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領導下來視察有些極爲突然。
按照一般情況，應該提前幾天通知，也好讓企業這邊做點準備，但這一次卻是直接被告知領導們下午就會過來。
“還是何老親自給我打電話。”
“看來，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而且在這幫領導們看來，這件最近發生的事情可能還會影響到我陸陽。”
“會是什麼事情呢？”
“總不可能是小神童電子廠的Q3財報提前泄露了吧？”
“應該也不對，小神童學習機今年賣的特別好，這不是什麼大新聞，一個季度比一個季度銷量高，每一次都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領導們若看得眼熱，想要去蹭點政績，那也不該衝著我的臨時集團總部來，而是應該直接在電話裡告訴我，讓我陸陽趕緊驅車去這家風頭正勁的電子廠等著，拉好橫幅，恭迎這幫領導們下來視察。”
“不對不對，總之這事應該可以排除，小神童電子廠距離總部最近，我沒放心交給其他人，當初除了安排了一些羊城大學畢業生在廠裡擔任中高層管理以外，也就大軍還有大軍那媳婦曉曉被我寄與了厚望。”
“我本想著魏舒姐才華出衆，短短幾年間就已經成爲了我的左膀右臂，現在已經是鵬城商界公認的女強人，而曉曉是她睡同一個寢室的同學還是好閨蜜，有道是焦不離夢，夢不離焦，我能培養出第一個商界女強人，就能培養出第二個商界女強人，魏舒姐是第一個，曉曉她便是第二個。
我當初把她安排管理整個小神童電子廠的財務，便是存了只要她能把整個電子廠的財務牢牢把握住，不出任何的岔子，那麼過渡幾個月，把整個電子廠交給她來打理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最終還是失算了。
人家一門心思根本就沒有花對自己充電上，對學習財務知識不感興趣，對管理企業也不是很上心，反倒是自從我家那媳婦搬到這鵬城來定居之後，三天兩頭就來別墅做客，陪著我家的傻媳婦聊聊天，逛逛街，討論帶孩子的心得，順便再研究研究女人該怎麼穿搭。
這是擺明準備往家庭主婦之路走啊！
人家既然想以後安安心心當個富太太，那我能怎麼辦？
只能成全她。
小神童電子廠現在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當家人，除了幾個主管研發部，生產部，安全部的副廠長，廠長這個總經理職位一直都是空懸，所有能決定這家工廠命運的大事情，其實都是總公司下達的，是我做出的指示，然後由魏舒姐來二次決定該什麼時候去執行它。
連我現在都還沒有拿到Q3財報的正式文件，蕭軍那小子和牟老哥這兩個廠裡唯一的小股東，他們甚至連工廠這幾個月下來到底掙了多少錢都一無所知，誰有能力在這個時候泄密，誰又敢泄密？”
“罷了，毫無頭緒，看來只能等等我那小秘書，看她能否從最近的新聞中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出來，不然就只能等到下午，領導們下來視察，真正開門見山，到時候自然就真相大白，我也好有個應對措施。”
陸陽琢磨許久，都還是琢磨不透，這趟領導們下來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時間就這麼大概過去了15分鐘，門外傳來了一陣很密集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噼裡啪啦的聲音，然後是急促的敲門聲。
許思琪推開門進來，抱著一沓滿滿的報紙，香汗淋漓的朝著陸陽苦兮兮道：“老闆，幫把手，人家拿不動了啦。”
陸陽無語的起身。
走過去幫她把手裡的報紙卸下來，然後丟在地板上。
見她都已經累的吐舌頭，於是不無好氣的道：“我讓你去拿幾份最近的報紙，應該沒讓你去把檔案室都搬空吧？”
愚蠢的大侄女，拿這麼多報紙來，特麼好幾十斤，能一時半會兒看完嗎？
許思琪傻眼了，望著地板上散的到處都是報紙，有些委屈巴巴的道：“不是……是老闆您讓我拿的呀，還說越齊全越好，我也是按您的指示啊……”
陸陽氣樂了，很沒好氣瞪了她一眼：“什麼叫我讓你拿的，這怪我嘍？喲，還委屈上了。”
許思琪撇了撇嘴，把頭低下，不敢跟陸陽爭辯。
只是心裡面已經在大罵：臭老闆，混蛋老闆，黑心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人家手都酸了，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人家，還訓人家，啊……氣死人家了啦！
她有點想發大小姐脾氣了。
若非是陸陽一直在盯著她，她鐵定是已經跺了跺腳，然後屁股一扭，就瀟灑的跟他說拜拜！
只是很可惜這一招，她可以用來對付其他任何人，但是唯一不能用來對付的是這身邊的臭老闆，那個啥，誰叫她捨不得這份離對方最近的董事長助理工作呢？
賤不賤啊你？呸呸呸！許思琪，加油，你沒有這麼容易被打敗，臭老闆他遲早會發現你身上的優點，然後被你所感化，嗯，加油！
許思琪的夢想很遠，但也很近，她想離著陸陽近一些，也想成爲像魏舒姐，像自己的小姨，成爲像她們那樣既優秀又能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陸陽心說：你還真是個小可愛。
見她不回嘴。
也就很耐心的指點她起來，讓她學著自己把這些報紙分類，找出其中跟金融有關的新聞或者是能夠影響到金融界的政府決策，其餘的通通都不要，只留下這一小部分，然後再從這一小部分中排除掉重複的，首選鵬城的或者與鵬城周邊城市有關的商界新聞。
這樣逐一的挑選出其中最重要的以及次要的，然後一步一步來排查，工作量呈直線下降的同時，也果然很快找到了一篇陸陽感興趣的新聞。
“就是它了。”
陸陽指著一張報紙的頭版頭條道。
這張報紙而且還不是鵬城本地的報紙，也不是粵省省城羊城的報紙，是鵬城隔壁市的珠城晚報。
“老闆，你怎麼覺得會是它？”
許思琪掩著小嘴道：“這篇新聞報道我有聽說過呀，最近還傳的沸沸揚揚呢，說的就是在珠城的巨人大廈，今年纔剛破土動工，還不到半年，就修了地下三層，還有地面兩層，這兩天突然爆出新聞來說，這棟大廈的母公司巨人公司沒錢了。
傳的沸沸揚揚，說是他們這家公司資金鍊上出了大問題，這個消息出來以後，就有材料供貨商找他們索要建築材料的尾款，工地上也有工人開始鬧事，害怕會白乾幾個月拿不到工資，總之就是現在已經停工了，而這家巨人公司也沒出來澄清這些問題。”
說完，這丫頭又撅著嘴道：“我看啊，這些消息大概也都是真的。”
陸陽當然清楚是真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史玉珠這老小子到底吹了一個什麼樣的牛逼。
呵，都把自己快埋了，半截身體入土。
“嗯，不過也有些很奇怪的地方，我記憶中的巨人公司應該爆雷是在1996年，而巨人大廈的全面停工也是應該在1996年纔對。” “那一年也是“腦黃金”火熱大賣的一年，靠著肯砸巨資上央視打廣告，花一個億來營銷腦黃金的神話，當時的全國老百姓哪受得了這個，幾乎是對電視上的這些保健品廣告深信不疑，於是就這樣靠著砸錢賣力營銷，腦黃金暢銷全國，爲巨人大廈輸了一波又一波的血，就是這樣仍還是沒能挽救巨人大廈停工的命運。”
“而據說真實的情況這位史總根本就沒有投過一分自己的錢在巨人大廈項目上，光靠賣樓花就短時間內集齊10個億的項目資金，而這10個億的項目資金，一部分被用在了巨人大廈的承建項目上，前前後後大概也就5個多億。”
“而其餘的資金則用在了巨人集團自己的擴張上，像腦黃金雖然賣的很火爆，但是打廣告也打的特別兇，光央視就砸了一個億。”
“這一個億從哪來？”
“聰明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別看這腦黃金賣的嘎嘎好，但是能不能掙錢還不一定呢。”
“總之一句話，全靠天價營銷費來支撐這個神話。”
“而且這位史總當年的巨人公司還敢稱全國第二民營高科技企業，93年就推出了自己的中文手寫電腦，中文筆記本電腦，不管這些技術是買來的，還是自己人研發的，肯定是不少燒錢就是，那這些錢又都是哪來的呢？”
“我原本以爲這些事情應該是要等幾年纔會發生，沒有想到這麼快它就已經發生，而且這位史總看來是有些在學我呀，我揚言要建亞洲第一高樓，他也揚言要建亞洲第一高樓，我當初向外界宣佈總投資10個億，他也向外界宣佈總投資12個億，可我的錢都是我自己的，我自掏腰包，不用去想方設法集資，也不用找銀行，而他的錢嗎？”
陸陽承認自己對這個史玉珠史總關注其實並不多。
大家尿不到一個壺裡。
做的生意也是風馬牛不相及。
唯一他所聽說過對方名字的一次，還是在他與鵬城市政府合作，召開新聞發佈會向社會公佈，自己準備投10個億，在鵬城這座改革開放的青春之城建一棟國人自己的亞洲第一高樓。
新聞播出後。
不到一個月，隔壁也是改革開放發展前沿的珠市，同樣也傳出來了巨人大廈準備投資12個億建設巨人大廈的新聞，關鍵還號稱比鵬城這邊的新世紀大廈建成以後還要更高15米。
當時就有新聞出了，說這是這位史總在跟他這位陸總打擂臺，你投10億，那我就投12個億，你要建亞洲第一高樓，那我就在你的基礎上再加蓋15米，總之壓過你一頭。
當初是各種新聞報道里通篇都是討論這件事情的評論員文章，老百姓們也是議論紛紛，給茶餘飯後沒少增添談資。
可陸陽在乎嗎？
陸陽一點都不在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人家史總是爲了醋才包的餃子目的，什麼巨人大廈項目只不過是一個噱頭，且要的就是這個噱頭，好用來廣泛集資，搞大筆資金髮展他的巨人集團，把巨人集團發展起來，然後再反過來，用掙的錢反補巨人大廈項目，倘若如果這份計劃能夠順利實施下去，那麼這位史總，也不失爲一代梟雄。
可惜它半途難產了，沒錯，所以梟雄他是做不了了，註定最終只能成爲一條狗熊。
陸陽有些好奇的道：“那你清不清楚，他們巨人集團到底在巨人大廈這個項目上已經砸進去了多少錢？”
許思琪撅著小嘴，想了想後道：“根據咱們總公司的不少人推測，他們這個項目雖然才只建了地上兩層，但是地下三層，還有地基都會需要花不少錢，前前後後，預計應該已經砸進去了兩個多億是要有的。”
說著，她吐了吐舌頭，有些好奇看著陸陽道：“老闆，你是不是還在計較這位史總跟你打擂臺的事情？他現在倒黴了，你是不是賊開心呀？”
陸陽很沒好氣的用手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後道：“你老闆的事情少打聽，我再問你，腦黃金這個保健品你聽說過沒有？他現在有沒有在央視上打廣告？”
許思琪“哎呀”一聲，捂著小腦袋瓜委屈道：“老闆您再打我，打壞了，我讓您賠，真是的，人家本來就笨笨的，您還打人家頭。”
見陸陽又瞪了她一眼，她才縮了縮脖子後，吞吞吐吐的道：“腦黃金我聽過啦，它不就是這家巨人公司的產品嗎？只是好像也賣的不怎麼樣，至於有沒有上央視打廣告，嗯，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怎麼看電視，不過我猜是沒有吧，因爲也沒聽身邊的朋友說過。”
陸陽點了點頭，誇獎她道：“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滿意，這樣，你先出去吧，你的老闆我想靜靜。”
又想靜靜？
切！
許思琪很不爽，她特別想砍死這個靜靜，又跟她搶老闆，但是面對老闆的毋庸置疑的眼神，她又又慫了，只能撅著小嘴巴道：“好啦好啦，我走總行了吧，給你靜靜，讓你好好靜靜，你在裡面睡覺，我去幫你把下午領導來視察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啦。”
她扭著小蠻腰依依不捨的離開。
陸陽等她走了以後，把門一關上，卻沒有真的靜靜，而是拿出一支筆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不對不對，這位史總他肯定手裡還有一筆很大的現金，巨人大廈停工應該是暫時的，我猜他應該還是衝著明年的央視標王去的，也只有拿下標王來刷個大噱頭，腦黃金才能真正暢銷全國，這傢伙的賭性，嘖嘖嘖，還真非一般人。”
下個星期央視就將舉行秋季廣告位招租競拍會，陸陽有接到請帖，但是並沒有準備親自去參加，去年今年兩年，他的小天才，小神童，已經連續拿下了兩屆標王。
再繼續把這個標王攬在手裡，除了意義已經不大以外，而且還少說將會得罪一大片的商界同僚。
小天才學習機，小神童學習機，目前這兩個學習機牌子已經在全國家長與孩子中深入民心，與其再花天價在央視上競拍標王，不如拿了這筆錢把線上渠道好好擴展擴展，爭取將小天才，小神童這兩個品牌的學習機賣到全國各地去，不說城鄉結合部，起碼要每一個縣城都給它鋪上貨。
“對了，我當初說不參加，姜總好像特別開心，他應該會有意去參加競拍，爲明年的VCD播放器面試打開市場銷路，提升其知名度，就是不知道會不會也衝著標王去的，要是也衝著標王去，那這次可不就是有一場龍爭虎鬥？”
陸陽不是很看好姜萬力，而且還認爲即使對方拿下央視明年的標王，也未必能夠實現所謂將VCD播放器銷路在明年全面敞開的計劃。
因爲對方的定價太高，高到有些在他陸陽看來，根本就不貼合目前國內的實際情況。
可人家纔是老總，人家有產品的定價權，而且言之鑿鑿說這樣定價的目的是爲了收回公司的研發成本，目前國際上所有的大公司都是這麼做的，花了那麼多的資金研究出一個產品出來，如果連它的研發資金都不先收回來，就定一個所謂的親民價格，那這是在做生意嗎？還是在做慈善？
人家說的也不無道理啊！
搞得陸陽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