就說不下去了，蒲泓哭的很傷心。他只能去外面拿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她擦眼淚。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和他對完賬就走，你們的事我不管了。”
說完他推開門進了包房。
進去後發現陸子明居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大概被打了一頓受了驚嚇有點扛不住。
他走過去敲了敲桌子把眼鏡甩在他頭上，等他擡起頭後看著他開始腫脹像個豬頭一樣的臉說：“別裝死，趕緊把賬對完結束。”
“對孟菲斯的還是？”
陸子明抹了抹臉，戴上瘸腿眼鏡弱弱地問道。
“先對洋酒和大哥大的！”
“哦，洋酒從年前第一批開始……直到前幾天到的，我們總共……”
不得不說陸子明是個人才。數字全在他腦子裡，離了賬本也是張口就來，居然和蒲素記的絲毫不差。
“大哥大到現在我們一共賣了……我這裡還剩下五臺沒有出手……”
最後陸子明說道。
“我姐姐那一份你怎麼打算？”
“我這生意是交給我姐姐做的，她找你辦是一回事，但是你不把她算進去？”
“不算也行，就當我沒問過這事。”
看著陸子明一副吃翔的表情，蒲素也乾脆的把頻道換了。
“剩下的大哥大，拿一臺給我。店裡有嗎？好，等會你拿給我。”
“還有四臺你算到賬裡把錢分了，接下來我不管了。”
“總賬你算出來是多少？”
蒲素把計算器扔給陸子明。他接過計算器搗鼓一通後，又把計算器遞迴給了蒲素。
接著蒲素就著紙筆和計算器上的數字一筆筆複合，過了好一會才擡起頭對著陸子明說道：“64萬8千7百……零頭湊整，明天早上我和你去銀行把錢取出來。”
“我和你說了要預約的……”
“先去拿拿看，一次拿不出再說。”
“阿弟，我覺得還是做洋酒跟大哥大保險，要麼以後你拿大頭……”
看到蒲素現在不兇神惡煞，陸子明心情又轉好居然還動著心思。
“阿你媽個比的弟！是你叫的？還尼瑪以後？你這個比樣好日子到頭了！”
“今晚別回去了，就在這裡待著，明天一早我跟你去銀行。”
說完蒲素拿著計算器出了包房。
外面三個女人正在吃著餛飩，當然蒲泓只是看著餛飩發呆。
“弄好啦？正好，趕緊吃，湯都要吸乾了。”
郭娟看到蒲素出來趕緊讓他吃餛飩。
“你們吃吧，吃完都去賓館睡覺，今晚我在這裡不回房間了。”
蒲素對著她們說道。讓程瑤也跟著她們一起去，今晚包房裡顯然是沒法睡了。
“我不去，你讓她們去吧。”
蒲泓看都沒看蒲素一眼，說完就進了包房。
蒲素氣的一股無名火沒地方發，坐在椅子上氣的發抖。
“你姐姐是太傻了，陸子明這個人我們都知道的……”
程瑤對著蒲素輕聲說著，生怕包房裡聽見。
“那你還跟著他到孟菲斯來受這個罪！”
蒲素沒好氣地衝著她說道。
“哎呀，我是沒辦法呀……”
聽她說完才知道，原來程瑤是真的沒辦法。
程瑤是有男朋友的，她男朋友山上下來的也算是桑海的一個涉黑分子。當然在蒲素眼裡解放後桑海所謂的流氓，在他看來簡直就是笑話。
曾經桑海的青紅幫死的死逃的逃，現在桑海的流氓最多是經濟流氓，論好勇鬥狠是遠遠不行了。
她男朋友不知道用什麼渠道偷渡到了日本後就撕了護照黑了身份，一直託人帶話和寫信叫程瑤想辦法過去團聚。
然後程瑤爲了學習日語和掌握一門才藝就去了日式馬殺雞店學按摩，在那裡認識了帶團進店的陸子明。
兩人認識後，陸子明聲稱他有路子能幫人辦去日本。當時流行假結婚，日本旅行團裡單身日本老頭大把，所以陸子明確實是真的辦成過幾對。
假結婚要給對方一筆不小的費用，程瑤拿不出錢也就只能用幫他幹活的方式委曲求全。否則無論如何一個桑海本地大姑娘也不會天天睡在包廂裡。
之前蒲素還覺得疑惑的地方，現在聽程瑤這麼一說就能說通了。
“假結婚你還真以爲靠譜？要是付了錢到了國外人家老頭要假戲真做，人生地不熟語言還不通你怎麼辦？”
蒲素根本就覺得這個方式出去簡直是羊入虎口。
“這，不會的。假結婚出去的多了……”
程瑤不知道是利令智昏還是真的不怕，完全不在乎。
她到底怎麼想蒲素也管不著。她家大楊浦那個地方一直就是桑海出了名的下只角，歷史上就是出流氓和拉三的地方。
不然她表弟也不會當小狼狗還吸毒了。而且她那個長相，如果不出去在桑海也確實是沒有前途。
“郭娟，你帶她去睡覺吧。明天早上別亂跑，等我回來。”
郭娟不想回去，只是看到蒲素快要不耐煩了最後纔不情願地帶著程瑤回賓館。
她兩走了之後他走到大門把店門重新鎖上，空蕩蕩的店面裡就只有他一個人。看著包房裡透出來的燈光，他不禁心如刀絞萬分難過。
蒲素現在鬼迷心竅，硬來是沒有辦法的。可任由她那麼下去，結局不言而喻最後肯定是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如果說陸子明這個狗東西之前還遮遮掩掩，在今天被戳穿之後蒲泓還選擇原諒他……那麼只能是自此以後他死死吃定蒲泓，無論做什麼都會肆無忌憚了。
他還有什麼需要遮掩的？既然這種事都能獲得原諒，那麼還有什麼事是蒲泓不會原諒他的呢？
到底該怎麼處理？涉及到自己姐姐蒲素現在真的很爲難。
原本他想著給南州那邊打個電話調幾個流氓過來，天天把店裡桌子佔住點碗麪條坐一天。可後來一想，這麼做勢必要牽扯進蒲泓。
陸子明要是敢發脾氣，他們可以耍無賴，這事報警都不怕。蒲泓要是出面制止，他們該怎麼辦？按照陸子明這個鳥人的性格，十有八九到時候是蒲泓出面。
找人暗中給陸子明敲悶棍？今天自己打了他兩下蒲泓都傷心的不行。要是把他打個頭破血流蒲泓又會怎麼看自己？那幫人下手沒輕重，打成什麼樣都有可能。
萬一要是打殘了，蒲泓照顧他一個殘廢一輩子豈不是更吃虧？
而且明天取到錢原本打算是用蒲泓的名字開戶存進去讓她保管。現在她這個樣子怎麼能交給她？別到時候給陸子明連骨頭帶渣吞的乾乾淨淨。
自己以後肯定不會和陸子明有往來了，之前的洋酒和大哥大生意也只能暫停。至於倒騰車子，還需要一段時間。
畢竟車子還沒到手，手續的辦理現在和老劉也只是停留在理論上，變數肯定還有很多，看來得有一段時間要沒有進賬了。
想到這裡蒲素竟然覺得很不習慣。不知不覺中他現在對金錢的慾望是越來越強，甚至有點上癮。
金錢本身能帶給他什麼好像對他來說還不是太重要，反而是獲取的過程能讓他得到強烈的快感。
就好比他之前熱衷於舞廳，在短短一支慢舞的時間裡搞定一個瞄準好的獵物時的心情。
那種從最先篩選目標到假裝漫不經心的接近，最後捕獵成功的快感遠遠超出過後兩人在牀上打滾。
現在的走私對他來說也是一樣，從開始看貨驗貨、到接貨中轉、直到最後完成銷售，自從第一筆後他只記得數字。
讓他享受的是整個流程都在他掌控中的那種感覺。
成功，是順利成章。假如出現意外他也會覺得刺激，甚至有些隱隱的渴望。反正他是赤條條從南州出來的，大不了回覆原樣。
況且已經花了的，永遠是他賺的。老劉那裡幫他辦事花費的十萬，已經足夠他自傲了。
同爲戰友，莫權現在爲了三五萬的公房款而一籌莫展。自己找人辦事就花了十萬，而且沒讓家裡出錢。
之前的種種順利讓他忽視了運氣成分，一廂情願地認爲自己有著非凡的實力。自信就算現在賬面上的60多萬都賠進去，他還有把握重新站起來。
所以此時的蒲素根本不知道害怕，甚至有點狂妄，狂妄的用他無知的心態不恰當地看待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