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太重了,重的連王秘書都";啊呀";一聲,想下車過去。
";開車!";程浩突然大聲說。
";程總!";
";開車!";程浩大吼起來。
王秘書只好嘆了口氣,發動汽車。
後視鏡裡依然能夠看到,那個小小的女孩子跌跌撞撞爬起來,拽住車窗,然後就這樣被拖拽了幾米,翻滾在地。
太殘忍了,連王秘書都不忍再看,這個丫頭怎麼這麼軸呢?有些事她是管不了的。
程浩還是像雕塑一樣坐在那裡。
他究竟在想什麼?他對什麼都是這樣漠視的態度嗎?還以爲向小姐能改變他,恐怕這世上是沒有什麼能改變他的...
";程總,事都辦好了。";
四個男人畢恭畢敬站在程浩面前,爲首的是那個光頭。
他們都掛了彩,原本以爲是件很好解決的事,沒想到半路殺出的一個小丫頭這麼厲害,竟然能傷了他們幾個。
程浩冷眼看看爲首的光頭,突然額頭青筋暴起,一拳將那個光頭打到在地。
所有人都嚇懵了,從來沒有見過程浩這個樣子。
他一直都是那樣冷冷的,你看不見他高興,也看不見他不高興,更見不到他暴怒到這個地步。
";程總,這是醫院。";王秘書趕忙勸阻。
程浩這才收了怒氣,戴上墨鏡,又恢復到那種冷冷的冰山狀態。
光頭捂著下巴,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這幫人都嚇壞了,互相對望一眼都低下頭。
程浩走進病房,關善純看見他和他身後跟著的那幫人,嚇得瑟瑟發抖。
";你別怕,我只是幫你轉院,這裡條件好一些。你踏踏實實住著,不會爲難你。";
程浩面無表情的說著,說罷轉身出去。
向小園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將關善純帶走,只能捂著肚子哭。
一邊的好心人將她扶起來,不由嘆氣。
";姑娘啊,你跟那些人爭什麼?一看就是黑社會的。";
一個大爺搖搖頭。
小園轉身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大夫,一把拽住大聲質問:";爲什麼!爲什麼你們不管!爲什麼!";
醫生被她嚇了一跳,嘆氣道:";人家正常轉院,到是你,又打又拉的幹什麼?";
向小園放聲大哭,到底怎麼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到底是誰的錯?
向小園拖著行李,失魂落魄的回來。
程浩打開門,轉身繼續回沙發上看報紙。
";拿來!";小園將書包扔在地上,衝他伸出手。
程浩斜眼看看她,心中一抽。
她的頭髮紛亂,還夾雜著草葉,身上的衣服髒得不行,都是泥道子,手和臉都蹭破了,面頰上的指印卻越發明顯。
程浩將合同放在茶幾上,向小園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憤怒了,只能跪在茶幾旁,顫抖著拿起筆。
";十個月?";小園震驚地擡起頭。
程浩冷冷看她一眼,伸手將十個月改成了十一個月。
";你!";小園還想說什麼。
程浩又改成了十二個月。
向小園趕忙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趴在那裡大哭起來。
眼淚將薄薄的一紙合同全部打溼。
這種屈辱與無力的感覺讓她深深絕望,從來都沒有這麼絕望過。
";你至於嗎!";程浩猛然起身,大吼起來:";我讓你籤的賣身契嗎?";
他覺得更氣憤,更屈辱。
爲什麼今天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留住一個人?
想他程浩是何等人物?哪個女人不是誠惶誠恐的往上貼,可是今天竟然要用到這麼下作的方式去留住一個人,她還覺得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告訴你!關善純犯的是縱火罪!就算我放過她,保險公司,公訴人也不會放過她!我後面有一大堆爛攤子要收拾!向小園,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還委屈!";
程浩徹底爆發了:";沒那個本事管,一開始就不要管!你裝好人、裝可憐給誰看?";
小園收住哭泣,看看暴怒的程浩,然後低頭道:";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站起來,想回到樓上去。
";小園!";程浩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說的太過份了,口氣軟下來拽住她的手。
";對不起...";向小園抽出手:";我去換衣服,您晚上想吃什麼?";
程浩愣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也很想哭。
向小園死扛著做了晚飯,肚子很疼,那一腳簡直是把她的肝都要踹碎了。
臉上帶著被打過的指痕,肚子痛的直不起腰,這個樣子明天怎麼去上班?而且怎麼跟靖濤哥解釋,自己又被迫簽了一年的合約。
後悔,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
如果當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找到這裡低三下四的要求寄宿,又怎麼會有現在這麼被動的局面。
可是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後悔沒有用,還是先想想怎麼熬過這幾天是正經。
向小園把電話打給組長剛想請假,就聽電話那頭楊大姐說:";小園,我正想找你呢。國慶放假大家調班調不開,你能不能先調休四天,然後值班?";
小園長出一口氣:";好的,沒問題。";
楊大姐聽出小園的聲音不對勁,不由擔心道:";小園你怎麼了?沒事吧?";
小園只能撒謊:";沒事,我就是有點感冒,嗓子不舒服,剛想請假呢。";
楊大姐信以爲真,還安慰她讓她好好休息。
掛了電話,向小園長出一口氣。
四天,又要在這裡住四天。
還記得那時自己在日曆上畫著倒計時,以爲馬上就能離開了,卻又多出了一年。
真是諷刺,莫大的諷刺。
吃過晚飯,收了餐桌,向小園將一個首飾匣子抱出,放在程浩面前。
程浩看著小園用手肘支著身子,額頭上冷汗淋淋,想來她一定是很難受的。
";這是關小姐的首飾,我都登記目錄了。";小園看看他,口氣很冷淡:";您就幫人幫到底吧,您自己拿去變現,看看夠不夠賠您的那套房子。";
說罷,將首飾匣子一層層拽開,裡面放滿了各式的珠寶,鑽石項鍊,翡翠戒面應有盡有。
程浩看看她:";你昨天是怎麼出來的?";
小園笑起來,笑的很好看,可是程浩還是覺得有一層粗糙的砂紙從心裡磨過。
向小園拿出一個戒指,那鑽石的底面朝上,有個豁口。
她繼續笑著,做了個劃破空氣的動作。
";我先把關小姐用牀單結成的繩子放了下去,然後又把這些東西收拾了一下帶出去。";
小園回憶著,就像做了一場夢。
其實當時好險,自己差點就出不去了。
可是,這些是關小姐安身立命的東西,還有那兩條魚,她都沒法丟下不管。
二人沉默著,久久沉默,氣氛更加凝重。
程浩將一塊手錶扔在小園面前:";戴好了,誰讓你隨便摘下來的!";
小園扁扁嘴,拾起來。
";程先生,我先上去休息了。";
小園站起身,衝他鞠了一躬,然後反身上樓去。
客廳裡又留下程浩自己,他點起一根菸,靠在沙發上,慢慢吐氣。
白色的煙霧畫在黑色的背景裡,身後的魚缸翻滾出幾個水泡,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茶幾上的那匣珠寶閃爍著絢爛而刺眼的光,就像那枚破口的鑽戒劃破玻璃似的,撕扯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