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淮海戰役之“天使的祝福”
林志男與女孩一直走到村頭的一座院落停了下來，院子中間的晾衣繩上晾著幾件士兵的襯衣和襪子，
“正屋裡本來住著十來國民黨士兵，幾天前上了戰場就再也沒有回來。”女孩道。
“哦”林志男一驚。
一走進院落林志男就看見西屋門口坐著一個身材高大肥胖，穿著講究的中年男子。他帶著一副金絲眼睛，鬢角已經有些斑白，上身披著黑色的尼外套，裡面則穿著深色的西裝，打著暗紅的領帶，一條金光閃閃的懷錶鏈掛在右胸前，他肥碩的身軀塞滿了整個藤椅。他看見女孩扶著一個蓬頭垢面衣著骯髒的年輕士兵進來，頓時嘴巴驚愕地張得老大，然後出了一口悶氣，指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大聲向女孩說道：
“美琪，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早已過了午飯的時間了！”
“哦，對不起，爸爸，我馬上去做。”女孩低首道。
女孩從正屋裡找了一個高凳子放在院門邊，然後扶著林志男小心的坐下。接著進了廚房――蓋在大門左側的一間土房。
林志男喘了幾口氣，看看了那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已經在閉目養神。林志男開口說道：
“您好，老伯。”
“士兵應該呆在戰場上，而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中年男子眼睛也沒有睜開地說道。
“哦，我受傷了，所以才……”
“受傷就應該呆在戰地醫院裡好好配合醫生治療，這樣才能早日再上戰場！”中年男子打斷了林志男的話。
林志男覺得臉上一陣發燙，這遠比自己的長官訓斥還要嚴厲。正當林志男不知所措之際，女孩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爸，他已經幾天沒有吃飯了。士兵，你到廚房來。”
林志男趕忙挪近了廚房，韓美琪將他扶躺在一片玉米桿上。
“抱歉，我父親脾氣不好，請你不要介意。”
“沒什麼，大伯說的沒錯。”
女孩點燃了材禾，廚房裡頓時瀰漫著濃煙，女孩捂著嘴巴劇烈地咳嗽起來。
“請問小姐怎麼稱呼啊？”
“叫我韓美琪好了。”
“哦，是韓美琪小姐，”林志男自言自語道。
“你呢，士兵。”
“噢，我叫林志男。”
林志男環顧一下髒亂不堪廚房問道：
“韓美琪小姐，這是你的家嗎？”
“不，”韓美琪苦笑了一下，“我家在徐州，我們是隨部隊逃到這裡來的。”
“哦，不過我聽講解放軍紀律嚴明，不打攪羣衆，你們爲什麼還要逃啊？”
“是啊，不過家父是做木業生意的，怕被扣上資本家的帽子挨批。”
“哦，是這樣啊。但我聽說解放軍對民營資本也是認同的啊。”
“是的，我曾勸過家父，但家父一向很固執，他決定的事是沒人能更改的。”
韓美琪又往竈底加了一把材禾，米飯的香氣很快飄散開來。林志男不由嚥了一口吐沫。
“林士兵，你老家在哪啊？”韓美琪問道。
“噢，在徐州東南的林家莊。”
“喔，這麼說還是老鄉啊。”韓美琪笑著說。
“是啊。”
“不過，你怎麼會參加國民軍啊。”
“唉――”林志男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只是一個被抓的平民。”
“哦，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啊？”
“逃往解放軍陣地。”
很快鍋裡飄出更濃的米飯煩的香氣，林志男感到全身都向自己發出進食的**，他恨不得衝過去到鍋裡抓上幾把塞進嘴裡，但他竭力控制。
“你這裡怎麼還會有大米？”林志男鄒著眉問道。
“ 哦，是這家主人逃走時藏起的，我們走時會在米缸裡留下幾塊銀圓用作補償。”
“哦，是這樣啊。”
米飯很快就好了，韓美琪先給林志男盛了一碗，林志男看了韓美琪一眼，然後坐在廚房的玉米秸稈上不顧一切地扒了起來。
韓美琪又給父親盛了一碗送了過去，中年男子一邊接過米飯一邊開口問道：
“沒有湯嗎？美琪。“
“抱歉爸爸，只有開水。地裡已經看不到一點綠色的東西了。”
韓美琪一返回廚房就發現林志男一碗米飯已經扒完了，由於吃的太快，噎的厲害，正在表情痛苦的用手拍著胸口。韓美琪趕忙給他倒了一碗開水端了過來，林志男連喝了幾口，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韓美琪又給他盛了一碗，林志男又很快的吃完了，他就這樣一口氣吃下六碗，毫沒在意最後一碗裡已經是很多的鍋巴。當他打著飽嗝喝著開水時才注意到韓美琪還沒有吃。一種愧疚之心頓時涌上心頭，
“真是抱歉，韓美琪小姐，你還沒有吃……”
“沒關係，我一會兒會再做的。”
但這其實已經是剩下的最後的一點米了。
韓美琪又將林志男扶到院子中間坐下，自己則開始收拾廚房。林志男看了一下韓美琪的父親，他也已經吃飽，坐在西屋門口閉目養神。林志男沉默一會開口道:
“老伯，今天太感謝您了。”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家美琪有顆天生的憐憫之心。”中年男子閉著眼睛接著說道，“遇上我家美琪是你的幸運，她小時候就是看見病貓、瘸狗之類小動物，也要抱回家養好它們再放回去。”
“爸爸！”韓美琪手裡拿著鍋鏟從廚房裡的快步走了出來，臉因爲生氣而緋紅。
中年男子仍然閉著眼睛靠在躺椅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林志男極爲地窘迫，他用力拄著雙柺站了起來。
“老伯，韓美琪小姐，真不好意思打攪了你們，我該告辭了，再次感謝！”林志男邊說著邊向向中年男子和韓美琪各深深地鞠了一躬。
韓美琪將林志男送至村口的路邊。
“就到這兒吧。”林志男停下來轉身向韓美琪說道。
“好吧，過了前面的村莊就是解放軍的陣地，祝你好運，林士兵。”韓美琪微笑著說道。
“再次感謝你，韓美琪小姐。”
林志男拄著雙柺慢慢開始向前走去，韓美琪欲轉身回去。這時林志男又突然轉身喊道:
“等一下，韓美琪小姐。”林志男拄著雙柺大步地走了回來。
韓美琪驚奇的盯著林志男，他在韓美琪身旁停了下來，面色凝重開始在自己裡外口袋裡翻個不停，翻了半天終於露出一絲笑臉，從棉襖裡面的口袋裡掏出了一隻金黃色的鋼筆。
“這個，送給你，韓美琪小姐，以略表謝意。”
“不用，謝謝你，林士兵。“美琪將林志男的手推了回去。
林志男一把抓住韓美琪的右手，將鋼筆塞入她的手心，
“有別的禮物，只有這個了。”
韓美琪淡淡的笑了一下，沒有再推辭，
“謝謝你，林士兵”
“不，說感謝的應該是我。”
“再見韓美琪小姐。”
“再見林士兵！”韓美琪輕輕揮了揮手。
林志男轉過身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拄著雙柺大步向東走去。
林志男走出很遠，回頭看了一下發現韓美琪還站在寒風中望著自己。韓美琪看見林志男轉臉，又向他揮了揮手，林志男苦笑一下，用手做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