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花盟的萬幣厚賜!)
渾濁、混亂、煩雜,看不到過去、如今、未來……整個世界,彷彿成爲(wèi)一個沒有頭緒的謎,看不到別人,也迷失了自己。
只有雷聲,只有轟隆的雷聲,一聲聲地激盪著。
每一聲響起,這世界便在搖晃,搖晃得彷彿隨時都會敗落崩塌,支離破碎。
靈臺碎,意識滅,身死道消。
不,不能這樣……
一線靈光在頑強地掙扎著,不讓自己熄滅,它企圖用自己微弱的光華,把這世界重新照亮起來,將兇暴的雷聲驅(qū)逐出去,恢復(fù)秩序。
但是,真累呀!
累得全身喪失了氣力,連手指頭都懶得動彈一下,感覺某些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被雷聲一下下地敲打著,抽離著,離自己遠去,並且再不會回來。
“真不甘心……”
心底有一個聲音幽幽說著。
“絕不甘心……”
隨著意念掙扎著翻涌,那線靈光如同續(xù)上油的燈火,頓時明亮了兩分。當(dāng)燈火照到了某處,似乎驅(qū)散了覆蓋在那兒的塵土,從而使得被埋在裡面的事物現(xiàn)身而出。
是一頁書。
《浩然帛書》。
這一本書剛纔遭受雷擊,受創(chuàng)甚重,差點一下子被打爛。書頁散亂,四張篇章散落開來,被壓抑在角落之地。
眼下,其中一頁書受到靈光牽引,掙脫了束縛;有了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四頁書篇緊接著現(xiàn)身,重新組合起來。又形成了一本書的模樣。
嘩啦啦!
書頁翻動,好像四面迎風(fēng)招展的旗幟。它們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華。勇敢地與雷聲抗爭起來。
這一下變故,使得入侵進來的雷聲暴怒,越發(fā)狂暴,咆哮著,要用巨大的聲響將帛書撕碎。
……
“嗯?”
院落亭子中,正陽道長感受到陳三郎頑強的抵抗,不禁覺得有些詫異而惱怒:“還真是頑強啊,到底是什麼力量,能讓你支撐到現(xiàn)在……”
之前他制訂下宰豬策略。拔毛剝皮,雙管齊下,力保萬無一失。
所謂“拔毛”,是發(fā)加急信讓虎威衛(wèi)到?jīng)芸h去,將陳三郎母親等人斬殺乾淨(jìng),將陳三郎好不容易在河神廟那邊建立起的基業(yè)雛形連根拔起……
至於“剝皮”,則是圍繞許珺做文章。莫管家那邊的行徑只是明面上的方針,如果行不通,那麼潛伏著的殺手便會暴起發(fā)難。直接把許珺刺死……
只要不出意外,經(jīng)過“拔毛剝皮”兩個步驟,那這一頭肥豬不死也元氣大傷。
會試考中,功名加身?
那不過迴光返照而已。
這等策略。正陽道長可謂老謀深算,步步爲(wèi)營,把陳三郎算計得清清楚楚。再無遺漏。
智珠在握,不料還是遭受到了頑抗。不能一擊建功,著實讓道士有些出乎意料。
難道。前面兩個步驟出了岔子?
若真是如此,應(yīng)該是許珺那邊沒有落實……
正陽道長不覺得涇縣方面會失手,一隊虎威衛(wèi)精銳兵甲死士,對付一些婦孺農(nóng)夫之輩,簡直如殺雞鴨,不費多少氣力;而且縣衙那邊也已叮囑好,絕不會露臉插手。
那麼,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許珺還沒有死,還留在陳三郎身邊。
“廢物,一介女流都殺不死!”
正陽道長面如寒霜,不過此時無暇追究,一鼓作氣解決掉陳三郎纔是最重要的事。
“此女雖然不死,但應(yīng)該也會受傷,否則的話,剛纔陳三郎的氣數(shù)不會突然發(fā)生紛亂,露出破綻,讓自家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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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看你這一口氣能支撐到幾時!”
道士目露兇光,手腕快速抖動,一剎那,劍鋒不知在人形木偶上刻畫了多少道符咒,法力源源不斷地灌注進去。
這已是拼命的手段。
……
許珺在拼命地奔跑,她不失理智,並不往人多的街道走,而或出城——長安畢竟是帝都,戒衛(wèi)森然。如果遇上兵甲,這樣的情況被對方看到,定然會招惹麻煩。
她不怕麻煩,只怕遇上麻煩後,陳三郎會雪上加霜,再無生機。
七彎八拐,當(dāng)跑進一條陰暗的巷道,許珺站住了,把陳三郎放下來,緊緊地抱在懷裡。
這一路逃亡,陳三郎始終悄無聲息,彷彿已是死人。
但許珺知道他還活著。
雖然他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雖然他緊閉的嘴脣有些青黑,一聲不吭,可許珺知道他肯定還在頑強地與人爭鬥,不曾放棄。
只是那等層次的鬥爭,卻不是許珺所能看見以及插手幫忙的。她只能將男人抱在懷裡,銀齒咬得紅脣流出了血絲。
轟隆!
高空上的雷聲響得緊,有電蛇飛舞,劃出一道道猙獰的軌跡。雲(yún)層陰沉,慢慢壓低下來。
嘩啦,卻是打下一片雨幕,籠罩住千家萬戶。
蓬!
受雷聲鼓盪,陳三郎懷中突然有一物飄蕩飛出。陳舊的黑色,不過巴掌大小,乃是一面小型旗幡。瞧它模樣,面上已有些破舊痕跡。要是往地上一扔,別人看見,還以爲(wèi)是一片爛布呢。
然而它卻是一件玄品法器,得自黃大仙的戰(zhàn)利品。陳三郎攜帶在身上,曾經(jīng)反覆端詳研究,苦於沒有煉化法門,是以不知它的面目來歷。可這時候,旗幡居然無主發(fā)動,彷彿受到了雷聲的激發(fā),從而具備了某些靈性。
旗幡出,驀然張開,由巴掌大小搖身一變,變成兩尺方寸,正是一面三角形旗幟。
旗幟橫著鋪展,正好遮掩在陳三郎與許珺兩人的頭頂上,不教雨水灑落。
就在這一刻,許珺突然間聽不到震耳欲聾的雷聲了。她原本還以爲(wèi)天上停止了打雷,可瞥見電蛇縱橫,就明確雷鳴依舊,只是被隔絕住,滲透不進來。
難道是因爲(wèi)這面突然出現(xiàn)的旗幡?
許珺心中大喜過望,仿若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繩子——自己聽不到雷轟,那麼陳三郎豈不也是如此,不用再遭受攻擊傷害?
啪!
只是下一刻,飄揚的旗幡發(fā)出哀鳴,好像被什麼事物重擊在旗面上,難以承受,當(dāng)即被打回原形,恢復(fù)成小小的旗幡樣子,猶如斷線的風(fēng)箏掉落在地。旗面一道裂痕赫然,乃是最新出現(xiàn)在上面的。
頃刻間,風(fēng)雨交加,雷電轟鳴,兩人再度顯露在暴虐的世界當(dā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