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家祭詞,其實有些與國外葬禮的悼念詞類似,無非是念死者的一些生平,再表以歌頌,其目的一是給陽人親屬留個紀念,二是禱告地府陰差,死者善事諸多,願能在地府免受皮肉之苦,輪迴轉世,投個好胎。

啞伯從小就是個孤兒,被秦家收留後從僕人慢慢幹到管家,之後一直在秦家做事。接著,他經秦家的介紹,認識了老太太,兩人結爲夫妻,秦家也在這時候專門給啞伯送了套房子,以給他們新婚之喜所用。

老太太身世也並不太好,以前出生書香第門,但改革開放中家庭犯了錯誤,以至於流離失所,成了一個苦命的丫鬟,認識啞伯後,老太太喜歡啞伯老實,也就同意嫁給了他。

雖然兩日子過的清苦,但總得來說也算幸福。

啞伯這人,生平老實,而且對人誠懇,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懂得如何去照顧人。

可憐的是,辛苦一輩子,最後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這麼潦草的被下葬。

不過,有這麼好一個老婆,我相信啞伯在人世間也並不算遺憾。有了這麼一個知書達禮的媳婦,也難怪啞伯寫的日記也帶有那麼一股味道了。

老太太苦苦一笑:“十三,你就誇獎老太婆吧。我那算什麼書香門第啊,不過就是父親早年是個私塾先生,我跟著認些字罷了,至於你說啞伯什麼來著?”

“我說他在您的薰陶下,字裡行間也是文筆皺皺啊。”我笑道。

她突然被我鬨笑:“十三啊,你這孩子就會瞎說,可會逗人開心了。不過啊,這吹牛可不要吹過頭了,你啞伯他啊,別說寫什麼文筆皺皺了,大字不識幾個。”

“開玩笑。”我乾乾一笑,老太婆真是謙虛。

“你家啞伯書也沒念過,哪會識什麼字啊,你呀你。”她被我哄得很開心。

我皺了皺眉頭:“不是吧,您說真的?”

“當然了,這我騙你幹嘛?不過,這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哦,畢竟身爲秦家的管家,這要是大字不認識幾個的話,那說出去簡直是件丟人的事,這一點啊,也就老太婆我知道。”老太太說的很平淡,就像跟年輕人拉家常一樣。

可我卻滿臉全是震驚:“啞伯真不會寫字?”

既然他不會寫字,那兩篇日記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難道是有人栽贓嫁禍,目的就是要讓我們覺得秦大鐘是殺死啞伯的兇手,那麼秦大鐘的死?我……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我還有事,胖子,你……你幫著料理完啞伯的後事……”我急急忙忙的站起來,準備往秦家走去。

“我……我也去。”胖子,著急的跟在我屁股後面。

“你他媽跟著我去幹嘛?”

“你他媽這走了,我下午咋回去?”

我瞪了他一眼,不耐煩的道:“那你去跟老太太說一聲。”緊接著,我直接跑回車裡,發動汽車等胖子的時間,我給秦思敏打了個電話,可剛拿出來,她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我接過電話。“喂,你現在在哪,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我先說。”

“我先說,剛纔警察局打電話過來了,說我爸爸的屍體已經檢驗完畢,沒有太大的疑點,我們可以帶回來下葬了。啞伯那邊的事處理完沒有?要是處理完的話,你和我一起上警察局認領屍體吧?”

“警察局那邊怎麼說?你爸爸的案情是……?”

“自殺。”

“自殺?”我凝眉一皺:“我要跟你說的也是這件事,我剛剛有新發現,我懷疑你爸爸被人栽贓嫁貨,有人故意引我們進局,你爸爸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被他殺!”

“什麼?!”

“見面再說,我現在馬上趕回來,你在哪?”

“我在去往警察局的路上,這樣吧,在警局見面!”

我掛下電話,回頭一望,胖子這老孫子還在晃悠悠的慢慢走過來,老夫當即坐在車裡就開罵了,可這孫子理也不理我,我急中生智,衝著他便喊道:“你快點,秦思敏還等著我們呢!”

“秦……秦思敏?”胖子原地愣了片刻,接著以一種讓我驚訝到日了狗的速度猛然衝回車裡,我還沒反應過來,這傢伙已經在旁邊咆哮了:“快點開啊毛十三,快!”

你,你狠!

我們快速的趕回市區,並在警察局的門口看見了秦思敏,除了阿真那兩個保鏢以外,表哥也時刻跟在她的身後。

我身後本來有一個胖子的,結果這貨看見秦小姐就犯賤的湊了上去,草,要我跟秦思敏是敵人的話,胖子這絕對妥妥一汗奸啊。

“英雄難過美人關,嘿嘿,嘿嘿!”胖子猥瑣的衝我一笑。

我懶得理這,拉著秦思敏單獨回到車上,然後將我的發現告訴了她,她聽完之後冷冷的眼光裡有了絲絲的火熱:“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殺我爸爸,所以故意設了一個局?”

“我相信是這樣的,啞伯根本不識字,怎麼可能寫得出日記?”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不過,我能從她眼中讀到她的那份興奮,儘管沒有表現出來,但我始終相信,當知道啞伯的信可能是假的時候,她還是非常高興。

“不過,這個事暫時來說,還是不要跟警方說爲好。”她看著我道。

“爲什麼?”

“我們所有的都是猜測,而且信裡面說的事情,什麼年份,什麼情況就好像真的一樣,也許信確實不是啞伯寫的,但萬一信的內容是真的呢?這種敏感的東西,如果是假的倒還好說,可你想過沒有,萬一是真的,那該怎麼辦?我爸爸以後的形象從此跌入谷底,秦氏集團的產業在公衆面前的形象也將大跌,這一點在事情沒有完全落實之前,不要冒這個風險。”

我明白的點點頭,大家族當真是麻煩,不過,秦思敏的考慮是對的。

我們還是決定,先下車去警察局,看看警方那邊是怎麼說的。

可一下車,胖子和表哥就投來異常鄙視的眼神,胖子更是拉著我,異常噁心的悄聲道:“毛十三,你小子可真狠啊,直接就往車裡帶啊,我靠……”

我懶得理他,跟著秦思敏來到了警察局。

我們再次詢問過,警方對自殺之事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也就是說,案件沒有什麼好調查的。

警察已經勘察過現場,因爲周圍都是相對溼潤的稻田土壤,現場留下證據這一點是比較好抓的。他們排查過周圍數百米的環境,沒有任何腳印。加之秦先生的屍體臉部扭曲,但四肢擺放相對整齊,這讓他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起自殺案件。

屍檢的過程也很正常,屍體的氣管內有菸灰,證明死者在火燒之前是屬於活著狀態,因此,綜合以上的考慮和調查,可以確定的是自殺!

我明白的點點頭,如果不是我突然發現啞伯並不會寫字這個事實,我和秦思敏也會認同這個結果,而且還會認爲是秦大鐘畏罪自殺。

不過,既然警方已經如此認定,看來,接下來的事恐怕得靠我們。除非,要拿出那張信來證明這起案子的疑點。

可如果那樣的話,便不僅僅牽涉到了秦大鐘聲譽問題,更爲重要的是,還有啞伯的死,而我和秦思敏到那時候,恐怕將完全被警方控制,甚至於關押,一旦如此,我怕正中兇手下懷。

馬隊長在我們簽字領屍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膀,詢問我們是否有時間可以聊聊,我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覺得他有什麼話想對我們說似的,我點點頭來,帶著秦思敏,跟著他一直來到了辦公室。

他將門關好之後,衝我們客氣一笑,饒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我乾脆讓他有話直說,他這才說道:“其實,叫兩位來,是我私人有一個請求。”

“私人?”

“沒錯,跟警方沒有任何關係,僅僅是我個人。”見我們沒有反對,他倒是言談直接:“我認爲,兩位領回了秦先生的屍體後,不要急著下葬。”

秦思敏皺皺眉頭“爲什麼?”

“因爲……我們有了新的發現,法醫在徵得秦小姐的同意後進行了解剖,秦先生的氣管和肺部都出現了積水,內部也有菸灰,這證明著,秦先生確實是在火災發生前還活著。本來,我認爲案子也就此了結,可有一個細節,今天下午我才無意注意到。”

他回過身,見我們倆一臉疑惑,苦苦一笑:“我今天下午喝水的時候嗆著了,本來沒什麼好奇怪的,可是,下午午休的時候,我發現我另一個同事在睡著的情況下打呼嚕時也嗆著了,基於這一點,你們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嗎?”

我們倆搖搖頭,這他娘絕對不是智商問題,而是他問的太蒙朧了吧!

“我喝水嗆著的時候會咳嗽的很厲害,而他睡著的時候嗆的卻很淡,輕輕咳嗽兩聲,連睡覺都不影響。”

秦思敏皺了皺眉頭:“馬隊長,你有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