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聿明手下各兵團苦苦支撐的時候,12月15日,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對被圍在宿縣西南雙堆集地區黃維兵團的展開了最後攻擊,經過一番惡戰全殲黃維兵團12萬餘人,生俘黃維。對於杜聿明集團的軍官們來講,接到黃維兵團全軍覆滅的消息時,他們內心的寒冷遠甚於曠野上呼嘯的寒風。
徐州“剿總”現在只能做據守待援的準備了,雖然待援這已是極不可能,因爲他們也知道蔣介石手中再無可調動的軍隊來爲他解圍。但現在也只有如此了。
“剿總”命令士兵在環形防禦圈的邊緣,刨開冰封的土層,將美式六輪大卡車深深地埋在褐色泥土裡,然後在車箱裡填滿泥土,車後面修挖塹壕和散兵坑。坦克和大炮被拖到中心地帶爲環形防禦增加火力掩護。隨同部隊一起南下的軍官士兵家屬、政府行政官員、學生以及其他平民則蜷縮在防禦圈內農舍或是乾涸的土溝中,遭受寒冬雨雪的折磨。
16日上午,徐州“剿總”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致電蔣介石,講自己已被華東、中原兩大部隊團團圍住,彈已盡,糧已絕。強烈建議迅速從武漢和西安抽調大軍,集中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實現淮海戰場的兩軍決戰,只有這樣才能扭轉國民黨的頹勢,也可解淮海之圍。“剿總”的軍官們在彙報之後連他們自己也覺得這個計劃過於“瘋狂”,但現在也只有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才能給自己一些安慰。
林志男駐守東北一代的陣地形式愈來愈嚴峻,對面的解放軍在日夜挖掘戰壕,離國民黨守軍陣地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進入了雙方的投彈區內。禿連長以前總是用望遠鏡觀察對面的情況,現在不需要用了,因爲解放軍的戰壕已經不足二百米遠了。如果國民黨不撤向後一道防線,一場惡戰將不可避免。禿連長接到上面的命令絕不許放棄陣地後撤,因爲包圍圈已經很小了,如若再被壓縮,“剿總”的臨時機場就將在解放軍的大炮射程之內,到時運輸機就無法空投,補給就會斷絕,後果是無法設想的。
禿連長讓全連士兵高度戒備,以防備對面的解放軍隨時會發動的進攻。17日下午兩點左右,解放軍壓縮國民黨外圍戰線的戰鬥在毫無徵兆的情況的突然打響了,當時3連的士兵正在戰壕裡閒談,突然密集的炮火撲天而來,林志男抱著頭連忙縮在戰壕底部,大部分的暗堡與公事頃刻化作了炮灰。一陣炮火突襲之後解放軍開始大舉進攻,國民黨的守軍則拼命的反抗。林志男與幾個搬運兵冒著槍林彈雨一起到彈藥存儲處往前線搬運彈藥。他先沿著戰壕先從後方搬了一箱機槍子彈,還沒剛放下,禿連長厲聲的命令到:“手榴彈!快!”
林志男來不及喘息,再次貓著腰跑向彈藥堆放處,兩個士兵擡了一箱手榴彈放在林志男的肩上,林志男咬著牙將手榴彈搬到了一個國民黨軍官的身旁,丟在了戰壕底部,然後大口喘息著。
“快點扔!共 軍衝上來了!”林志男身邊的那個國民黨軍官一邊用衝鋒槍掃射著一邊兇神惡煞般地回頭衝林志男叫喊道。林志男猶豫了一下,吃力地打開了手榴彈箱子,拿出了一枚手榴彈擰開了後蓋,思索一下沒有扔,只是把它放在了戰壕邊,然後又放了一枚。
突然這時又一陣炮火襲來,林志男連忙抱著頭縮在戰壕底部,炮彈的呼嘯著在周邊炸開。片刻後一聲尖銳的呼嘯劃破空氣傳進了林志男的耳中,他從聲音判斷這發炮彈將落在自己的身邊,他連忙捂緊耳朵,緊閉雙眼等待承受即將隨之而來的巨大爆炸聲,但只聽見“噗”的一聲,他連忙一擡頭,看見在離自己面前兩米左右的地方一發炮彈一頭插進鬆軟的泥土堆裡,尾部正嗤嗤地冒著青煙,林志男連忙起身撲向另一邊,這時轟的一聲炮彈響了,林志男耳朵嗡的一聲,其它的什麼再也不知道了。
十餘分鐘後,林志男終於醒來,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頓時驚愕的失去魂魄,他發現正趴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他出於本能地想起身離開,但他發現自己下半身除了麻木與劇痛之外已經沒有了知覺,他用雙臂努力地爬向了一邊。戰壕裡到處是殘肢斷臂,已經看不到活著的國民黨士兵了,只覺得遙遠的地方有隱約的槍炮聲和時有時無的衝鋒號的聲音。 突然一個身影滾進了戰壕,一個帶著皮帽的解放軍戰士將黑洞洞的衝鋒槍槍口對準了林志男,林志男連忙舉起雙手,連聲道:
“不要開槍,長官,不要開槍!我只是一個被抓的平民,你看他們讓我投的手榴彈還在這裡,我一個也沒有投!”
那個解放軍戰士瞟了一眼戰壕邊沿的幾枚手榴彈,將衝鋒槍背起,將幾枚手榴彈用一根鞋帶纏起,然後貓著腰順著戰壕跑到不遠處的一個正在噴射火舌的碉堡附近,拉了引線後將手榴彈從碉堡的後門投了進去,轟地一聲,地保塌了半邊,裡面的槍聲也噶然而止。四五分鐘後林志男看見從塌陷的地保的石堆中,一隻鮮血淋淋的只剩下一根拇指的手伸了出來,那隻手似乎在想抓什麼東西,想必裡面的傷兵想爬出來,那隻手向外伸了兩下,就擎在半空中,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