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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門關上時,他方想起看門樓上的字,見燙金的‘胡公館’三個字,也是出自於張書景的手跡,心想怎麼會巧到如此,諾大上海,何至於剛出門,就到了他家門口,不知道的竟好像我故意尋來一樣,慧姍剛纔匆匆一瞥,自是沒有認出我,看來我喬裝改扮,竟巧到連她也認不出來。
他嘆息之餘,本想走開,又想慧姍之哭,不像是兄妹之間鬧彆扭,以慧姍的性格,不是出了天大的悲傷之事,她絕不會哭得如此悲痛,即使當日慧姍挽留她之時,也不如這次哭得狠。難道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如果當真是胡老爺出了事兒,爲什麼只慧姍一人回去,而胡云山卻不露面?難道是姑母?
他遲疑了一下,又轉回來,望著黑漆大門上的獸頭、門釘、門環,他的心亂到了極點,思慮再三,終於鼓起勇氣,敲了敲大門。
敲了幾次,院裡方有動靜,緊接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大丫頭,打開大門,探出頭來,看到他,怔了一下,問道:“你找誰?”
年青人頓了頓,拿出手裡的報紙,指著上面的地址說道:“我想問一下清雅齋可是在附近?找了半天,總也找不到,煩請姑娘幫忙指點一下?!?
大丫頭看也不看那報紙,愁眉不展地說道:“你今天也真不巧,因家裡出了事兒,否則我就是送你過去也可,不知你要去清雅齋做何事?”
年青人仍舊指著報紙上的字,說道:“因見上面招聘夥計,我想去應聘這份工作。不知姑娘家裡出了何事兒?卻連指路些須小事兒也不肯幫忙?!?
那丫頭頓時接道:“你若是想買古董,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怎麼走?可是你要應聘,就只能改日了,因少爺想招一個懂古董的行家,要經他親自面試方可,而今他臥牀不起,連客也不能見,更別說要面試了。”
年青人一聽胡云山臥牀不起,心裡更添了一層擔心,心道:“怪不得他沒有露面,原來是生病了?!彼难e著急,更想著快點知道胡府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谘e說話的口氣,就有些變得冷淡起來,他隨手丟了報紙,冷笑著說道:“害我大老遠地過來,單一句少爺病了,就算了,那又何必登報招人?難怪薪水高,很久也找不到人,不以心對人,何來的人以心對你。這樣的工不做也罷?!闭f完假裝甩袖子要走。
那丫頭因那份招聘啓示已登了很久,胡云山一直爲此事煩心,怕他當真是胡云山所求之才,白白錯過了,怪可惜的。忙攔了一句說道:“你千萬別誤會,少爺以往必是每約必見,以誠待人,只是家裡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所以怠慢了,還請見諒?!?
年青人仍舊板著面孔,腳步略停了停,面上帶著懷疑的表情問道:“見府上平靜、安祥,並不像出事的樣兒,姑娘何出此言?”
那丫頭見這年青人心氣傲慢,本不想理他,又怕得罪了他,日後少爺怪罪,又見他逼問不休,只想著早早打發走他,忙說道:“因我家二少奶奶新婚次日投河自盡,老爺又與少爺反目,斷了父子關係。少爺剛剛還暈厥過去,要不是救治得及時,恐怕兇多吉少,別說此時你要面試,就是清雅齋即便立時倒閉,少爺也顧不了了。”
丫頭說話稍帶點兒四川方言,又因爲生氣,口氣有些重,年青人聽得並不十分清楚,只聽了一句,老爺與少爺反目,斷了父子關係,以爲慧姍因她與二哥從此成了路人而傷心難過,也是在所難免。心才放下來,見那丫頭臉上明顯帶著不悅,不想再打擾她,忙揖了一揖,轉身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