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畢業季的G大格外熱鬧,各式各樣的畢業活動新意層出不窮,迴歸到學校生活的寧蔚終於覺得沒那麼鬧心了,此前一直處於耳鳴的狀態,不知道是不是從遊輪上得來的綜合癥。
僅僅兩天的海上旅行就留下一上午難以抹去的記憶,對寧蔚來說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她躺在牀上嚼導師陸浩然的書,在背後墊了兩個枕頭,這種微微彎曲的姿勢讓她覺得安全舒適,看起這正正經經的書來也多了幾分耐心。
“蔚蔚,你家那老古董怎麼說?聽說他那個了不得的項目好像出什麼毛病了,”周北柔搭上寧蔚的肩,一邊把她臉前的書抽開,“還看這個幹嘛?不都是你幫他整理成稿的嘛,背都能背下來了。”
寧蔚不動聲色地以最自然的動作避開周北柔的手:“老陸急得團團轉,把氣都撒在我身上,還把書扔給我說要熟背三百遍。”
周北柔笑道:“你還真聽話。”
寧蔚把書搶過來:“老陸人不錯,你爲什麼總看他不順眼。”
“看你說得,”周北柔不屑地往旁邊一躺,“我不是替你鳴不平嗎,現在哪還有像你這樣尊師重道的乖寶寶。”
寧蔚看她笑了笑,沒再說話,顧自拿過書看了起來。
尊師重道?
如果從小玩到大的周北柔知道她的事,恐怕就不會這麼輕易說出這個詞了,只是看到她的面具上的一抹色彩而已,就認爲這是她的本來面目,是世人太隨意,還是自己太虛僞?
一面是在主流社會扮演學業優異的生物系才女,一面是沉溺於雌體之歡離經叛道的女人,兩者雖不衝突,卻也不十分融合。
“寧寧,你的電話!”同寢室的泡芙妹跑過來傳話,又做了個口型,“……老陸”
寧蔚掐了掐她的臉,起身接電話。
“陸老師。”一如既往的謙恭。
“寧蔚啊,最近狀態怎麼樣?”
“挺好,老師有事找我?”
“……昨天和老李幾個老哥喝了點兒酒,腿折了。”
寧蔚一驚:“陸老師你在醫院?我馬上過來看你。”
電話那頭沉默一陣:“沒關係,我現在擔心的不是這事。”
寧蔚問:“怎麼了?”
“我那項目你知道吧?化學系的也在跟學術委員會的爭資金,要是他們那邊審覈通過,咱這邊的支持就要少一大半,那點資金,連買幾斤歐石楠都不夠。”
“我知道,我能幫老師做什麼?”
陸浩然嘆口氣:“院裡決定讓我們生物工程系和化學系進行學術展示賽,誰勝了委員會就把資金撥給誰……”
寧蔚愕然:“但是老師……”
陸浩然繼續嘆氣:“禍不單行,我是不能出賽了,你是我最中意的學生,又一直在跟進這個項目,我決定讓你代替我做學術展示。”
寧蔚吸了一口氣:“我……沒信心。”
陸浩然緊接道:“你必須上。”
陸浩然斬釘截鐵,寧蔚覺出這位年過半百的老教授已經下定決定要與化學系的老對頭爭到底,而她作爲門徒,只有全力以赴。
就當是畢業前交的最後一份作業。
市中心山石蝶總部。
一輛豹灰色保時捷穩穩當當停在大門口,等待多時的秘書程小荷緊走幾步上前打開了車門,她小巧的耳環在陽光下閃著活潑的光。
姒熙子邁出一隻踩在鏤空跟的高跟鞋上的長腿,俄後整個人以優雅弧度傾身而出,她擡頭迎著陽光瞇著眼看了看樓頂部那個像山又像蝴蝶的集團徽標,在初夏並不強烈的光線下,這個幽藍的圖案看上去清爽怡人,正如其產品一樣,玲瓏剔透,稱人心意。
不過這個時候的姒熙子卻沒有心情再回顧祖輩們光輝的創業史和功績,在頂樓十三層的會議室裡,八個咄咄逼人的董事正等著她,劍拔弩張的氣氛即便將空調調到零度也無濟於事。
對於年輕的總裁,老資歷的董事不僅不放心,甚至千方百計地找準機會指手畫腳,美名曰民主監督,實際是變相的越俎代庖。從英國留學回來即從奄奄一息的大伯父手中接過管理、運營一度陷入混亂的山石蝶,在半年時間內完成了穩定內務,革新管理機制,升級企業形象等一系列任務,硬是壓退了董事會企圖姒家交出山石蝶大權的要求,那時姒熙子才23歲。
與這幫吃了睡,睡了玩全球旅遊,沒事就打個電話疾言厲色,閒了就開個□□大會的諸位董事鬥智鬥勇,轉眼已經五年了,姒熙子心裡默嘆一口氣,邁進電梯,看數字從1開始跳躍。
下午三點的大樓裡開始陸續出現上班的員工,程小荷按下直達頂樓的鍵鈕,電梯門慢慢閉上,隔絕外界的喧譁。
程小荷看了一眼微靠在扶手上,閉著眼睛的姒熙子,暗自揣測姒大總裁今天心情如何,行程上哪些可以提出來讓她決定,哪些自己就可以做主過掉,她可不想剛上班就在姒熙子面前碰一臉灰。
“晚上和瑾慧氏葛總出席慈善拍賣會,姒總要不要去?”程小荷翻出pad看了一眼,慈善拍賣會可以舒緩壓力,正適合接受暴風雨洗禮之後急需舒緩壓力的姒熙子。
數字屏跳到13,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姒熙子不緊不慢地走出去,一面回道:“取消。”
程小荷一愣,趕緊跟出來應道:“好。”
連這種活動都沒有精力再應付,看來她今日是做好了徹底被摧殘的準備。程小荷看到獨自走進會議室反手帶上門的姒熙子,不禁暗暗爲她叫苦。
八仙董事果然各顯神通,抓住童顏記奪了山石蝶的標一事大說特說,開始批評姒熙子用人不當,後來又升級到暗諷整個姒家經營不善,暗示該退位讓賢,或者大換血管理層中。
姒熙子坐在橢圓桌的頂端,望著對面空蕩蕩的位置,只覺得一陣頭疼,山石蝶董事長是大伯父姒韻石,但是他早已經不問山石蝶的一切事務,連董事會都不再出席,只是偶爾讓旁聽秘書帶會議筆記給他閱,從來不提任何意見。
所以八仙才會如此猖狂,肆無忌憚。
“說到這兒,我們倒很想聽聽熙子姑娘的解釋。堂堂山石蝶,究竟爲何會敗給名不見經傳的什麼顏記。”八仙之一張之人首先發難。
姒熙子微微一笑,停下筆開口道:“張董,勝敗乃兵家常事,商場如戰場,如果執著於一次較量得失,只怕不是明智之舉。”
張之人冷笑:“你喝過洋墨水,我只會做肥皂,講道理我是說不過你,不過我們山石蝶也不是慈善機構,沒那麼大的肚子忍東忍西,我只知道這筆生意沒了,這一季的銷售額下滑,你就說這個,你怎麼承擔責任。”
“銷售額?”姒熙子笑笑,翻出幾份文件,示意旁聽秘書發給幾位董事,“各位請看,這是公司秋冬季節主打的新產品,市場份額以及營銷策略,附件上有專家團的評估意見。”
張之人翻了翻,看看姒熙子問:“你好大的口氣!憑這個讓銷售額比去年增長百分之三百?”
姒熙子不答,只問:“若是這條線放出去,能不能抵得丁經理的失誤?”
董事們互相看了看,不再說話。姒熙子蓋好筆帽,坐下來慢慢道:“各位都是我的前輩,自然明白有輸有贏的道理。我們爲山石蝶共同進退,何必計較一時得失,請各位相信阿熙。”
八仙雖氣焰低下來,卻仍是咬緊不放,只詢問新產品的具體信息,姒熙子耐心一一解答,一下午的時間終於慢慢溜走。
伺候完八仙,姒熙子挺著精神回到自己辦公室,桌上已擺滿了今日還未處理的文件,她脫了外套坐下,捏了捏眉心便埋頭看起來,程小荷適時出現,送上了一杯熱咖啡。姒熙子擡頭看看她,程小荷咧嘴一笑:“沒加糖,姒總。”
這個純純笑容,似乎在別處見過。
姒熙子沒再多想,低頭筆不停:“今天我加班,你不用陪我。”
程小荷哦了一聲,仍懸在桌前不走,姒熙子擡起頭:“還有事?”
作者有話要說:春季真不適合遊蕩,各種病毒來襲,大家多多注意預防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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