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聞言心一緊,她想要謝家偌大家產潑天富貴不假,可要她殺謝錦裕,她不敢。
看著謝老太太,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任氏心裡,還是愛著謝錦裕的,所以她可以去害謝錦裕的其他子女,卻沒喪心病狂到去害謝錦裕。
“姨母……”任氏低喚,偷偷去看謝老太太那陰霾狠辣的眼眸,嚇得一個哆嗦,再不敢多語。
謝老太太瞄了任氏一眼,暗罵沒出息的東西,又看向謝明欒,“明欒你過來!”
“是,祖母!”
謝明欒俯身在謝老太太身邊,謝老太太在謝明欒耳邊低語幾句,謝明欒聞言後大喜,忙道,“祖母放心,孫兒明白的!”
“去吧,此事你親自去辦!”
謝明欒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可此刻有謝老太太給他出主意,謝老太太又幫她隱藏了多年的暗勢力都交給了他,此刻謝明欒激動的,彷彿整個謝家都在他懷中,唾手可得。
這邊幾人剛剛商量好怎麼反擊,那廂謝錦裕已然得到消息。
謝錦裕自認自己對得起謝老太太,也一直很孝順謝老太太,卻怎麼也想不明白,謝老太太爲什麼要這麼對他?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謝老太太卻恨不得要他立刻去死。
“來人!”
“老爺!”
一黑衣人悄無聲息出現在謝錦裕面前,如鬼魅一般。
“去查,四十五年前出府的老人可還有健在的,若有把人帶回來,我有話要問!”謝錦裕說著,微微一頓,他或許可以去肖府問問。
黑衣人領命退下,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徒留清風吹起謝錦裕的發。
肖府
“少爺,少爺!”
肖睿看著小廝,忙問,“怎樣?”
“是表少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女子,因爲隔得遠,小人沒其瞧清楚那女子的相貌,不過那女子穿的極其華麗,想來身份定不一般!”
肖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謝舒卿忽然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女子,而週二郎所言一一得到印證,肖睿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是去幫週二郎要回媳婦呢,還是給週二郎一大筆銀子,夠他娶個漂亮媳婦,安安穩穩渡過一生。
只是,週二郎於他有救命之人,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週二郎失去媳婦?但,如果週二郎那媳婦嫌貧愛富,甘願留在謝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想到這裡,肖睿還是決定去找老太太說說這事。
老太太明顯比肖睿想的更多,“這人呢,咱們是肯定要找到帶回肖家的,至於她最後選擇,那就不是我們能決定了的,我已經吩咐下人準備了禮品,你這會便去一趟謝家,若能見到那女子,試探一二最好,若見不到……”老太太微微頓了頓,“就算見不到,也先把這個消息告訴週二郎,免得他擔憂!”
“是!”
週二郎得到消息的時候,欣喜若狂,“阿嬌還好嗎?”
肖睿微微點頭,“應該是很好的!”
知道凌嬌過的好,週二郎便放心了,也沒往別的地方想,甚至滿心歡喜,只恨不得立即去把凌嬌接到身邊,然後回周家村去。
“你……”肖睿猶豫著,要不要問。
難道週二郎就不擔心凌嬌是否還是完璧?是否已經變心?是否根本就不打算跟他回去,早在見到謝家富貴的時候,就已經拋棄了他。
週二郎微微一笑,“我知道肖公子想問什麼,不過我也想告訴周公子一句,我不會放棄的!”
如果凌嬌真變了心,他也會努力爭取。
但他相信,就算髮生什麼都不是阿嬌自願的,他也相信阿嬌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
肖睿微微挑眉,“那好吧,我一會就去謝府,我儘量見到凌姑娘,代你問幾句話!”
“肖公子,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肖睿搖頭,“暫時不行,你還是在家安心休養,等我消息!”
週二郎深吸一口氣點頭。
眼巴巴的等著。
心微忐忑,卻在想起凌嬌的爲人時,週二郎放下心來。
謝家
謝錦裕去見了謝老太太,謝老太太見著謝錦裕,笑道,“怎麼來了?”倒是一派祥和慈愛。
謝錦裕坐在椅子上,看著謝老太太,“有些日子沒見母親,今兒過來瞧瞧,見母親身子還好,這心也能放回肚子了!”
“瞧你,母親身子不好又不是一日兩日,就你窮緊張,安心去做事兒,母親這兒沒事的!”
謝錦裕點頭,又陪著謝老太太說了一會子話,說說家常,說說謝舒卿和凌嬌,又說起分家的事兒。
“你要分家?”
“是,以前舒卿沒有成親,我想著自己也還年輕,總能撐上幾年,如今舒卿就要成親了,我也想等舒卿成親後,便把這家分了!”
謝老太太微微握拳,“你打算怎麼分?”
“八成給舒卿,一成明欒、明遠兩兄弟分,一成其它幾個庶出的分,至於那些個女兒,以後的嫁妝皆由舒卿來負責,給多給少,都看舒卿這個哥哥的意思了!”
謝錦裕這話說的好生偏心,偏心到謝老太太心都揪疼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謝錦裕,把這個家產分成兩份,一份給明欒,一份給明遠,其他庶出子女,有多遠滾多遠,至於謝舒卿,活著做什麼,死了一了百了。
“你當真這麼想的?”
“是,兒子已經聯繫了本家幾房族長,想來他們很快就能過來了!”
謝老太太倒抽一口氣,“你已經下了決定?那你此刻來做什麼?只是爲了告訴我一聲嗎?”
此刻的謝老太太滿臉陰狠,哪裡還有絲毫慈愛,整個人就跟那妖魔鬼怪一般,惡毒陰森,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謝錦裕。
謝錦裕微微看了謝老太太一眼,心思微轉,“是,我已經做了決定了,這一切本就屬於謝家嫡出長子,母親放心,舒卿是個孝順的,他一定會善待母親這個祖母的!”
謝老太太倒抽一口氣,她哪裡需要謝舒卿的孝順,她只恨不得直接弄死謝舒卿了事。
謝錦裕看著滿眼陰毒的謝老太太,忽然開口問,“母親,我是你親生兒子嗎?”
謝老太太大驚。
一時間回不過神來,等毀過神來的時候,謝錦裕已經起身,靜靜的看著她說道,“若我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又怎麼會這般待我?這般待舒卿,或許在老太太眼裡,只有明欒、明遠纔是你的親人,我和你根本沒血緣關係,更別說舒卿了!”
謝錦裕見謝老太太臉色越發慘白,心中疑惑越發肯定,“老太太,柔兒她真的是血崩嗎?”
謝老太太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謝錦裕知道了,謝錦裕什麼都知道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敢出手害謝舒卿,那是因爲她覺得謝錦裕是個孝順的,如果謝錦裕知道,她根本不是他親生母親,還害死了他心愛的妻子,爲自己的侄女騰出位置來。
謝老太太只覺得滿心的寒,她一直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謝錦裕是不會知道的,可爲什麼謝錦裕卻知道了。
其實謝錦裕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他在炸謝老太太,可謝老太太實在太傻了,道行也太淺了,居然被謝錦裕三言兩語便露了底,讓謝錦裕猜到了。
“你……”謝錦裕滿眼憎恨。
她貪心貪財,他不怪她,畢竟人就沒幾個不貪心的。
可她卻害死了他的柔兒,還差點害死了他和柔兒的兒子,該死,該死。
謝錦裕大手一伸,捏住了謝老太太脖子,掐的謝老太太窒息難受,臉色發白,想要求救,卻喊不出聲音。
謝錦裕進屋子的時候,就把所有的人都遣退出去了,這會子誰又敢進來。也不可能有人進來救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只覺得自己肯定死定了,卻不想謝錦裕忽地鬆開了手,任由謝老太太重重跌坐在地上,咳咳咳個不停。
“我不會讓你輕易死掉的,我要讓你眼睜睜瞧著任氏去死,謝明欒、謝明遠去死,我要讓你眼睜睜瞧著你在意的一切灰飛煙滅,再不復存在,我要讓你日日活在恐懼與痛苦中,不可自拔!”
謝錦裕怒不可赦,出了屋子,大喝一聲,“暗衛何在,將這院子裡的人全部拉下去,亂棍打死,丟亂葬崗去!”
謝家如今是謝錦裕當家做主,他的話誰敢不聽,誰敢不從,他的話落,立即有黑衣人從暗處跳了出來,將一院子丫鬟婆子全部拿下,有人拿了棍子來,狠狠的打,一棍一棍下去,不一會一院子全是血腥味,哀嚎求救聲四起,謝錦裕冷冷站著。
謝老太太踩到他的逆鱗,一個是柔兒,一個是謝舒卿,偏偏她兩個都想害。
簡直罪不可赦,這一院子的賤婢,老虔婆,沒一個好的。
片刻之後,滿園屍體被人拉出去,謝老太太在屋子裡早已經嚇得屎尿拉了一身。
養尊處優幾十年的她從來不敢想,謝錦裕狠起來是這般的六親不認,這般的冷酷無情,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不去害肖柔,也不去害謝舒卿。
可是,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去查,但凡跟這院子裡走得近的丫鬟婆子,一律杖斃!”
這一查還得了,府中那個沒和謝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婆子走得近,一時間,謝府陷入水深火熱。
任氏做夢也沒想到,謝錦裕反擊這麼快,簡直超出她想象。
謝家大門後門全部被堵死,圍牆下皆有人守著,誰都別想逃出去,或者送信出去。
謝錦裕帶著人一個院子一個院子杖斃,不論是誰,兩句話說不好,杖斃,哪怕是她的幾個妾室,子女都已經死在了亂棍之下。
謝錦裕瘋了。
這是任氏得到的唯一想法,任氏驚懼異常,看著兩個可愛的孫子,兩個女兒,兒媳婦,三個孫女,她只覺得渾身墜入冰窖,冷的她瑟瑟發抖,“走,跟我去逍遙院!”
可任氏想錯了,逍遙院外早已經被謝舒卿的人把守著,她根本靠近不了,撲通一聲跪下,剛想開口,一條鞭子快速甩了過來,當場便將她嘴巴打得血肉模糊,牙齒落了好幾顆,這下子別說任氏,就連她幾個女兒,媳婦早有人嚇暈過去,幾個孩子孩子更是嚇得屁滾尿流。
凌嬌在屋子裡,聞著空氣中瀰漫的血腥之氣,想要出去,逃離這個地方,初菊死死拽住她,“姑娘,若你想好好活著,便什麼都不要做,安慰的呆在這思柔苑,不然誰都護不了你!”
“可是……”
凌嬌很想說,外面都成地獄了,她在這小小一片田地能存活?
“姑娘別問了,知道這些,對姑娘並無好處,若姑娘害怕,便用棉花塞住耳朵!”
“外面……”
“姑娘,外面的事兒,你我都無能爲力,所以……”初菊說完,揚手劈在凌嬌脖子上,凌嬌頓時便暈了過去。
當殺戮過去,謝家一片狼藉,活著的人全部被關到了老太太院子,全是高手看著,死掉的人一車車被運出去,丟入亂葬崗,新的奴僕瞬間替補了以前的人,有條不紊的打掃幹活,人人都低垂著腦袋,靜默不出聲。
外面的人只知道謝家這一日血腥味甚重,卻不知道謝家在這天血流成河,屍體堆積如山。
肖睿來到的時候,臉色極其不好,尤其是見到謝舒卿後,“表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謝舒卿看著肖睿,好一會才笑出聲,“幾年不見,睿兒長高了,成男子漢了,也有了男兒的當當,表哥甚喜!”
“表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睿兒,你爲什麼來謝府?”
“我……”
謝舒卿看著肖睿,微微一笑,“睿兒,表哥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兒?”
“幫我送一個人回一個地方!”
這一刻謝舒卿是後悔的,他不應該把凌嬌牽扯進來,這種血洗滿門的殘酷,她其實不應該見到的。
“表哥,你愛那個女子嗎?”肖睿忽然問。
謝舒卿疑惑的看著肖睿。
肖睿呼出一口氣,“人家相公尋上門來了,恰巧救了我的命,所以……”
謝舒卿很認真想了想,愛嗎?他不知道,或許是這三年愛得太刻骨銘心了,讓他總是情不自禁的就覺得,其實他是愛凌嬌的,所以纔不顧她的意願把人帶了回來。
按照他的謀算,奪回一個謝家而已,根本沒什麼大問題,可他卻找了那麼多理由把人給帶了回來。
“既然她相公尋來了,一會你便把人帶走吧,我不留她了!”
“表哥……”
謝舒卿知道肖睿想說什麼,謝舒卿一笑,“她根本不愛我,也不喜歡我,甚至很怕我,睿兒,我雖然壞,但在感情上,我是一個君子,這份感情,我強求過,可惜,依舊無從得益,如果她心裡有我,我是不會去管她是誰的妻子,我都將她變成我謝舒卿的妻子,可她並不愛我,一點都不愛,既然如此,我何必強求!”
肖睿微微點頭,“我是馬車來的,人我這便帶走了,表哥,你有三天時間反悔,三天後……”
“不必,人你帶走吧!”
謝明欒、謝明遠安排好一切,正得意洋洋的時候,一大羣黑衣人將他們包圍住,二話不問便殺了起來,謝明欒曾經覺得自己是厲害的,可臨死那一刻,他見到了謝舒卿。
那個從小在父親身邊長大的大哥,和他們這兩個從小在母親、祖母身邊長大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高高在上,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們,“將屍體帶回去!”
謝老太太院子,謝老太太看著那一具一具熟悉的人變成屍體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嚇暈過去,醒來又暈過去,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跪在謝錦裕面前,哭著懺悔她做下的惡事。
肖柔的確是她害死的,肖柔懷胎其實很穩,是她在肖柔產子的時候,在她的藥裡下了會急速流血造成血崩的藥物,讓肖柔死於血崩,這會子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她不該有私心,不該貪心,如若不然,她是謝家老太太,享著榮華富貴,含飴弄孫,多好,多好啊。
可惜來不及了,謝錦裕恨死了她了,她孃家人一個一個死在她面前,謝老太太頓時口鼻一歪,癱瘓了。
沒有人會去管她,任由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嚥下最後一口氣。
三日後,謝家散盡家財,當夜,一場大火,將謝家大宅燒了個精光,皇商謝家一夕之間消失在大禹國。
至於謝舒卿、謝錦裕父子兩,沒人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然後去了哪裡?沒人知曉,連肖睿都不曉得。
老太太哭得肝腸寸斷,肖睿紅著眼眶安慰,直到門口有人送來一塊玉佩,老太太才破涕爲笑,從此纏綿病榻。
綿州一小鎮客棧。
週二郎端了熱水進屋子,給躺在牀上的女子擦手,洗臉,輕手輕腳的,生怕弄疼了她,細心的想呵護稀世珍寶一般。
三日前他從肖家帶著凌嬌離開,馬兒金城時已經給他送來,金城時卻告知週二郎他有要事要去處理,讓週二郎帶著凌嬌回泉水鎮周家村,週二郎不敢停留,快速去買了個馬車架子,蒙上油紙,裡面又鋪了厚厚的棉被,帶著凌嬌出了綿州,一路不敢停留,連趕了三天路,纔在這個小鎮歇下,因爲凌嬌一直不曾醒來,他擔心害怕,找了大夫來看,大夫一番探脈後,只叫他好好照顧,便離去了。
“阿嬌,你快醒來吧,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一如既往的待你,相信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