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要打韋家的臉不容易，偏偏一直以來韋尚任不管是在聲望還是官位上都穩(wěn)壓韋佗一籌，如今韋尚任一番喝斥，韋佗的臉也黑的，卻不敢再說出袒護(hù)韋家人的話來。
鍾氏有言在先，即派人往揚州，討要當(dāng)時楚愉爲(wèi)韋家用掉的所有嫁妝。
韋家，韋家自是不認(rèn)的，饒是那白紙黑字有他們的簽字的，竟然還敢反咬一口是楚愉模仿他們的筆跡寫的。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善了，眼下韋家竟然還四處嚷嚷著楚昭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狐假虎威，竟要逼死韋家啊！
鍾氏派到揚州的是楚家的部曲，雖是私兵，卻被鍾氏三令五申，不能傷人。
韋家的反應(yīng)由部曲轉(zhuǎn)到鍾氏耳邊，當(dāng)時正好鍾氏跟姜參等諸相在議事，鍾氏冷冷地問道：“這就是所謂的世家？”
最是面紅耳赤的非韋尚任無疑，“太后，此事由臣去辦吧?！?
“一點小事就讓大昭的宰相出面，他們還沒那麼大臉。韋家不是說我們楚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人證物證俱在，按一直以來的規(guī)矩，可以層層上告吧，正好也能看看，揚州的官吏如何？”鍾氏一言落地，姜參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絲毫的詫異，韋尚任、衛(wèi)九難掩驚訝地看向鍾氏。
鍾氏注意到了，反問道：“如此有違禮法？”
“並無！”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鍾氏點了點頭，“傳我的話去！”
得吩咐的阿兼，阿兼應(yīng)聲退下。餘下並無其他要事了，三位宰相聚於一堂，只是照例將冀州事務(wù)回稟罷了，原本對鍾氏不瞭解的，楚愉被休一事發(fā)展到今，總覺得鍾氏並不是尋常的夫人。
“太后！”三人結(jié)伴退出，衛(wèi)九張口說了一句，韋尚任道：“揚州的韋家，不能善了！”
“若是換了你們二人，你們能善了？”韋尚任語氣中的惆悵姜參聽出來了，立刻問了一句，“不說陛下的身份，楚氏的身份，尋常人家，有這樣做事的嗎？以無子而休妻，原沒有什麼過份，你用了別人的嫁妝不還也罷了，孃家找上門來，竟然還倒打一耙，說楚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陛下太后處處禮讓，他們反倒蹬鼻子上臉。對陛下無半點恭敬，心懷叵測，只怕背後鼓動?！?
姜參也是說的公道話，楚昭一開始把事情交給鍾氏處置，就是不想把一點小事弄成大事。
偏偏韋家人自己要作死，鍾氏先禮後兵，不把韋家的人給拍死，鍾氏就枉爲(wèi)楚昭之母。
“我若是給他們?nèi)バ?？”韋尚任張口說了一句，卻又突然頓住了。
姜參道：“你早在朝中發(fā)了話，他們要是聽得進(jìn)去，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大實話?。№f尚任深吸了一口，“難道我就看著他們自尋死路？”
“大浪淘沙，非陛下和太后跟他們過不去，是他們自尋死路，與人何尤！”姜參勸了韋尚任，“太后有一句話說得對，凡事總要講個理字，你我都是有兒有女的人，將心比心不過如此！”
韋尚任無可反駁，最終只能痛心地閉上了眼。
鍾氏下令，派過去的部曲立刻照辦，即刻將韋家告上了縣衙。原本以楚家今時今日的身份，楚昭貴爲(wèi)皇帝，要殺韋氏滿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偏偏楚昭沒有濫用皇權(quán)，竟然如同尋常百姓一般將韋氏告上了縣衙。
小小一方縣令啊，拿著狀紙真是要瘋了，什麼時候，皇帝要人死，還要跟尋常百姓一樣告官來的？
“太后有令，韋家娶的是楚家女，並非是公主，楚家女受此屈辱，請縣令裁決。這是一應(yīng)物證。請縣令大人過目?！币蜃煺?，鍾氏在部曲裡自是派了這樣的人才。
含笑客客氣氣的，怎麼看都是一副請大人作主的模樣。但是，縣令心裡一陣陣發(fā)毛??！
“大人，如今天下都是楚家的天下，他們想要審，那就審吧，只要咱們做好了份內(nèi)的事，誰也挑不出我們的刺！”縣令旁邊的文書給縣令出主意。
“你的意思是，秉公辦理？”縣令轉(zhuǎn)頭問文書，文書直點頭，“天下之勢，無可逆轉(zhuǎn)，楚氏女得天下，天時地利人和，連徐禹的十萬大軍都被她滅了，區(qū)區(qū)的揚州既對付不了徐禹，又怎麼對付得了她?！?
“我看大昭的陛下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只要大人好好辦事，必有重用。至於世家們，此事我們秉公辦理，他們能如何？”文書繼續(xù)說服縣令，縣令還是挺認(rèn)可的。
“來人，將韋氏滿門押來！”縣令一拍案下令，衙役們立刻應(yīng)聲而去。
“依照規(guī)矩，既然要審案，正好讓百姓們都聽聽，免得將來叫人覺得大人畏於皇權(quán)，偏袒楚家，毀了大人的清譽?！?
這麼貼心的表示，縣令也覺得這主意好極了。昭告天下的審案，最後結(jié)案時就沒人敢挑他的刺了！
讚賞的看了對面的人一眼，轉(zhuǎn)頭吩咐人敲鑼打鼓地讓縣裡的人都到縣衙來聽審案。
沒一會兒的功夫，韋家一家都被押了上來，公堂外面已經(jīng)叫百姓擠滿了人。
“肅靜！”縣令一拍驚木，下面的人聲慢慢消失了，縣令輕咳一聲，“韋家，楚氏狀告你們休棄楚家女，卻不肯歸還楚家的嫁妝，你有何話說？”
“大人，這是楚家冤枉我們吶，我們韋家是什麼人家，什麼時候淪落到要用媳婦嫁妝的地步，那是他們冤枉我們吶！”韋家人中一老婦人急切地反駁，正是楚愉之前的婆婆。
“冤枉。正好，大人，不如就讓韋家的鄰里們都說說，韋家就是什麼樣的人家吧！”鍾氏派來的人，豈會打沒有把握的仗，該準(zhǔn)備的早就準(zhǔn)備好了，
縣令一頓，“那就傳證人上堂吧！”
人證很快地傳了上來，韋家今時不同往日的，原先他們住的不過是尋堂的民宅，四周鄰里都是尋常的百姓。
“韋家啊，什麼韋家，擺著世家的譜，一天到晚要不是靠他們家兒媳的嫁妝，連飯都沒得吃！”
“就是，還一天到晚吹噓自己以前家裡吃什麼山珍海味，拿人家小媳婦當(dāng)牛做馬的，世家刻薄起來啊，真是比我們這些尋常的老百姓都要狠！”
“大人，我不認(rèn)識他們，何談他們是我們的鄰里！”韋老夫人聽到一羣婦人七嘴八舌地說著他們家的不是，急急地爭辯！
“什麼話，不過是兩個月前才從我們那裡搬走，這就裝得不認(rèn)識我們了。哎喲，一定是得了什麼好處了，一家子有了錢，可不就不認(rèn)以前住哪兒了?！?
“可不，他們總說自己是什麼世家，高門大戶的，要是讓人知道他們以前跟我們住同一條衚衕裡，不讓人笑死他們！”
你一言我一語的，氣得韋老夫人都要瘋了，“你們閉嘴，都給我閉嘴！”
“老夫人口口聲聲說跟這些人並非鄰里，我這裡倒是有一張房契，地址跟這些大叔大姐說的地方一樣，不知你們韋家作何解釋呢？”掏出一張房契，這位奉上叫縣令過目。
韋老夫人急道：“不可能，房契早就被毀了！”
話音一落驚覺失言，捂住嘴都來不及了，縣令冷哼一聲，朝著楚家的部曲問道：“你還有何證據(jù)證明他們用了楚家的嫁妝？”
“除了我家大娘子手裡握著的韋家簽名，他們說那是我們家大娘子冒充楚家人籤的，還有這些當(dāng)票，另外還有當(dāng)票的掌櫃，他願意出堂作證，證明當(dāng)初是韋家的人，讓我們大娘子拿了嫁妝去當(dāng)?shù)??！比俗C物證啊，哪一個他們都不缺。
“是哪一家的掌櫃，傳上堂來詢問?！笨h令又拍了一記堂木，立刻有人引著一個掌櫃走了上來，朝縣令作一揖，“見過縣令大人！”
“起來吧！你將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的說來，若有半句謊言，定不輕饒?！笨h令有言在先，既是警告，也是防止掌櫃的說假話，作僞供，掌櫃的忙道：“不敢，不敢！”
“這位郎君拿來的當(dāng)票呢，在下記憶很是深刻，原本依我們當(dāng)輔的規(guī)矩，是不該過問客人的事的，只是這位夫人每隔幾日就到當(dāng)鋪來，當(dāng)?shù)臇|西越來越貴重，在下才會特別注意了一下。我記得所有的當(dāng)物裡，最貴重的是一顆雞蛋大的東珠，當(dāng)時那位夫人是極其不捨的，還和陪她一同來當(dāng)鋪的郎君說起，這是她嫁妝裡頭最後一樣值錢的東西了，若是再當(dāng)了，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縣令一聽立刻問道：“你可還認(rèn)得那位郎君？”
“自然是認(rèn)得的，在下是做生意的人，形形色色的人都見多了，聽到用夫人嫁妝的人，心下多是不喜，所以特別記住了那位郎君，就是他了，我記得不錯的話，他的後頸還有個疤，當(dāng)時他是受了傷去的我們當(dāng)鋪。”掌櫃的指了一個人，正是楚愉的前夫君。
韋郎君一聽急道：“你別亂說話，別亂說！”
“既然掌櫃的說了，他的後頸有傷，真的假的，一驗便知！”楚家的部曲笑語盈盈地提醒，縣令朝下面的衙役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衙役上前去撩起韋郎君的頭髮，果然看到有一個疤，疤痕還是新的。
“大人，他的後頸確實有個疤?！毖靡垓灻?，韋老夫人叫喊道：“一個疤能說明什麼，再說了，她當(dāng)嫁妝怎麼就證明是用在我們家了？”
楚家的部曲一聽氣樂了，“照你的意思，我們大娘子當(dāng)了自己的嫁妝自己用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大娘子的嫁妝是當(dāng)初太后備下的，若是大娘子自己一個人，一輩子衣食無憂，你們到揚州纔多久，大娘子的嫁妝就被揮霍一空，都是大娘子自己花的？”
韋家的無恥實在刷新了部曲的三觀??！要不是鍾氏有吩咐，他直接把韋家的人弄死了一了百了，也不必在這裡吵來吵去的，還讓韋家人倒打一耙。
“那你該去問楚氏啊，怎麼來問我們家?！表f老夫人理直氣壯地回了一句。
楚家部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指著韋老夫人道：“說起來你身上戴的這頭飾，手鐲倒是十分眼熟得很，恰恰就是我們楚家大娘子嫁妝單子上的東西?！?
韋老夫人急急地地道：“你說是就是?。∮泻螒{證？”
又是要憑證，楚家部曲拿出了一張單子，“大人，這是我家大娘子出嫁時在官府和兩家備下的嫁妝單子，請大人過目?！?
文書趕緊的接過那單子交到縣令的手裡，韋老夫人道：“難道東西長得一樣，就證明是你們楚家的東西嗎？”
“說起來，楚家的東西都做了一個記號，防的就是落於他人之手，口說無憑，這點小細(xì)節(jié)，除了楚家的家主，就是大娘子也不知道，我來之前，太后親口告訴我。凡是楚家的東西上面都刻了一個小小的楚字，就在東西的右下角。請大人派人驗明！”
一個又一個的憑證拿出來，縣令都對鍾氏的先見之明表示拜服了??！
既然有記號，那就驗，可是韋老夫人不肯吶！“你們，你們楚家男人都死光了，留了一屋的婦孺，要這些東西做什麼？楚大娘自己生不出孩子來，我們休了她有何不對？”
“你以無子休我們家大娘子，不管是陛下還是太后都不覺得不對，但是，哪怕楚家無人，楚家的東西也不是任人霸佔的。你先是否認(rèn)我們大娘子的嫁妝早在離京之時已經(jīng)丟失，後來又說嫁妝是我們大娘子自己用完了，擺明要貪我家大娘子的嫁妝。韋家出了你們這樣的人，實在是敗壞了韋家的名聲?！?
一通義正嚴(yán)詞的喝斥，縣令也十分認(rèn)同地點點頭，部曲衝著縣令行一禮，“大人，韋家不敢驗，恰是證明了就是他們貪了我們大娘子的嫁妝，請大人明查！”
該說的都說了，剩下裁決就不是他來決定的。
外面的人百姓早已議論紛紛，指著韋家的人衆(zhòng)說紛紜，對於韋家的無恥，他們也真是長見識了。
“大人，人證物證俱在，韋家的人狡辯也不能掩蓋事實。”文書跟縣令小聲地嘀咕，縣令拍了堂木道：“韋家以無子而休楚氏無可厚非，然韋家在休棄楚氏之後，理當(dāng)歸還楚氏嫁妝，若是執(zhí)意不還，以刑還賬，依律而行！”
“慢著！”一聲叫喝憑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