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淮海戰役之“瘋狂的突圍”

12月6日，杜聿明召集幾個兵團司令再次商討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幾個兵團司令表示已經無法執行蔣介石下達的解救黃維兵團的作戰命令，主張立即放棄解救黃維的行動突圍。

杜聿明也很後悔，如果當初不執行“老頭子”的命令，不顧黃維兵團而全速向南撤退的話，便不是眼下這種處境了，現在早已度過了淮河，將解放軍遠遠拋在了淮河北岸，自己也已經安全了。但眼下卻是四面楚歌，幾十萬大軍以及隨行眷屬被圍困在沿陳官莊一代幾十公里的狹長區域裡，突圍又突不出去，守又無險可守，待援又無援兵能來，眼看著部隊從徐州帶的那點給養就要耗盡，幾十萬人就要處在彈盡糧絕的絕境裡。

經過一下午緊急磋商，最後在下午3時左右，杜聿明集團做出了各自爲戰、分散突圍至阜陽再集中的決定。但事後證明這一決定是嚴重錯誤的，因爲分散突圍會有被各個殲滅的危險。這一決定，也導致了6日晚國民黨軍主力內部的巨大混亂。

6日晚上林志男在東線的戰壕里正與3排的馮排長閒談。馮排長是個鬱郁不得志的軍官，他是四川人，畢業於黃埔最後一期，雖然歷次作戰勇敢，但由於他生性耿直，從不肯拍馬逢迎，加之國民黨軍中當時腐 敗嚴重，到處賣官鬻爵，沒有錢或裙帶關係在國民黨軍中很難獲得提拔。與他一起畢業的校友很多都升遷到團部師部甚至是軍部，但他任然還只是一個排長。但馮排長並沒有向林志男談到這些，他談到的是他那賢惠的妻子。他講到當初妻子是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自己，並在婚後給自己生了兩個活波可愛的孩子，一家人過的很是幸福，可沒多久部隊接到命令，從西南調到江淮一帶來“圍剿”**。看到妻子即將在家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馮排長很是心酸，在臨行前答應妻子戰爭一結束就退伍回家，在家裡耕田種地，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一起過平靜的生活。林志男能從馮排長的話語聽出他對妻兒的那種深深的牽掛。

“林士兵，”馮排長突然側臉道。

“長官？”林志男連忙答道。

“在我右胸前的口袋裡有封信，假如哪一天我死在了戰場上，麻煩你將它寄給我的妻子……”

“不，馮排長，我們都會活下來的。”林志男一驚，匆忙打斷道。

馮排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憑他多年的作戰經驗，他感覺到此次被圍國民黨軍隊將在劫難逃。他擡頭再次盯著林志男道，

“拜託了！”

林志男無語，默默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臨近的東南方向一代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林志男與馮排長連忙起身察看，只見東南的孫元良16兵團所在的高樓方向炮火連天，那是孫元良兵團的官兵正在炸燬大炮和多餘的彈藥。孫元良已經孤注一擲，準備單獨突圍了。

約半個小時後只見東南方向炮聲、機關槍聲大作，照明彈、信號彈騰空而起，16兵團開始瘋狂地攻擊圍困他們華野部隊。孫元良兵團的單獨突圍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大部份部隊都被華野分割圍殲或俘虜，只有很小的一部份逃了回來，但孫元良卻在混亂中僥倖得以逃脫。

次日凌晨第6兵團殘部回來見杜聿明，杜聿明仍以老番號收容編組。

7日上午，林志男剛吃過早飯，就聽見東南方向密集的槍炮聲再起。原來在孫元良兵團突圍失敗後，杜聿明集團經放棄突圍的計劃，決定自7日起反覆向陳官莊的東南方向攻擊，企圖衝過華東野戰軍的阻擊線，沿津浦路以西南下與黃維兵團會合，然後再作突圍打算。但華東野戰軍阻擊頑強，猶如銅牆鐵壁，杜聿明組織軍隊連續攻擊幾日，終難以逾越。

在華東野戰軍阻擊杜聿明的同時，中原野戰軍加緊了對黃維兵團的攻擊，逐村逐戶爭奪，逐步縮小包圍圈。12月15日，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對黃維兵團的展開了最後攻擊，經過一番惡戰全殲黃維兵團12萬餘人，生俘黃維。

對於杜聿明來講，接到黃維兵團全軍覆滅的消息時，他內心的寒冷遠甚於曠野上呼嘯的寒風。

他現在只能做據守待援的準備了，雖然待援這已是極不可能，因爲他也知道“老頭子”手中再無可調動的軍隊來爲他解圍。但現在也只有如此了。

他命令士兵在環形防禦的邊緣，刨開冰封的土層，將美式六**卡車深深地埋在褐色泥土裡，然後在車箱裡填滿泥土，車後面修挖塹壕和散兵坑。坦克和大炮被拖到中心地帶爲環形防禦增加火力掩護。隨同部隊一起南下的軍官士兵家屬、政府行政官員、學生以及其他平民則蜷縮在防禦圈內，遭受寒冬雨雪的折磨。

16日上午，杜聿明最後抱著一線希望致電蔣介石，講自己已被華東、中原兩大部隊團團圍住，彈已盡糧已絕，強烈建議迅速從武漢和西安抽調大軍，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實現淮海戰場的兩軍決戰，也許這纔可解淮海之圍。杜聿明彙報之後連自己也覺得這個計劃過於“瘋狂”，但現在也許只有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才能給自己一些安慰。

東北這一代防線這幾日相對平靜，林志男每天都蜷縮在戰壕裡躲避寒風，但比寒冬更令人擔憂的是糧食的供應日益緊張。剛被圍的時候，一天還能吃上兩頓飯，但現在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了。此時被圍的幾十萬大軍，全靠南京空投食品來補給，但由於空投區域過於狹窄，大部分食品都飄落在瞭解放軍的陣地上，只有少部分能落在國民黨陣地上。這對於每日消耗巨大的幾十萬大軍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16日下午，林志男與前幾日一樣斜倚在戰壕裡，頭上寒風呼嘯，天氣陰霾，突然他覺得臉上一涼，擡頭看見空中有雪花飄落了下來。林志男伸出一隻手任雪花在自己手掌上飄落，雪花落在手心好涼好涼，但此時他心裡更涼，也許真像馮排長所說此次被圍真是在劫難逃，生還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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