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左臂有一塊黑色的疤，這一點我當然記得。

“沒錯，鬼屬陰性，說簡單點就是一團陰氣，那是虛無縹緲，鬼所能傷人，是因爲他可以通過幻覺等控制人的思想，從而做出自己傷害自己的事，但是，你見過鬼咬人麼？”

我搖搖頭。

“不，你看過，就在昨天晚上！”爺爺正色道：“他咬了我，但留下的是一團陰氣，這團陰氣可能會讓我皮膚潰爛，跟王二叔那樣的情況似的，但想要在我身上留下銳利的傷口，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解的看著他，心中卻七上八下的。爺爺說的沒有錯，鬼想傷人，除非能夠藉助一些媒介，才能達到直接傷人的目的。

“最重要的一點，十三，你可想過，死去的家畜有什麼？”

“雞、鴨，鵝，還有豬羊牛狗什麼的啊?！?

等等，雞、狗，沒錯啊，我似乎忘記很明顯的一點，雞和狗是亡魂所最懼怕的東西，原因我也早就說過，這鬼一般來說，是根本不敢碰這兩種動物的。況且，即便那猛鬼厲害，能不怕雞狗，可那畢竟是純陽之物，我相信除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否則，他沒有必要將雞、狗殺死啊。

“所以，從這一點來說，這不太可能。最重要的一點是，昨天晚上，他突然襲擊我們，他爲什麼不去襲擊村民，反而鋌而走險的來襲擊我們倆道士？而且，他後面成功打傷我們，照理說，這是他勝利的標誌，他理應更加無所顧忌，開始他的屠殺?？墒?，事實上是，他突然走了。”

爺爺皺眉跟我解釋道：“你說，他一個平常屠殺雞鴨的惡鬼，能輕易放我們人類？除非，他有不一樣的癖好?！?

“那會不會是這個惡鬼，修煉的旁門左道，只需要家畜的鮮血，不需要人類的？”

“那不可能，天地萬法，萬變不離其宗，以邪道的教法來看，人類纔是世間最具靈氣的生物，是他們修煉至法的最佳選擇，如果惡鬼煉這種邪法，那更不會放過我們人類了。所以，我大膽的設計，其實，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爺爺說，從我們被突然襲擊時，我們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所以一開始就認定那是一隻惡鬼。

但顯然，惡鬼並無心傷害我們，倒更像是在我們面前，證明著一些什麼。

證明什麼？他的實力很龐大。

然後，惡鬼咬他，可並不咬其他的關鍵部位，只是在胳膊上來了一口。爺爺起初並未在意，可他是道士，他對鬼氣很瞭解。他發現傷口只有一丁點的鬼氣，這說明了什麼？

那鬼在手下留情。

“你是說，他的突然出現，並不是爲了傷我們，而只是想告訴我們一些真相？”我疑惑不已。

“這我不知道，但我想他起碼想告訴我們，村裡的事並不是鬼乾的?！?

我點點頭，似乎也合情合理。“所以，你在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就料定了惡鬼不會再來襲擊村莊？”

“沒錯，我當時就在想，如果他是我所設想的這樣的話，那便會有兩件事發生，一，是晚間他並不會來，二是，雞鴨繼續丟失，人羣，也依然會有張麻等情況發生?！?

“所以你昨天晚上沒睡，目的是想看看晚上究竟會不會有鬼出現？”

“沒錯！”爺爺欣慰的點點頭：“他沒來，不過，村中的怪事依然正在發生，所以，我的想法沒錯。”

他說的基本上沒有錯，整個事情如此解釋，也似乎是合情合理的。爺爺見我沒有意見，得意的湊到我面前：“怎麼樣，你爺爺還是寶刀不老吧？”

我卻突然皺眉：“這麼說，你沒有未卜先知的功能？”

“這是靠邏輯推理，哪有……不過，十三，我怎麼覺得昨天晚上的鬼，好像是屠夫呢？”

我沒理他了，根本沒那心情，鬼才聽他扯他的本事，我只是知道，就在他話出口的那一瞬間，我之前所有的美好願望，全部都白瞎了。

我恨他！

所以，從早上開始，我一直沒搭理過爺爺。他就是抹殺純情少年完美夢想的兇手，有沒有？有沒有啊。

不過，爺爺這麼一分析，倒確實讓我們更明白真相了。

而這個真相所帶來的，是希望和絕望。

希望是，那麼厲害的鬼，確實不是禍害村子的兇手，咱們村子的村民性命得以保存，我和爺爺，也終究不用跟他做對手。

絕望是，既然鬼不是兇手，那村中一系列怪事的始作俑者，依然神秘莫測。

還有一點，昨天晚上的鬼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爺爺口中的屠夫？他在煉魂前的突然逃出，就是爲了告訴我們，兇手，並非另有其人？我想，這應該是唯一的可能。

不過，大部分人和我不一樣的是，此時的他們，依然心存感激和快樂。人類本是如此，村中大部分也都滿足於這些條件，當我們面臨一個絕境的時候，也許異常絕望，可當我們面臨一個更大的絕望之時，先前的絕望，又算得了什麼？！

等到大的絕望消失，我們心中所想的，更多的是一種慶幸，在這種情況下再去面臨先前的絕望，那便變得不值一提。

這一點，就是心裡做祟。只是，當度過這兩天的喜悅之後，先前的絕望再次面臨，我們所有的人，只會更加的絕望。

自老丁出事之後的兩天內，村莊裡的怪事依舊連連。兩天時間內，又有六個人，先後以這種奇怪的死法離開人世。

直到第三天，噩運再次降臨，老村長在天剛剛麻麻亮的時候，來到我家，他說村中的古家，突然在早晨突生異變，幾乎沒動幾下，跟早前一樣，死在了家中。

爺爺當時纔剛剛起牀，他說事情緊急，讓我先去看個究竟，他隨後就到。

說實話，我對此已經有點麻木了，每天早晨起來的第一件是就是去查誰家又死了，然後，循規蹈矩去調查一個根本沒有結果的現場。這個過程極其簡單，但又讓我感覺有些麻木。

只是，當我路過屠夫家門口的時候，我卻突然停下了身形。

我扭過頭撇向他家院子之中，那裡安然無恙，除了屠夫的肉攤子擺在那裡，早已無人料理以外，再無其他的。

可是，我分明聽到他家裡剛剛不久，傳來一陣咚咚咚的剁肉聲。

麻亮的天空遮擋視線，我試著往裡屋瞧去，可除了一片黑壓壓什麼都沒有。

我以爲我瞧花眼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裡屋又傳來一聲響動。

我的第一反應是，難道有小偷？！

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只覺得內心有股強烈的好奇感，催使著我往屋裡慢慢的走去。

也不知道是早晨涼颼颼的，還是屠夫的家裡有些陰冷，我感覺身上的汗毛都快豎開了。

走到房間的大門口，我一時間卻猶豫了，不知道要不要打開這扇門，好奇心和恐懼在我內心掙扎不已。可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後響起。

“十三，你在這幹嘛？趕緊跟我走！”

我當時被嚇了一大跳，但看見是爺爺之後，我心裡安分了許多。我本想叫他跟我進去看看，可他二話不說，拽著我就往古家趕去。

一路上，爺爺一言不發，神情凝重。

我們趕到古家的時候，古家已經被村民圍了個水泄不通。我們好不容易擠進去，便只看到院子中躺著三具屍體。

“怎麼都死了？”我有些埋怨的望著村長。按照規矩，這種事當然爺爺和我親自來現場看下情況再動手不遲，可怎麼就變了節奏？！

老村長有些尷尬，爲難道：“這，這不讓他們死不成啊?！?

老村長說，他們當初發現出事的時候便急忙趕了過來，有了以前的經驗，大夥也並不著急上前，一般都等我們來了纔會動手。可這一次完全不同，老村長來的時候，這幾個人也不跳舞也不幹嘛，圍成一個大圈，互相抱著彼此，拼命的用嘴撕咬對方。

“你可不知道啊十三，那咬的是血肉模糊，鮮血直蹦啊，古，古大錘的老婆，都被古大錘咬沒了半邊脖子呢。”說完，老村長連忙將我們幾人帶到屍體旁邊。

我蹲身一瞧，果然如此，古大錘和他的老婆一個右邊脖子，一個左邊脖子，雙雙被咬得血肉模糊，從外面看，甚至都能看到脖子裡面的血管、氣管等等。

“咬成這樣，居然也不覺得疼，當真是瘋了。”老村長痛心道。

“第三個死者呢？”我擡頭問道。

“在裡屋，是古大錘的母親。”

“怎麼死的？”

“在家裡自己咬自己呢！咱來的時候，本來就是想等你們的，可他們撕咬的實在太厲害，而且，看見我們在旁邊還準備攻擊我們，我們這沒辦法，只，只好將他們放倒了?！?

“……算了，收拾收拾吧?！蔽乙魂嚐o語，說完看向身旁的爺爺，他從進來到現在一直皺著眉頭，連句話也沒有：“你怎麼不說話？”

他搖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話：“我看這情形已經越來越不對勁?！?

“是啊，最開始還是自我無意識的一些跳舞啊什麼的，到最近的吃自己，再到攻擊別人，我總感覺事情已經越來越嚴重，接下來也許會不受控制的?！?

“沒錯，也是正是我擔心的。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死的越來越慘，我真的害怕有一天，咱們都制不住這些人，反倒被這些人給傷了。”爺爺異常擔憂。

“即便不攻擊人，咱村裡就兩百來口人，照這情況下去，不出三個月，咱牛家村也變成了鬼村了?！?

爺爺點點頭：“是時候動手了。”

說完這句，他便沒有再說話。我不禁奇怪，他到底想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