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綿延下了五日方纔放晴, 只是這化雪的天比下雪時更冷了幾分。
容憶與林子恪的婚事原本就是在容憶還沒出生時便已經(jīng)訂下的,即便是容憶曾退婚,兩家父母也未曾當一回事, 始終認爲容憶最終定會嫁入林家。此次回來成婚, 兩家大人自然都是樂見其成, 好似怕容憶又突然反悔似的, 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敲定了成婚日期。
敲定婚期後自然便是準備嫁衣, 向來拿容憶當親女兒看的蕭柔剛敲定婚期又按捺不住要親自給容憶做套嫁衣,林子婉常常侃調蕭柔待容憶比她這個親生女兒還好。也因著這一忙,讓容憶暫時忘了柳枝那一茬兒。
這日林子婉一大早便又來容家要拖容憶去看布料, 林子恪正同沈彥說著送柳枝回她爹身邊去的事兒,林寧闖了進來, 面上似有些著急, 進門便拉著林子恪道:“爹爹!你快去看看孃親, 她喝醉了一個勁兒的叫著你的名字。”林寧雖然早熟,但終歸只是個小孩子, 從小便沒有孃親在身邊,而現(xiàn)在孃親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但也緊緊在最初的彆扭與不習慣後便很快的與柳枝親近起來,近幾日他幾乎是已經(jīng)將東西全部搬到了柳枝所住的客棧。早上起來便見得柳枝醉倒,也不禁亂了陣腳, 聽到柳枝叫林子恪的名字便急著跑來找林子恪。
見得林寧如此著急, 沈彥便也跟著去了。
柳枝的酒量著實很淺, 聽得說她醉了的時候, 沈彥以爲她至少已經(jīng)是一壺酒下肚, 要問他爲什麼會有一壺酒下肚便醉的概念完全歸功與容憶,平日裡他很少喝酒, 但容憶在鬱州城裡京城拖著他去喝酒解悶,通常的狀況便是容憶喝,他在旁邊喝喝茶看著容憶喝,容憶酒量該算是頗大,通常沒有一壺酒下肚是不會有醉意,甚至連臉都不會紅半分。
推門進去,沒有看到想象中橫七豎八的酒壺,甚至連柳枝手裡酒壺中的酒也只喝了三分之一,她亦沒有發(fā)酒瘋,房中一切都整齊潔淨,她趴在桌子上沒有嘴裡喃喃叫著什麼。聽得開門聲才轉過頭來瞧了瞧。這一瞧,柳枝便自動忽略了他身旁還跟著的沈彥與林寧。
人常說的酒後吐真言這句話,經(jīng)過沈彥親身實驗,對林子恪沒有用,卻對柳枝用處大得很,見到林子恪,柳枝眼募的一亮,隨即便跌跌撞撞撲進了林子恪懷中,林子恪被她這突然的舉動怔了怔,腦中想起容憶說過的話,伸手想要去推開她,卻無奈柳枝雖平日看起來羸弱,喝酒後力氣卻驚人的大,緊緊抱著他,近乎乞求的低喃:“不要推開我,求你……”
沈彥看著情況不對勁,便上前去想要扶開柳枝,沒想一直安靜的柳枝卻突然發(fā)起酒瘋,全然不顧還有林寧在場,死死抱住林子恪,任由沈彥二人怎麼勸也不聽,只喃喃道:“不要送我走,我自知已配不上你,也不奢求能做你正妻,只求你……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哪怕……哪怕在你身邊做個婢子也好”
“不可能!”林子恪冷然道,擡起袖子往她鼻尖拂過,柳枝身子一軟,便要倒了下去。他伸手扶住柳枝,對沈彥淡聲道:“我這邊走不開,你幫我將她送回臨州城柳家。”
“沒問題。”沈彥答應得甚是爽快,反正他本就是離家出走的,只要不回家娶那高傲的連家小姐,四處走走也不錯。
柳枝是什麼時候對自己生出情意的林子恪懶得去思考,只知道如果她真對自己有什麼心思,而他又顧念著往日的情分將她留在身邊,不管對容憶還是對柳枝都是無形中的傷害,柳家自柳枝消失後便一家舉家遷到臨州城,現(xiàn)下柳老爺是柳枝唯一的親人,將她安全送回柳家便已是他能爲她做得最後一件事情,自此以後,他不會再跟她有任何關係。
只是林寧……他轉過頭看了眼林寧,問道:“你要跟著你娘回去嗎?”
林寧是他一手帶大的,若說突然離開,他即便是心腸再冷,也是捨不得的,只是這孩子自小便有他的一套想法,且柳枝纔是他親孃,他不能也不會因著自己心中的哪一點不捨而強行拆散他們母子二人,再者如今容憶的身體狀況,他也沒有精力再去顧及到他。
林寧幽黑的眸子看看昏迷的柳枝,又看看一臉冷然的林子恪,猶疑不定,他既想跟著爹爹,又不想離開剛剛纔相認的孃親,只是他心中也明白,如今孃親做了這一舉動,即便是他也覺得他娘這麼要求著實是讓人難做,爹爹是斷然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也就是說如果選了孃親,便以後跟爹爹沒了關係。
最後將目光放在已然昏迷的柳枝臉上,她面色蒼白,眼角似乎還掛著淚,心中的迷茫似乎找到出路,爹爹沒了他還有傻大姐,還有以後他們生孩子,而孃親如果連他也不跟她回去,便是什麼都沒有了,他想了想,還是低聲道:“我跟孃親走……”
林子恪頓了好一會兒,終是沒再說什麼,將柳枝交給沈彥,道:“麻煩你了……”
“爹!”他正欲離開,林寧突然喚了一聲,他轉過身便見林寧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問道:“如果我想你和傻大姐了,能不能來青州看你們?”
終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見他這模樣,林子恪心裡亦不好受,點了點頭,道:“隨時可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