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他都等在門廳裡,等得幾乎絕望。
但是潛意識告訴他這個丫頭一定還會回來,因爲她不會丟下自己的書包。
程浩就坐在那裡,直到眼睛都習慣了黑暗。
他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溜進來,看見她在衣架上匆匆摸索,看見她做賊一般的動作,他都很平靜,至少沒有自己想得那樣悸動。
直到打開燈看見她的那雙驚恐的眼睛,程浩覺得心都被糾結起來。
習慣了她的吵吵鬧鬧,她的刨根問底兒,這些習慣何時變成了習慣,連程浩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當她又以沉默和驚恐來面對他時,程浩才發(fā)現(xiàn),這可能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也要變成一種習慣。
向小園躲在屋裡不出來,程浩竟然沒有大發(fā)雷霆,沒有質問她昨天爲什麼出現(xiàn)在那裡,這讓她更加焦躁不安。
就像你已經(jīng)準備好迎接一場暴風驟雨,等到的卻是黑壓壓的烏雲(yún)壓境,雨遲遲不下,你不知道是應該找個屋檐避雨,還是冒險跑回家。
可能程先生並不願意提起,昨天的事就像停在衣服上的油污,只能儘量被抹去,剩下的痕跡隨著時間的推移,是會慢慢淡去或還是更加明顯誰都說不準。
";不提了,什麼都不要再提!";向小園這樣告訴自己,這樣面對程先生可能會更加自然一點。雖然昨天的情景還會泛上來,噁心得讓她想吐。
就當是一本書,翻過去就翻過去不要去搞清前因後果,也不必再去追究作者姓氏名誰...
程浩坐在車裡,他頭腦裡還是一片混亂,根本無力思考見到倪琨要說些什麼。
他摸摸兜裡的一張卡片,不由苦笑,自己怎麼能幼稚到這種程度,他竟然偷拿了向小園的身份證。
是一種挽留,還是一種不甘,他也說不清。
該走的還是會走的,不是一張身份證就能留住的,這種行爲簡直就是自欺欺人。
比起昨天張雅琪歇斯底里的哭鬧,向小園的沉默更讓他不安。
他知道小園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有著完全不一樣的是非準則和價值觀。他也知道比起自己的不安,向小園可能承受著更深層次的煎熬。
可是,她依舊很安靜,不質問,不吵鬧。
這樣也很好,不要提,誰都不要提,就像做了一場夢。
二人就這樣不約而同的在心裡達成了一個共同的準則,不要提,絕對不再提起...
";呵呵,我覺得我就不必要出席了!畢竟有程總這樣的專業(yè)人才,我去不去也無所謂!";
倪琨斜靠在老闆椅上,玩著鋼筆,態(tài)度傲慢。
程浩坐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交織著手指。
";哪裡,倪總您纔是這次合作的核心人物,您如果忙,我大不了把記者會往後推。損失雲(yún)彤一力承擔,只爲等您一句話。";
聽到程浩這樣說,倪琨一下坐正,睜大眼睛,彷彿不認識一般瞪著程浩。
他習慣了程浩的放肆張狂,現(xiàn)在的項目被程浩攥住,他本來以爲程浩這次到來就是來示威,一定又會夾槍帶棒地攻擊自己。
他做好了一切反擊的準備,卻沒有想等來的卻是這樣謙恭迴應,態(tài)度甚至很真誠。
";我希望您再考慮一下,這畢竟是宣傳的一次好機會,我並不希望外界關於我們不合的傳言影響這次合作,畢竟誰都不會拿利益開玩笑。記者的筆是把軟刀子沒事還要捕風捉影,如果您堅決不出席,我怕我真的壓不住陣腳!";
程浩這樣示弱的態(tài)度,讓倪琨完全無措,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tài)度做迴應。
因爲今天他面對的根本不是平日的那個程浩,這讓以應對。
看倪琨遲遲不表態(tài),程浩起身伸出手:";那我就恭候您的大駕了!";
倪琨也只好握住他的手以示迴應。
";這個混蛋!";程浩走後,倪琨將老闆桌上的東西全都推到地上,秘書嚇得心驚膽顫。
莫名其妙,一切都莫名其妙。
倪琨做好了一切準備卻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本來想絕對不去記者會,本來想好要狠狠羞辱程浩,本來想好要端足了架子。
憑他對程浩的瞭解,只要跟自己沾邊的事,程浩絕對會反擊,絕對會言辭尖刻,絕對會陰陽怪氣,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絕對了。
程浩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去關注倪琨的態(tài)度,他只想早點解決這件事,越快越好。
好在這回真的不慢。
程浩背後的經(jīng)理們,竊竊私語。
他們也很詫異程浩今天的態(tài)度,本來已經(jīng)做好觀摩一場口舌大戰(zhàn)甚至全武行的準備。
因爲他們都知道這二位老總根本就是海水和火焰般不相容,他們搬著椅子對砸起來,他們都不會覺得奇怪,甚至在心裡還有一些暗暗地盼望...
可是就這麼結束了,程浩明顯服軟了!雖然他一直都佔著上風。
大家心裡有一些小小失落...
人的心態(tài)真的是很奇怪的...
出了電梯,程浩看見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的女人飄進電梯,她的身姿很輕盈,這種輕盈就像她與生俱來的氣質,不會隨步伐而改變。
漂亮的女人很多,可是被稱作美麗的卻寥寥無幾。
但這個女人絕對是美麗的,因爲那不是浮雲(yún),不會讓人過目既忘。
程浩想起那天在公交車站向小園仰起臉和她交談的樣子,小園笑得那麼燦爛,而這種燦爛卻從未在自己身邊出現(xiàn)過。
這個美人竟然在倪琨的公司,這讓他的眉頭微微一緊。
";桑桑!";看著推門進來的聶桑桑,倪琨小小吃驚一下。
聶桑桑指指懷裡抱著的大衣衝他微微一笑。
倪琨回頭環(huán)顧四周,看著滿目狼藉的地面嘆了口氣:";我們換個地方吧...";
聶桑桑品著咖啡,低頭不語,好看的臉頰帶著一絲緋紅。
程浩拽拽自己破損的襯衣解嘲道:";沒事,沒事!這破衣服不結實!";
因爲剛剛失手撕壞倪琨的扣子,聶桑桑尷尬不已。
誰也不知道看似嫺雅的她,其實是個毛手毛腳的闖禍精。
";那個...你發(fā)什麼脾氣啊?";桑桑轉移話題。
";別提了!";倪琨鬱悶地擺擺手:";也不知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攤上這麼一個冤家!";
抱怨完,他簡要地把事情經(jīng)過說給聶桑桑聽。
";就是那個很高的...假人?我來的時候遇見了...";桑桑一邊比劃一邊問道。
說真的她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那個人很帥,但最好裱起來做成掛畫,而不是真實存在於生活中。
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聶桑桑蹙眉冥想,這麼有特點的人按說見過不該忘記啊...
倪琨還自顧自的說著,沒注意聶桑桑根本沒有聽進去,其實就算聽進去她也不會懂。
倪琨此刻也不想知道對方懂不懂,只想找個人傾訴一下,發(fā)發(fā)胸中的悶氣。
";不想合作,就別合作了唄!";桑桑一點也搞不清他們?nèi)ψ友e的這些事。
倪琨搖搖頭:";不是這麼簡單的!";
桑桑開玩笑道:";其實你換個角度想想嘛,你還算幸運的!你頂多倒黴一陣子。他太太不是要倒黴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