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李衛東要美金，各參展商們瞬間炸了鍋。
“20美金？我記得他昨天說的是20塊錢人民幣啊，難道我昨天聽錯了？”
“你沒聽錯，他昨天說的就是20塊錢人民幣！”
“昨天還是20塊錢人民幣，今天就要20塊錢美金，這不是坐地起價麼！”
“大不了老子不賣這空氣炸鍋裡，也不要被他這麼欺負！”
衆人全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說道。
蔡前進更是開口說道；“李衛東，一臺空氣炸鍋，你就敢要20美金的專利費，你怎麼不去搶！”
“搶劫是犯法的！”李衛東一臉萌呆的接著道；“再說了，賣專利相當於躺著收錢，這可比搶容易！”
“李衛東，你……”
“行了，都少說兩句！”柳大偉再次出來制止了兩人的爭吵。
隨後柳大偉開口問道：“你們一會說20塊錢，一會說20美金，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昨天我去找各位參展商進行協商的時候，曾經提過專利費的事情，我說一臺空氣炸鍋，給我20塊錢的專利費，但是被蔡主任他們集體拒絕了。當時蔡主任的態度也很明確，要錢沒有，沒得商量。”李衛東開口解釋道。
柳大偉等了蔡前進一眼，心中暗道你昨天要是答應付專利費的話，今天還會有這一攤麻煩事！
蔡前進則開口說道；“領導，你也聽到了，昨天他要20塊錢的專利費，今天就漲到20美金了，這天底下沒有這麼坐地起價的吧！”
柳大偉又轉頭望向李衛東，開口說道：“李廠長，你這個價格，漲的也的確是有些太過分了，這才一天的時間而已，不至於從20塊錢漲到20美金吧！”
李衛東立刻解釋道：“領導，你誤會了，這20美金的價格，不是我提出來的，而是東南公司提出來的。我昨天之所以說20塊錢人民幣，是覺得大家都是兄弟省份，應該給一些折扣，所以就給了個友情價。
但是蔡主任他們一分錢都不願意出，還讓我去走法律途徑，於是我只能聯繫了港島東南公司那邊，告訴了他們廣交會的情況。東南公司那邊立刻表示，他們會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他們的合法權益。
同時東南公司那邊也認爲，20塊錢人民幣的專利費太低了，他們要20美金的專利授權費！領導，你是知道的，東南公司是一家港島的公司，他們要人民幣是沒有用的，當然得要美金，而且港島的物價比較高，所以他們的要價自然也會高出許多。”
柳大偉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20美金的價格實在是太高了，就不能講講價，讓這個東南公司便宜一點麼？”
“我也覺得20美金的專利費太高了，所以希望東南公司可以給予一定的優惠。東南公司那邊表示，可以不要美金，支付港幣也成！20美金用港幣支付的話，大概是156港幣。我給他們講到了155港幣，便宜了一港幣。”李衛東開口說道。
“這算哪門子優惠！說了等於沒說。”蔡前進不滿的吐槽道。
港幣和美金之前可以自由兌換，而且港幣的匯率是緊盯美金匯率的，因此用港幣支付和用美金支付，差的只是一道兌換的手續。在場的都是外貿部門的人，自然都很清楚這一點。
只見柳大偉沉吟了片刻，扭頭望向蔡前進等人，開口問道：“諸位，東南公司那邊的條件，你們也都知道了，一臺空氣炸鍋要交20美金的授權費，這個條件你們願意接受麼？”
“肯定不能接受啊！”蔣愛國第一個說道：“我們一臺空氣炸鍋，只賣150美金，這根本就不賺錢，要是材料繼續漲價的話，我們還得虧欠呢！要是再交20美金的專利費，我們豈不是要虧到姥姥家！”
柳大偉點了點頭，又望向李衛東，開口說道：“李廠長，你都聽到了，若是按照20美金的專利費收取的話，咱們國內的廠家還得虧錢！你也是做空氣炸鍋的，想必應該知道，空氣炸鍋的成本價是多少。”
李衛東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你們賣150美金，肯定虧本啊，可你們不會賣170美金麼！其中20美金是給東南公司的專利費，餘下150美金是你們出售產品的錢！”
柳大偉再次點了點頭：“諸位，李廠長說的有道理，覺得虧本的話，你們可以提價嘛！170美金要是虧錢的話，就賣180美金，或者190美金，這錢不就賺回來了麼！”
蔡前進等人卻是沉默不語，對於八十年代末的中國企業來說，他們並不習慣將專利費，算做是產品的生產成本。
畢竟專利這東西，是看不著摸不到的，爲了一種看不著摸不到的東西而花錢，心裡面總覺得有些冤枉。
柳大偉卻開口勸道：“諸位，現在的狀況已經很明確了，你們不掏這個專利費，就沒法把空氣炸鍋賣給外商，到時候你們也是一分錢都賺不到。
咱們中國有句古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們看似是每臺空氣炸鍋多掏了20美金的專利費，但如果你們每臺產品漲20美金的話，這錢不就等於是外商出的麼，你們一分錢的損失也沒有，而且還能把產品賣出去。
所以呢，我還是建議你們，接受東南公司的條件，該交的專利費，咱們就交上，這樣也不會耽誤你們出口創口，這豈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麼！”
“皆大歡喜？我看是李衛東歡喜吧！這個柳大偉果然是站在李衛東那邊的，他們之前都是在唱雙簧！”蔡前進心中吐槽道。
現在的柳大偉，早就不想摻合這檔子麻煩事了，他巴不得趕快把事情解決，早點送走這一批瘟神，所以他非常迫切的希望，雙方可以達成專利授權的協議。
既然沒法去對港島的東南公司施壓，那就只有對這些參展商施壓，讓他們答應20美金的專利費了。
柳大偉的處世哲學非常明確，就是柿子撿軟的捏，在衆多參展商面前，李衛東單槍匹馬的肯定是軟柿子，那就捏李衛東；而在港島公司面前，一衆參展商又成了軟柿子，那就捏參展商！
只聽柳大偉接著勸道：“諸位，你們早一天跟東南公司達成專利授權的協議，就能早一天賣你們的產品。空氣炸鍋這東西還挺貴的，應該就只有發達國家能買得起。
所以空氣炸鍋的市場，也就那麼大。誰先能把產品賣出去，就算是吃上塊肉了；稍微晚一點把產品賣出去，多少還能喝點湯；怕是連湯都沒得喝了！”
聽了這話，參展商當中有人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顯然是打算答應20美金的專利費。
這些參展商也沒有李衛東這種走一步挖三個坑，等著別人往下跳的本事，面對這種局面，他們沒有底牌，也沒有後手，只會瞎吆喝。
關鍵但是，這些參展商並不是鐵板一塊，之前是爲了共同的利益，加上有蔡前進和蔣愛國這兩個挑頭的，才勉強可以團結在一起。
如今到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時候，自然要先顧好自己。
終於，有個參展商站了出來，開口說道：“李廠長，我願意給專利費！能不能給我空氣炸鍋的授權！”
“我也願意給專利費！”另一個參展商也站了出來。
有了第一個、第二個，很快就有第三個和第四個！
“李廠長，既然大家都願意給專利費，那還請你儘快的聯繫東南公司吧！”柳大偉開口說。
“不用搞那麼麻煩！”李衛東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他拿來隨身的公文包，變戲法般的拿出了一沓文件，接著說道；“我已經讓東南公司把專利授權文件準備好了，只要簽上字蓋上章就可以了！”
看到這一沓專利授權文件，柳大偉心中暗道：“連合同都準備好了，這個李衛東，果然是早有預謀！蔡前進和蔣愛國他們是活該吃癟了！”
……
即便每臺授權費高達20美金，但把空氣炸鍋的專利授權出去，肯定沒有自己壟斷空氣炸鍋市場賺得多。
然而李衛東卻更願意賣專利，而不是自己去費盡心思接訂單搞生產。
李衛東的電爐廠沒有專門的進出口權限，以當時國家開放的程度，李衛東也申請不到那種東西，想要把產品賣到外國，就必須通過外經貿部門。
而一旦經過外經貿部門，那李衛東所得到的就是人民幣，而不是外匯。
別看李衛東每一屆廣交會能出口大幾百萬美金的產品，但這些錢實際上都是在外貿部門的賬戶上，需要通過結匯，把外匯換成人民幣，這錢才能歸李衛東所有。
至於外匯存留這種東西，是合資企業纔能有的特權。李衛東這種小電爐廠，是不可能要到外匯存留政策的。
所以李衛東自己接訂單生產空氣炸鍋，即便是賺的再多，也是人民幣。
而出售專利的話，錢是付給了東南公司，東南公司是港島註冊的公司，不會受到外匯的管制。東南公司所收到的專利費，可是實打實的美金。
對於李衛東而言，把人民幣變成美金，即便是少賺點錢也是值得的。
畢竟當時國家外匯管制非常嚴格，你手裡有美金，可以輕易的換成人民幣，有人民幣的話，卻未沒法換成美金。
有了美金，李衛東便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去購買國外的先進技術，可以去引進國外的先進設備，可以去聘請國外的優秀人才，可以去開拓國外的市場，這樣就可以將企業做大做強。
當然也可以在國外註冊個皮包公司，然後假裝外資來國內投資，搞個假的中外合資企業。
不過這得是腦子糊成什麼樣的人，纔會想到的主意！
李衛東花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才把錢換成美金，轉移到了境外，怎麼可能再從境外把美金拿回來，換成人民幣投資在國內！
那不是腦子進水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