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妍看屠司正還沒有動手，知道還有拖延的餘地，便癡癡傻傻地道：“我說的你不信，那你大可以教教我，我該在哪裡撿到這瓔珞啊？”

屠司正一見她這蠢笨的模樣，都有些難以置信，世上會有這麼笨的人，屠司正都已經(jīng)提示得很明白，她愣是不懂？

屠司正懷疑地看著楚慕妍，又回頭瞧了瞧龍尚功。

只見龍尚功淡淡回望了她一眼，無奈地輕咳了兩聲，彷彿也是覺得楚慕妍就是一個蠢人。

看來屠司正也只能明說了：“楚慕妍，你既然問本司正，那麼本司正也不妨爲(wèi)你指點一條生路。這瓔珞本是大皇子的飾物，是皇后娘娘大年初一送給大皇子的禮物，誰要是偷了它，那就是死罪。我看你許是受了誰的矇蔽，明明東西是在她房裡找到的，她卻要你放在身上，終於避過了搜查，而你只不過是替罪羔羊罷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是豬也能聽明白了，何況是人。

楚慕妍一聽，暗暗咬了咬牙。她就知道屠司正和龍尚功這次是衝著葉疏煙來的，而且屠司正都知道東西在葉疏煙房裡，那肯定是她們這些人佈置的無疑。

她笑了笑：“我不敢撒謊，東西就是在夕醉苑的地上找到的，當(dāng)時我正打算送到司珍房去。”

屠司正一聽，瞪大了銅鈴般的圓眼，氣得直吹氣。她脾氣暴躁，能跟楚慕妍周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少見的，想不到這個楚慕妍原來是扮蠢，根本不配合。

龍尚功到這時也不由側(cè)目瞧了楚慕妍一眼，只覺得此人好吃懶做、動不動就開小差，趁方便的時候溜達(dá)出去，躲一會兒懶，所以平時倒沒看出她這麼講義氣。

楚慕妍既然不肯拉葉疏煙下水，那麼就只能用刑讓她招了。

龍尚功便向屠司正遞了個眼色，屠司正見了，恨恨地抿了一下嘴脣，眼中閃過怨毒之色，慢慢迴轉(zhuǎn)身，一抖手裡的鐵鞭子，只聽鞭花炸響，一道亮光閃過，那帶著倒刺的鞭子就狠狠地抽在楚慕妍的身上。

“啊——”楚慕妍不妨屠司正說打就打，頓時覺得那鐵鞭像一條毒蛇似的，從她的身上抽了過去，力道似有千鈞之重，倒刺將她的皮肉都劃得血肉模糊，連骨頭上都是火辣辣地痛。

她尖叫一聲，疼得渾身發(fā)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經(jīng)被打爛，露出了雪白的肌膚、鮮紅而猙獰的傷口。

她當(dāng)初也是官家小姐，雖然自小在練武場上長大，練習(xí)騎馬的時候也沒有受過太大的罪。

從她的父親，到兵營裡的將士們，個個都把這個漂亮的小丫頭當(dāng)成珍寶一般捧在手心上、馱在脖子裡，從來沒有人讓她受過這樣的欺凌折磨。

她心裡騰起一團(tuán)怒火，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擡頭怨恨地看了一眼屠司正，緊緊咬著牙，逼自己低下頭去，用沉默來對抗對方的暴力。

要是平時的楚慕妍，一定會一怒之下，對屠司正破口大罵。這個時候，她什麼難聽的話也能罵的出來。

可是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她得熬，熬到葉疏煙想到辦法救她爲(wèi)止。

想到葉疏煙當(dāng)初在浣彩苑被打了之後，立刻對五福服軟，回到尚功局之後，對本來針對她、忌憚她的龍尚功溫馴投誠，並一心爲(wèi)尚功局辦事，如此才逐漸令龍尚功對她改觀，著意提拔拉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楚慕妍只要能學(xué)學(xué)當(dāng)初的葉疏煙，不那麼強橫，慢慢拖著審訊的節(jié)奏，讓屠司正不至於對她用酷刑，那麼她就離獲救近了一步。

屠司正一鞭子打下去，楚慕妍根本沒有任何反應(yīng)，如此不識時務(wù)，令她無名火起。

她揚起手來，鞭子在空中“唰唰”地挽了兩個鞭花，只聽“啪啪”兩聲，寒光一閃，楚慕妍身上的衣衫就又裂開了兩個口子，裡面的嬌嫩肌膚就像熟透了的石榴倏然炸開了個縫，露出了鮮紅的血肉。

可這一次，屠司正和龍尚功連尖叫都沒有聽到。

楚慕妍緊緊咬著自己的髮絲，哼都不哼一聲，儘管她從頭到腳都已經(jīng)疼得直冒冷汗，連褻衣都溼透了，儘管她的眼睛努力地睜著，連眼珠都紅了，可是她卻不發(fā)出一絲聲響，心裡只是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疏煙會來救我！她一定能求皇上來救我！

當(dāng)初進(jìn)宮，楚慕妍從沒想過自己會落選，因爲(wèi)如今當(dāng)選的幾位，什麼宋美微、花解語、李緣君，她們的樣貌都不如楚慕妍。

凌暖有幾分稚氣，蘇靜好有幾分貴氣，可是容貌也不如她。可是想不到，連驚世絕豔的葉疏煙都會落選。

她只覺得這殿選根本不公平，全憑太后和皇后的喜好，她都沒有見到皇帝，怎麼知道皇帝不會喜歡她？

她從不死心，因爲(wèi)她知道皇帝唐厲風(fēng)是武將出身，一定會喜歡出身武將之家的她。她甚至打聽到唐厲風(fēng)愛好馴馬，這宮中都是嬌弱女子，哪一個能像她一樣陪他騎馬射箭？

可是偏偏，她沒有機會見到皇帝。也正因爲(wèi)這樣，她發(fā)現(xiàn)了葉疏煙那個玉龍吐珠的秘密，才更生氣。

但如今正因爲(wèi)葉疏煙已經(jīng)得到皇帝的垂青，所以纔有救楚慕妍的能力。

楚慕妍相信，她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會得救，說不定是皇上親自來救她……

有時候，人的忍耐力是無限的，只需要這樣一個簡單的信念，就能讓一個柔弱的人，擁有強大到能抗衡驚濤駭浪的力量。

但若是失去了信念，縱然再強大的人，都會頹廢到連一個羽毛的重量都經(jīng)受不起，一句話都能令他的世界坍塌。

屠司正甩動著鐵鞭，楚慕妍咬牙承受，黑暗的刑室裡迴響著清亮的鞭笞聲，和楚慕妍忍不住從鼻子裡中發(fā)出的一點悶哼。

一身雪白中衣，此刻就像是落滿了點點紅梅，鮮豔刺目。

一頭柔順長髮，也因爲(wèi)染了太多的鮮血，粘連成一綹一綹。

終於，屠司正打累了，將鐵鞭怒摔在地上：“好一個死不開口的賤婢，來人！上烙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