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釣的便是冥獸。”那人回答的很乾脆。
但是,這個回答卻完全出乎陳墨的意料——他本以爲,即使此人不會說什麼:“我釣的既不是魂魄,也不是冥獸,而是境界。”或者“我釣的,是自己的心。”等等之類玄之又玄的話,也不會如此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
可是,冥獸真得用釣嗎?釣了幾百年的東西,卻不是什麼珍稀的物種,而是隨手間就可以捕獲的東西?
陳墨的第一感覺,便是此人騙他,但是,他觀此人的目光淡然、神態平和,就連呼吸也與著天地一個節律,絲毫不像說謊的樣子。
他覺得,即使是最先進的測謊儀,也斷然測不出此人在撒謊,因爲,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撒謊……
“就在剛纔,我還看到有一隻冥獸吞吃了一隻墜落的靈禽,想必不會潛行得太遠,那隻冥獸身長三丈有餘,前輩若是需要,我可帶前輩前去捕捉。”正所謂“禮”多人不怪,既然這人是在釣冥獸,那便幫你捉一隻冥獸去,雖然有點借花獻佛的味道,但提供線索也是功勞一件啊!
當然,陳墨說出此話,不僅僅是出於這點考慮,更重要的是,他要試試此人所說是否爲真——你不是說自己在釣冥獸嗎?那好,那邊就有一隻,我倒要看看你抓還是不抓。
“多謝小友好意,三丈卻是太小了些,我要的是兩千年以上的冥獸,至少要達到兩百丈以上才行。”那人淡淡地說道,不過,眉宇間卻有著一抹難以掩飾的無奈與惆悵。
“兩千年以上?”聽到這個數字,陳墨不禁大吃一驚,他所看過的典籍裡,雖然與冥河有關的內容不多,但對於這種冥河中唯一存在的靈獸,還是有所涉及的。
尤其是,得知這種靈獸連親生骨肉都吃,未免太過兇殘冷血,讓陳墨不禁對其多留意了一些。
他知道,冥獸生存極爲不易,十年尚且不多,剛剛那隻超過三十年的,已經算是寶貝,而達到百年的,甚至已經堪稱無價!
此人竟然說要兩千年以上的冥獸,怪不得他釣了數百年也沒有收穫。
先不說這冥河之中是不是真得存在這種稀罕的靈獸,即使存在,能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中存活兩千年,自然已經成了“老油條”,即使天人魂對其誘惑極大,也斷然不會傻乎乎地跑來送死。
“不知前輩要這等年份的冥獸有何用?”見那人除了不時看一眼那金色的“魚餌”之外,其它時間都在溫柔地看著那團白色魂魄,陳墨已經隱約猜到,此人慾釣那兩千年的冥獸,定然與這團魂魄有關。
“爲內子的魂魄延壽。”那人的語氣平淡,但陳墨卻是聽得出來,他那話語中飽含著的濃濃悲傷。
“莫非,前輩是想要那冥獸角上的血冥珠?”此時,陳墨終於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正是那血冥珠。反正閒來無事,小友不介意聽個故事吧?”一聽陳墨知道血冥珠,那人竟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大大出乎陳墨的意料,按照常理,這種級別的大能不是都喜歡裝沉默、充高冷嗎?怎麼這個人還要主動給他講故事?
不過稍微想想,陳墨便想通了其中關鍵——此人在這裡默默垂釣了數百年,與若雅、金子、傲天、光明分魂他們差不多,都是憋悶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看見個“活的”,多說幾句也無可厚非。
“呃……當然不介意,晚輩洗耳恭聽。”陳墨恭敬地說道。
雖然他的時間比較寶貴,但說不定能從與此人的談話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而且,此人與妻子數百年陰陽相隔,雖然可以與她的魂魄相守,但其中苦澀,又豈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陳墨雖然沒做過心理醫生,但能幫助此人排解一些心中苦楚,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此事說來話長,你過來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說著,那人看了看妻子的魂魄,轉而又看了看魚線上繫著的那團“魚餌”,發現一切如舊,便收回目光,示意陳墨坐到他身邊。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陳墨便要邁步上船,但此時他才驚訝地發現,這條船竟然沒有船底!
看著涓涓弱水從船艙裡流過,不時還有幾團魂魄順流而下,陳墨便不禁一陣發呆。
不過,他心中剛剛的那團疑惑也隨即解開——剛一看到這人坐在船舷上垂釣時,他還不禁想到:既然這弱水連鵝毛蘆花都浮不起來,那這條小船又是怎麼浮在水面上的?
而剛纔與那對話時,因爲時刻警惕,所以並沒有顧得上解此疑團,此時一看,才知道此船並不是浮在水面上的,其甚至連船底都沒有,之所以能夠“漂浮”,是因爲其下方有著幾根釘入河底的木樁,成爲了將它拖起來的“浮力”!
“無底船?”此時,陳墨不由得又想起《西遊記》中的一段插曲:“莫看滔滔碧波,有船就能渡河,莫看船兒無底,有心就能渡河。”
只不過,人家那是神仙的擺渡船,雖然無底,但卻能在那滾浪飛流的凌雲渡上安然前行。
但這隻無底船,卻是普通得很,若不是船下有幾根木樁,定然早就沉在河底了。
聽見陳墨輕語,那人不由得淡淡一笑,說道:“本來是有底的,但內子不喜歡,於是我便把船底拆了。讓小友見笑了。”
說著,他不再看陳墨,任由他自己坐在船舷的另一頭,隨即便講起了一段過往。
他叫尉遲天和,曾是冥殿長老,於數百年前突破至天人期,成爲這北冥之地響噹噹的一號人物,或許說,稱之爲第一人也不爲過。
但是,與他“北冥第一人”的身份極不相符的是,他的妻子慕秋雲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她雖然長相秀美,性格恬淡,但修士與凡人的結合,單單是壽命上的巨大差距,便註定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