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妹妹那平靜中帶著疏離的眼神,殷明珠胸口的窒息感驟然加劇。
是失望,是不解,更是一種被最親近之人推開的無措。
“好!好!”
她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猛地後退一步,轉身時帶起的風讓搖籃輕晃了一下。
她的手重重地拍在門把上,幾乎是下一刻就要摔門而出。
“姐,你要去哪?”
不等殷明珠摔門而出,殷明月在身後叫住她道。
“我去哪?”
“你都如此看我了,我還能去哪?”
殷明珠氣氛的道。
她沒有回頭,兩隻手握著門把手,背對著自己的妹妹。
殷明月鼻腔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道:“姐姐不滿我說話難聽?可姐姐就沒有想過,我爲何說話難聽嗎?”
一個巴掌拍不響。
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絕不能由她一個人來承擔。
殷明珠用力握著門把手的手指關節處開始泛白。
她想到近一段時間母親的反常舉動,給自己打電話,還有見面也是耳提面授,讓自己想方設法跟妹夫改善關係,最好能重歸於好……不止,甚至還說過一些令人羞於出口的話……
一時間,聲音顫抖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殷明月搖了搖頭,“知道了又何妨,不知道又何妨,母親總歸是爲了我們姊妹好,但咱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能她說讓咱們幹什麼,咱們就幹什麼吧?”
殷明珠沉默了。
妹妹雖然讀書不多,但是這句話,她何嘗不是也覺得很有道理。
但是……
“關鍵在於姐姐你怎麼想,有沒有把媽她的話給聽進去。”
殷明月看著自己姐姐的背影,目光下移,落到那雙握緊門把手指關節處已經泛白的雙手上。
瞳孔突然間微縮。
而後繼續從鼻腔裡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道:“我不喜歡瞎猜,如果說話不好聽,請姐姐多擔待。”
有些話不用太挑明,如果挑明,不僅傷人,而且傷已。
她只是希望姐姐能夠心裡有數。
不要把她這個妹妹當成傻子一樣。
以爲她好騙。
殷明珠背對著妹妹發出一聲自嘲:“呵呵,原來你都知道,枉我以爲你還是當初的傻白甜,一點心機都沒有,單純的像一張白紙,既然你都知道,也罷,那我也跟你明說了吧。”
她雙手鬆開門把手,轉過身來,一臉認真的看著殷明月道:“姐我平生的志向是飛的更高,以前是,現在也是,不可能因爲某一個人而折斷自己的翅膀,哪怕這個人……”
“算了。”
她突然一抹眼角,道:“你就當我愛錢吧,我是一個市儈的女人,我承認我嫉妒你現在比我過的好,但我以後也未必就會比你現在過的差,而你是我的親妹妹,我們的血緣關係是斬不斷的,他是我的妹夫,哪怕他再怎麼看不上我,他也是我的妹夫,我現在只是在合理的利用我們的這段關係,我開公司,我從央視辭職,包括現在我住進這套四合院,我的目的都很明確,我……”
“算了。”
又說不下去了。
她眼眶裡面的淚水一顆一顆的滾燙的從她的臉頰上滾落下來。
這回來不及擦。
只見她倔犟的把臉撇到一邊,“你若不信我,那我走就是了。”
能夠承認自己愛錢,貪財,市儈,住進這套四合院的目的絕對只是單純的衝著爭取項目來的,已經是她所能貶低自己的極限。
如果妹妹還不信,還要懷疑她的目的不純。
那就怎麼說都沒用了。
說再多,也只能說明她自己賤,把自己臉伸過去主動給人家抽。
殷明月吸了吸鼻腔,也感覺到鼻子有些發酸。
眼睛逐漸溼潤。
也把頭撇到一邊道:“姐,你別再說了,我信你,你留下來吧。”
信與不信不重要。
重要的是幫助姐姐做事業,對她也有好處。
女人如果一旦把精力放在做事業上,總是會忽略掉一些身邊其他的東西,尤其是像姐姐這種要強的性子,什麼都想做到最好,她所希望的不多,只是希望如果姐姐事業有成,能夠忘掉過去,不要再總想著走過去的回頭路。
殷明珠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居然比她都還要想的更長遠。
抹了一把眼淚,瞪大眼睛道:“你當真信我?”
不等殷明月做出回答。
她又嘴硬道:“如果你剛剛說的這句話,只是想維繫咱們姐妹之間已經不多的感情,還有怕媽傷心難過,我勸你還是把它收回去。”
說完就後悔了。
殷明月目光平淡的看著眼前已經放棄了摔門而走的姐姐。
對於對方的言不由衷。
她只是淡然一笑,而後又提醒姐姐道:“我剛剛跟陸陽哥說的原話是,姐姐你心疼我,怕我晚上老熬夜帶孩子,影響到月子沒有坐好,想幫我分擔壓力,所以晚上這幾天都會跟我一起睡,而陸陽哥哥也已經被我趕去了書房,你若現在走,他可能會覺得你言而無信哦,說的這些疼愛我這個妹妹的話,也全都是在誆我這個妹妹,姐姐,你還要走嗎?”
昨天從姐姐進門開始,自己無意中提了一嘴,陸陽哥哥要去央視找央視的臺領導談這一期的廣告投放。
手筆而且比較大。遠超於前面幾期產品的廣告投放費。
姐姐就一直在拐彎抹角的打探具體的情況,問自己這裡,問自己那裡,然後又說了準備辭職,開一家廣告策劃公司的事情,股東也有某某某,實力背景很強大,這些林林總總,她殷明月又不是真正的傻白甜,當了這麼多年的豪門太太,自然也能看的出來,自己這位親姐姐到底想幹什麼。
存了什麼目的,來這般討好自己,從以前的最不喜歡孩子,到現在徹夜的幫自己熬夜哄孩子,帶孩子,抱著剛喝完奶的孩子在屋中轉圈圈,替她的小外甥自己的兒子凡凡消食。
殷明珠不氣反笑:“你居然連這個都能猜到?看來你也不是甘心願意在家當一輩子的全職太太,怎麼樣?要不要出來跟姐姐一起幹?我可以給你10個點的公司股份,不用你投1分錢。”
但是資源以後肯定要大把的向她們這家廣告公司傾斜。
這種話是不用說出口的。
殷明月只要願意點這個頭,在能白撿一家廣告公司10%的股份的時候,就等於是同意了用自己的背景……陸陽公司的資源來交換。
甚至都不用她自己開這個口,只要名義在,股份在,到時候陸陽名下那麼多的子公司,分公司,還有隻佔股不管事的那些投資項目負責人,比如說手裡有個產品項目要做廣告,做策劃,與其肥水流入外人田,不如它交給這家老闆娘有股份,又背靠央視的京城廣告公司來做,給老闆娘留個好印象……
萬一要是哪天老闆娘心情好,耳邊風一吹,對不對?
所以這事明擺著,就是殷明珠的陽謀,就看眼前妹妹殷明月接不接受,願不願意接受這白給的新成立的廣告公司股權。
殷明珠野心很大。
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她的目的不僅是拿下這次陸陽公司旗下投放在央視的兩個廣告策劃與拍攝,而是後續陸陽旗下的所有子公司分公司的任何一個產品廣告業務,她都想要接手過來。
所以單靠自己大姨子的身份是不夠的。
必須再加碼。
自己又不是那傢伙的女人,那傢伙可不會什麼事情都依著自己。
除非把妹妹也拉過來,用妹妹的耳邊風,讓那傢伙心軟,到時候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說不定就會就此將集團所有子公司的產品廣告策業務通通都轉交給這邊。
如此大規模的業務,到時候自己也說不定,能夠將這家廣告公司做成一家上市公司。
七湊把湊,總共也才錯了不到50萬的註冊資金,連公司的辦公地址都還沒有選好,門朝哪邊開都還不清楚,她倒是敢想……還上市公司……
不過要是殷明月點頭,而且耳邊風也能生效,說不定……還真能讓她走到這一步也未知。
可惜啊!
“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暫時妹妹還沒有這個想法,等以後孩子再大點吧,大點以後,若是妹妹想出來做點什麼,到時候,咱們姐妹再商量。”
雖然沒有直接拒絕。
但是也跟直接拒絕差不多,幾年以後的事情,誰知道?
殷明珠遺憾的道:“行吧,等你以後想好了,隨時再來告訴我,這10%的股份,我隨時都給你留著。”
眼見暫時無法拉攏妹妹登上自己的這艘船。
殷明珠也不勉強。
心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當務之急是拿下這次世紀集團的兩個央視廣告拍攝方案。
只要這兩個廣告案子拿下,那麼她的新公司,短時間內也就不會愁沒有活可幹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就在這時,搖籃裡面的陸陽兒子凡凡突然醒來,哭鬧起來。
殷明月一邊趕緊下牀去搖著搖籃,又見光搖搖籃,孩子還在哭,連忙把孩子從搖籃裡面抱出來,一邊道:“姐姐你能這麼想最好,凡凡他好像不是餓了,我給他餵奶你看他都不吃,可能是尿了,不然就是拉了,需要給他換一塊尿不溼,你能幫我把吳媽叫進來嗎?順便打盆水進來,給我兒子洗一下屁屁。”
殷明珠手腳無措,接過雷厲風行的殷明月,一把扯掉兒子身上的尿不溼扔過來,硬著頭皮的道:“要不還是別叫吳媽了?我來吧,我也學著幹。”
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受罪,這個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也不會掉餡餅。
妹妹是自己親妹妹沒錯。
但是對她有很多防備與顧慮,也是絕對保真,她的這雙眼睛能看得出來。
而屋外現在應該正在書房享福的那臭傢伙,更是對她成見比妹妹還要深,見面就從來沒有過好臉色,似乎在巴不得她最好永遠都不要登他的門。
所以她要改變。
而眼前這還在襁褓裡面哇哇大哭的小外甥,就是她改變的開始。
“行呀,姐姐想幫忙,當然好,我家凡凡還沒被他大姨洗過屁屁呢,要不這次你來?”
“可是……他屁股上沾得屎,都擦乾淨了嗎?”
“沒有,你來……沒事的,小孩子的屎不臭,對對對,先用紙擦一下,然後再用水洗……粘到手上啦……疑,怎麼這麼不小心?那你趕緊洗一下手……”
“好……好了……”
“凡凡,還不謝謝你大姨,大姨給你洗屁屁,連你拉的屎都不嫌棄,你以後可要對你大姨好,知道嗎?”
“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誰說的?我兒子懂事的早,你看你看,他笑了,他明明都笑了。”
因爲一泡屎。
兩姐妹又開始重新變得好像無話不談。
……
陸陽這邊,本來在書房都已經睡著了。
畢竟昨晚上操勞了一整夜。
還不止。
昨天白天也沒咋休息,除了上午去找央視的譚姐談了一上午的工作,下午就待在長城飯店沒有出來過。
這會真睡得迷迷糊糊。
突然接到小秘書打來的電話。
陸陽還有起牀氣的道:“我不是說了嗎?最近一段時間別打擾我,我現在追休產假呢,有事,小事你自己處理,大事報給魏姐,她是集團總裁,有什麼事你找她。”
許思琪在電話裡面委屈的道:“可這事就是魏書記交代給我的呀,她讓我問一下你,馬上咱們集團的世紀大廈就要封頂了,歷經兩年半,咱們砸了10來個億,現在好不容易封頂,到時候肯定會來很多媒體的啦。說不定還有市裡省裡的領導都會來參加咱們的封頂儀式,總裁姐姐他擔心,會有領導點名要見你,所以想叫你回來一趟。老闆,你又不是女孩子,要不這產假就算了,咱不休了好不好?”
“不行。”
陸陽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斷然不答應,“我可是答應我媳婦的,要陪她坐完月子,區區封頂儀式,不過些許風霜罷了,又不是咱們集團已經能正式入住,沒有你們想的那麼重要,這種小事情灑灑水啦,讓你們魏總頂上就行,不會有大領導點名要見我的。”
關鍵他人都不在,點名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