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官李如蕓趕到之時,雲山已再次昏過去,李如蕓只向雲山的臉上望了一眼,不自禁皺起眉頭,何靖華、何琴華已從樓上擡下一張鐵牀,臨時搭到客廳裡,上面已換上乾淨的牀單,軍醫官檢視了一下雲山的傷口,譚慶生問道:“有沒有危險?”
李如蕓道:“子彈很深,不知道是否傷及五臟,當務之急必須動手術,只是這裡離最近的醫院也得三十分鐘,是馬上動手術,還是去醫院,得由家屬決定。”
大家齊把目光從雲山身上轉到韓玉露臉上,見韓玉露木然地站在雲山的牀邊,眼睛盯著胡云山的臉,眨也不眨一下。
雲山的臉越發地蒼白,韓玉露也越來越心灰意冷,若不是旁邊人太多了,她真想伏在他身上痛哭一場,她身上有槍,所以沒有開槍,就是怕牽連太大,她寧願自己死,也不想累及別人,沒想到雲山會恰在此時出現,捨身爲她擋槍,若知如此,她倒寧願先開槍。何府之安危,在雲山生死麪前對她來說要渺小的多。
此時大家讓她做決定,她實在爲難,去醫院有可能挨不到醫院,不去,如此簡陋的設備,能否救活雲山,雲山生死關頭,她也一時不敢做主。
何靖華拉了拉她的袖子:“玉露,現在你必須拿主意,否則錯過了時機,雲山想救都遲了。”
玉露擡起臉問李如蕓:“去醫院生算大,還是立即動手術?”
李如蕓道:“去醫院生算小,可此時動手術,怕臨時有變,也沒有十足把握,只能看病人的造化了。”
玉露淡淡道:“那就動手術吧,生與死是由不得人的。”話雖然說得淡然,卻是異常悽婉,屋裡的人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譚慶生實在無法將眼前的韓玉露與那個槍法百發百中的韓先生看做一人,有些於心不忍,忙安慰道:“你不用怕,他這樣的手術不知道做過多少,這會兒倒嚇唬起人來了。”
李如蕓道:“那如何能比,戰場上的傷員都是槍林彈雨裡爬過來的,哪似胡少爺身份尊貴。”
袁克文拍著李如蕓的肩頭:“如蕓呀,你這會兒就別把他當什麼二少爺、三少爺了,也把他當成戰場上下來那些傷兵也就是了,放下心頭包袱。”李如蕓無奈地笑了笑,脫下外衣,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回身吩咐人速速準備一鍋開水,另準備一些沒用過的白色棉布及毛巾放到開水鍋裡煮了。
何笑倫趕忙命人在樓外支起大鍋,燒水。巍峨挺立的西洋樓外,支起了一口口大鍋,比滿清時坤寧宮還不倫不類。
不一會兒,一桶一桶的毛巾冒著熱氣,拎進大廳,李如蕓笑道:”用不著這麼多。”邊說邊就著桶裡把手洗乾淨,命人在牀邊搬過幾個高櫃子,吩咐另換上幾個瓦數高的燈泡,臨時搭起一個手術檯,把所有的手術器具從醫藥箱裡搬出來,放到臺上,又在桶裡衝了手,擡起頭問道:“你們誰的膽子大,留下來幫我打打下手,其餘的人都請出去。”
譚芷道:“我學過兩天西醫,我留下。”
李如蕓用報紙替譚芷折了一件護士服,讓她套上:“小心衣服蹭上血,拿刀子、剪子時小心些,別傷了自己。”
玉露最後一個離開大廳的,她慢慢走出去,覺得腳好似踩在棉絮上一樣,披散下的頭髮遮住她的眼睛,雯藍走過來扶著她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