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極暗之後，是光。

灼熱？疼痛？

認知到，察覺到那“巨龍”，因爲那彷彿巖漿一般的“血肉”而聯想到“灼熱”的亞戈，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強烈的灼熱感。

亞戈也明確地意識到了自己爲什麼會感受到灼熱。

因爲，這股“灼熱”，並不只是落在身體上的創傷，同時，也對心靈，對意識造成了創傷——

在一股強烈的撕裂感中，在這種彷彿要將他的意識扯出身體，落入那個連視線都難以逃脫的深淵中。

只不過，此時的他，意識已經和冥想牌，和“戲命師之牌”，已經糅合在了一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亞戈的視野中，無盡的、靜滯的、彷彿星光一般的光景，浮現在他的意識之中。

這一次，亞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輪廓。

星光，銀色的星光在不斷被染上代表毒性的黑色，在他腦海中隨著星光瀰漫而形成幕布般的星空。

而與此同時，一條彷彿河流般的、彷彿花紋一般，有著強烈靜滯感的光帶浮現。

一條由其上幾顆銀色的光點異常閃亮地連接而形成的光帶。

又像是星軌圖。

這彷彿星軌由彷彿星河般的銀色光帶，就這樣浮現。

然而，這條“光帶”，並不是河流。

在夜空一般的暗色對比之下，這條銀色的“光帶”的輪廓也顯得更加鮮明——

那是一條長著兩對畸形翅翼的銀光長蛇，似鳥似蛇。

狹長的身形，宛如河流般狹長的身形，自然讓亞戈聯想到蛇。

但是，那兩對畸形的翅翼，那有些近似羽毛的輪廓，卻也讓亞戈不得不往“鳥”的方向聯想。

不，與其說是鳥，倒不如說.....

海神蛞蝓？

亞戈不由得聯想到了一種他在研究海洋相關神明的動物原型時知道的生物。

有著“藍龍”這個別稱，一種能夠攝食有著致命毒素的水母的軟體生物。

美麗而致命的毒物。

那帶給他靜滯感的星光所形成的生物，身上的兩對畸形翼，那輻射狀散開的“翼”，有四五成的相似度。

有不少的相似點。

亞戈驀地如此想到。

銀之血，法斯特家的銀之血，在戲命師之牌的力量影響下，呈現出了讓亞戈都感到熟悉的特徵。

儘管，他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前一次，在“永恆噩夢”中，他就見到過一次。

只是，那時的他，根本沒有往前世的事物去聯想。

而這一次，這樣的光景出現，具備更多細節和相似點，讓他不得不聯想到前世的事物。

又是“巧合”？

只是亞戈也知道，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些什麼。

因爲，此時此刻的亞戈，就是這銀光長蛇。

再一次，亞戈再一次化身爲銀光長蛇。

曾經短暫體會過的變化。

而代價，是身體裡幾乎所有的“污染”，都消耗殆盡。

但相伴而來的力量，由此交換到的力量是——

定格。

周遭的一切，無論是有形的事物還是無形的事物，包括由那噬光巨龍說散發出的，彷彿要將他意識扯出的力量，也一同被“定格”了。

周遭的一切有形無形的事物，都在此刻陷入了靜滯。

也似乎是因爲他這裡發生的狀況，在天空中，在無盡迷霧之上，撕裂雨幕的巨龍，那彷彿流淌巖漿的血肉所拼合的頭顱，向著亞戈的方向望來。

深淵，無底的深淵。

在視線感和危機感下，下意識地調整視線躲避的亞戈，還是在視線轉動間望見了那對眼睛。

那對嵌在灼熱巖漿之內的眼瞳。

冰冷的、彷彿一個無底的深淵，不斷吞噬光亮、吞噬一切事物的深淵。

若非周圍籠罩的，那股定格一切事物的既定之光鎖下，亞戈的視線甚至都無法保留，都要被撕裂，被扯入那無底的深淵之中，再無脫出的機會。

只不過，對方似乎並沒有把他作爲最優先的對象。

什麼方面的最優先？

下個剎那，一條巨大的、由無數雨幕匯聚、充斥著與既定之光性質幾乎截然相反的力量的觸鬚，隨著無數雨點抽離，而出現在天空之上。

彷彿章魚、彷彿軟體動物的觸手，帶著強有力的變亂感，抽打在那巖漿巨龍的身上。

觸手拍擊在那有著巖漿般血肉的巨龍的身軀上時，濃郁的白汽蒸騰而起，拍擊的雨幕觸手消失了一大截。

不過，這一招，喚來的是那巖漿般巨龍的身軀被擊飛出去，幾乎徹底消失在遠方的迷霧中的光景。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亞戈的視野之中，再一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和那巖漿巨龍輪廓近似的巨大身影。

目測超過百米的龐大身形，撕裂了霧氣形成的幕布。

支撐這個巨大身影的，是黑色的骨架。

巨大的、堪比紅薔薇市地標的巨樹的骨架。

巨大身影的末端，是一條漆黑的骨尾延伸而出。

而在那漆黑骸骨的背部，一對彷彿展開的畸形巨爪一般的漆黑骨翼延展而出。

巨龍。

一隻骨龍？

不，屍龍？

亞戈腦內只覺得將眼前的事物與記憶中的事物做對比。

圍繞著那漆黑的骨架，無數如同迷霧又彷彿水流一般的黑色——

軟爛如液體般的血肉，圍繞著那骸骨構成了身軀。

甚至不止如此。

在沒有血肉纏繞的地方，是漆黑的骸骨，但在那漆黑軟爛的血肉覆蓋的地方，亞戈確認，並沒有骨骼一般的東西。

強烈的死寂感襲來。

這隻撕開濃霧，出現在亞戈視野中的巨龍，帶給了亞戈無比強烈的死寂感。

和他的死靈途徑帶來的死寂感近同，和他的概率途徑帶來的靜滯感類似的力量。

亞戈清楚地觀察到，這似乎曾經見過一次的腐血巨龍，那對爪子撕開靈霧時，原本隨著巨大觸鬚而晃動，彷彿潮涌的靈霧，都在被爪子觸及時陷入了凝滯，彷彿實物一般，彷彿門扉一般被左右扒開。

而近乎同時，這隻有著些許膠質感的、由軟爛血肉和骨骼形成的“屍龍”，猛地擡起頭來。

下個剎那，亞戈看見，天空中由雨幕和靈霧形成的巨大觸手，彷彿被什麼力量擊碎了一般，破碎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