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支軍隊在遼東半島只屬於三流的軍隊,真正的軍隊現在還不是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時候,現在遼東半島的主力要對抗契丹人,那纔是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鋼鐵之師”
敬翔相信李燁絕對沒有跟自己吹牛,就是搞不明白,還有什麼樣的軍隊會比眼前這支軍隊強大。如果說這時候大唐最厲害的軍隊是那支,非河朔三個藩鎮的邊軍莫屬,尤其是盧龍藩鎮的邊軍最盛,可是就是盧龍的邊軍,在契丹人的鐵騎下,也只有防守的份,敬翔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可以正面對抗契丹人的鐵騎。
李燁沒有吹牛,一千名火槍兵加上適當的戰術,足可以抵擋住四五倍的契丹騎兵。是抵擋不是追殺,更不是剿滅,李燁現在還沒有狂妄到認爲火槍兵可以戰勝契丹兵的地步。在南樓鎮對抗契丹兵獲勝,其中很大原因是契丹兵還沒有熟悉李燁的戰術,一旦契丹兵熟悉了李燁的戰術,並且改變騎兵的戰術,李燁的火槍兵只有拼死抵抗的命了。
同時培養一名火槍兵所花費的錢糧並不比騎兵少,而且裝配火槍的速度非常慢,消耗的支援異常巨大,這也是李燁只裝配了三千名火槍兵的原因之一。
李燁也有故意誇大自己軍隊實力的嫌疑,千萬不要認爲李燁這是吹噓炫耀,現在遼東半島軍隊還不到一萬五千人,保衛遼東半島都不夠。跟敬翔吹噓自己的實力,當然有拉攏敬翔的意思,更主要的是讓身邊的人相信,跟著李燁有安全感,有爭霸的實力。三國時期的袁紹爲什麼有許多名士輔佐,不就是因爲實力強大、名聲響嗎?讓人感覺在三國爭霸的時候容易勝出,搞到最後曹操不得不燒掉朝中大臣與袁紹之間來往的書信,從而拉攏收買那些朝廷的達官顯貴。
要說李燁現在最缺的是什麼,那就是名聲和人望,李燁可以說現在自己起兵造反,那些士族名門根本不認爲李燁是誰,可能還沒有敬翔的名聲響呢?這是李燁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情況。
敬翔現在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不知李招討使準備什麼時候起兵”,這個問題對於敬翔來說太重要了,這關係到自己能否成功的因素。
“最早三年,也許五年,或者更長的時間”
這個問題李燁不止一次的考慮過,三年內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性,除非天下的人都死光了,纔有希望。這絕對不是李燁藏拙,這是不爭的事實,大唐的根基尚在,自己的實力尚弱,根本拿不出力量與天下藩鎮一爭雌雄。
李燁現在控制的萊州、登州,還有遼東半島,總人口不足三百萬,軍隊不足二萬,就這樣的實力,守住三地都不可能,不要說出兵征伐了,那是癡人妄想異想天開。
敬翔對李燁這個回答相當的滿意,沒有十萬以上的軍隊,沒有三年以上時間的準備,根本沒有爭霸的資本,敬翔看的很清楚,李燁也看的很明白。敬翔心中的疑慮已經消除,更多的是好奇起來,李燁準備向遼東半島移民二三百萬,如此浩大的工程是如何準備安置完成的,李燁雖然輕描淡寫的說了一邊,但是其中的艱辛和困難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乾符三年正月十八日離開新城後,一天半的時間便進入了密州境內,沿路的流民也漸漸多了起來,三五成羣、一家人偕老帶小,衣裳襤褸、骨瘦如柴充斥在道路兩旁,路邊不時可以看見凍死、餓死、病死的流民。
每隔三十里,就能看見一處粥場,但是流民的數量也越來越多,根本救濟不過來,能否撐到即墨就要看流民的運氣了,李燁的手不可能伸手密州境內,做什麼事情都有所顧及。
望著從身邊走過的流民,李燁選擇了逃避,雖然沒有出現易子相食的場面,但是路上的慘狀還是讓李燁不忍去看,這都是大唐造的孽,生在這個時代人不如狗。
幾條野狗不時的從路邊的草叢中向路邊窺視,閃爍著狡詐、殘忍的雙眼如同鬼火一般,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野狗不敢靠近軍隊,但是不表明它們不敢對已經死去的流民下口,幾條野狗正在拼命的撕咬著一具屍體,從屍體上扯下一絲一條幹癟的骨頭,含在口中竄入草叢中,伴隨著幾聲狗叫,引來更多飢餓的野狗。
“嗖、嗖、嗖”
隨著一陣弓弦響起,路邊倒下幾具野狗的屍體,其他的野狗一鬨而散,重新逃回草叢中,遠遠逃離開來,不一會又回到路邊,虎視眈眈的看著路邊的軍隊。
李燁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殺死的第幾條野狗了,兩壺箭已經空了,但是路邊的野狗數量並沒有減少,而是越聚越多,好像在向李燁示威。
“殺……”
雙眼通紅的李燁,提刀跨馬衝下路邊的小坡,衝入野狗羣中。野狗羣好像已經感覺到危險的存在,掉頭就向四周逃散,這時護衛已經從左右兩側包圍過來,只留下回身逃命的一條路。
護衛跨馬拉弓,身體隨著身下戰馬一起一伏,保持著進攻的姿態,手中的弓箭瞄準一隻只野狗,野狗跑的再快也沒有護衛手中的弓箭快。
慌亂的野狗那裡懂得圍獵的戰術,李燁更是把撲殺野狗當成了一次小小的訓練,護衛不停的從兩側合圍。空中飛舞的箭枝像一張張催命符,收割者嗜血的野狗,隨著一聲聲哀嚎的慘叫聲,那些兇殘的野狗倒斃在荒原上。
葉玲和紫萱更是把圍獵當成了一種遊戲,葉玲騎術精湛,紫萱箭法也不錯,兩人都是一身赭紅色戰衣,腰間繫有武裝帶,盈盈細腰不堪一握,神采飛揚英姿颯爽。
葉玲張弓,紫萱提刀,兩人護在李燁的身邊,見圍獵的場面甚是激烈讓人熱血沸騰,不由得催馬超越李燁身下的坐騎,加入圍獵廝殺的隊伍。
李燁也就是發泄一下心中的怒氣,並不想真正的參與到圍獵當中,見護衛把圍獵當成了訓練,葉玲和紫萱把圍獵當成了遊戲,李燁也就失去了繼續追殺這些可憐殘忍的野獸樂趣。
圍獵還沒有結束,便看見有流民跑到已死的野狗身邊,剝皮抽筋將野狗放在篝火上燒烤,有些飢餓的流民更是等不及的把半生不熟的狗肉塞進口腹之中,引起李燁一陣反胃。剛纔還是狗吃人的場面,突然一下子變成了人吃狗的場面,本來口味就比較淺的李燁,胸中酸水直冒,趴在馬背上的利益直想吐。
敬翔靜靜的坐在馬車上,身邊有綠嵐和曼雲陪伴,綠嵐一手好茶藝讓敬翔讚不絕口,品嚐著味苦回甘的清茶,欣賞著李燁圍獵的場景:“天地殺氣薄,千軍部伍囂,百騎卷平岡,人起鳥獸駭”。
“敬兄,好閒情雅緻”
李燁真的佩服這些文人,明明是圍獵殺戮血腥的場面,到了文人的口中,竟然變得風趣優雅起來。幾十只土狗還用不了李燁親自動手,一盞茶的功夫便被護衛消滅殆盡,便調轉馬頭回到馬車旁,上了馬車端起一盞清茶一飲而盡,如此牛飲哀梨蒸食引得敬翔直搖頭。李燁眼睛直翻,胸中酸水直冒,哪有什麼心事品嚐茶藝。
敬翔悠閒的靠在車廂邊,手中把玩著精緻的骨瓷茶杯,口中振振有詞道:“李招討使悲天憫人,這是百姓之福,可是多愁善感就非大丈夫所爲了,三尺清風可血濺五步,胸藏百萬兵,纔是天下之福,爲何只看一時之得失”。
對於李燁容易衝動的性格,敬翔十分擔心,敬翔希望李燁能做到梟雄的喜形不怒於色,這纔是梟雄的本色。可是李燁做不到,也不想去做,麻木不仁,見生離死別而無動於衷,那是對生命的漠視,是對天下蒼生視爲玩物的殘忍。
“某不贊成敬兄的話”
李燁坐到馬車上,穩定了一下情緒,因爲車窗都是敞開的,曼雲也不好糾纏到李燁的身邊,只好藉著給李燁斟茶倒水的機會,往李燁的身邊湊了湊,剛纔那些嚎叫的野狗讓曼雲和綠嵐瑟瑟發抖,只有在李燁身邊才能感覺到安全感。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士無怒即已,一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世間萬物皆有靈性,某不愛一民,何以愛天下,見世間不平,而不出手,見人間悲歡,而不動容,那與禽獸有何區別。嚴於律己,而後律人,爲官者不愛惜民力,爲民者必不愛戴,敬兄以爲如何”
敬翔苦笑,知道李燁就是這個脾氣,自己也不希望李燁變成喜怒無常的暴君。歷史上敬翔就是因爲朱溫後期喜怒無常,很少參與朝政,以至朱溫後期漸漸的淡出了朝廷、不問世事。
有時候事情總是兩面性居多,衝突的對立面大於心裡的幻想,臣子希望君主殺伐決斷,又希望君主能善於納諫。就像男人希望女人上得廳堂、下的廚房,既要賢惠又要美麗,牀上是妖精牀下是淑女,這根本就是很難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