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羅心悅感受到他體內蠢蠢欲動的氣場,小聲問。
“心悅,我們做錯了什麼···”周煅雲大口喘著氣,每做一次深呼吸都是一次對狂暴的抑制。羅心悅知道他已經在執念的邊緣,連忙說道:“你沒做錯,如果你們真的錯了,當初你的恩人怎麼會救你們到這裡來,她就是希望你們要一直活下去,不是嗎?”
“沒錯,怎麼會這樣。”周煅雲喃喃,“是我,他不救我便不會死了。”“那你也是爲了救我啊,怪我···”周煅雲揮手打斷了她,冷聲:“既然沒人容得下我們,那我們何必受制於人,東躲西藏。”羅心悅背後一涼,警惕:“煅雲你清醒點,你想幹什麼?”周煅雲慘笑著看著她,緩緩:“以後恐怕不能再照顧你了。”
“你要幹什麼?!”羅心悅剛想上前,就被周煅雲劃入結界,他自己則飛身離去了。
“這混蛋!”羅心悅突破了結界,立刻感應玉龍的去向,還好她留了一手,在玉龍把件上下了法術,一旦他踏上反神投妖的道路,那就真的回不了頭了。坐實了叛逆事小,墮入心魔無法自拔事大,總不能見他沉迷其中,自毀前程。
“代真君,府外來了一個修行者,說是西海真龍後裔。”水府守衛向代西海水府真君姜齊彙報。姜齊一驚,拍案而起:“叫他進來,通知蘇將軍與福相速來。”
周煅雲進了水府,這裡曾是他童年嬉戲玩鬧的地方,那時父母俱在,家庭和睦,父親恩威並重,母親寬容慈祥,是西海模範,卻被妖族調虎離山,圍困水府,使他們無法通報敵情,西海五門損失慘重,西海真龍被追責,以通敵之罪論斬,如果不是隱蘿上仙捨命相助,他早就做了刀下亡魂。
姜齊認真地打量著眼前少年,尤其是他身上的御辰仙府服飾,有些猶豫,問:“閣下說自己是真龍後裔,爲何不見龍氣,不顯龍身?”周煅雲也不急,只說:“當年隱蘿上仙將我一家三口救去,希望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爲我隱藏氣息,設下禁制,除非我本人意願,龍氣龍身都不會顯現。”姜齊不敢大意,只叫他坐下奉茶,等蘇柄言和福元丞相來定奪。
“雲哥回來了?”一個妙齡少女急匆匆跑來,身上無甚旁物,碧色交領齊腰襦裙,鵝黃輕紗大氅,如瀑青絲也只用珊瑚簪子挽在身後,碎髮輕散,卻不顯凌亂,反而乾乾淨淨,活潑可愛。“公主你慢點跑!”身後的侍女追趕不及,忙叫她小心,那姑娘生得古靈精怪,自然不理會那侍女的話,侍衛也不敢阻攔,直讓她衝到殿上來了。周煅雲偏頭打量她,問:“是沐沐嗎?”“雲哥!是你…”周小沐喜出望外,想靠近,又有些害怕,手足無措:“這麼多年,我以爲你已經···”雖然時隔久遠,但周小沐幾乎一眼確定眼前人是周煅雲。
“此事說來話長。”周煅雲並沒有太多言語,臉也沉得嚇人,周小沐不敢出聲,只是弱弱地看向姜齊。“公主先坐下吧,等蘇將軍與福相來了再議此事。”姜齊乾笑著請她到一邊坐下。
周小沐是西海真龍近親,祖輩都出自天龍,到周小沐這一輩終於生了個女孩,各家都寶貝得不得了,當初在西海養過很長一段日子,和周煅雲最爲要好,西海大戰之前因故離開,躲過一劫。
正打量著,蘇柄言和福元也急忙趕來了。
福元已經鬚髮斑白,爲了守好西海基業,他費盡心血,與蘇柄言內外分工,協助姜齊,穩定了西海局勢,緩和海族與神族的關係,讓西海有了喘息的機會,是八百年前大戰中唯一倖存的水府故人。
“蘇將軍,福相,你們看看,這少年說自己是真龍後裔。”
福元即刻看向周煅雲,左看看,右瞧瞧,問:“你叫什麼名字?”“周煅雲。”福元蹙眉點了點頭,又問:“可有信物?”“我自帶有信物,福相可以驗看。”周煅雲從懷中取出一枚貼身收藏的鈺玦,紋理簡單,沒有繁複雕刻,也沒有半份雜質,只是靈力涌動,如驚濤駭浪,驚險萬分。“這潮涌玦共分四塊在四海水府,由真龍保管,可以聚靈御水,號令海族。”福元連忙接過那枚鈺玦,與他一同注入靈力,西海之內頓起波瀾,浪潮翻滾,急拍海岸,水府都爲之一顫。
如果不是西海一族的血脈是無法與西海相福元共同催動這潮涌玦的。
早先在奇相峰比武,周煅雲受了劍傷,房中遇刺,性命攸關時刻,他都將這玉玦裹在衣服下面,生怕有人看見,饒是待他如子侄的任尚悟也不知道。
“沒錯,沒錯,是,是少主。”福元老淚縱橫,握著周煅雲的手,帶著哭腔說:“少主,上仙將你們救去便沒了消息,讓我們找得好苦啊!”“無妨,我回來了。”周煅雲定定。
當週煅雲說出自己的打算,所有人都沉默了。
“福相,蘇將軍,姜齊叔叔,我們已經被神界拋棄了,與其當人馬前卒,不如自己謀個生路!”
“少主這意思,是要投靠妖族?”蘇柄言臉色沉凝。周煅雲搖頭:“妖族追獵我真龍八百年,又連年犯境,與我海族不共戴天,妖族斷不能依靠,但神族也不是什麼善信之輩,我們唯有自立,纔是生存之道。”“少主,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三思而行。”福元躊躇片刻,才緩緩開口。周煅雲的臉色陰沉無比,卻也沒發作,只是一意孤行:“此事我意已決,諸位都是西海棟樑,願意追隨我的便留下,不願意的也可以自行離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福元、蘇柄言和姜齊都互相看了看,拱了拱手:“願追隨少主。”
“福相,這可怎麼辦,少主決心與神族決裂,是大逆不道啊。”蘇柄言急切地對福元說。福元只是蹙眉,一言不發。姜齊看著福元沉默不語,也說:“我本是代理西海真君,少主回來,我自當讓賢,但少主這個決定恐怕讓西海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雖不好當面違抗,但也不敢茍同。”福元嘆了口氣,說:“少主歷經艱險,流離坎坷八百年,如今隻身回來,恐怕真君早已遇害,他所言皆是肺腑,我等無從置喙,雖然與神族決裂,又與妖族交惡確實兇險,但我福元身爲西海相,如果無法勸少主回頭,也只有肝腦塗地,在所不惜了。”蘇柄言與姜齊沉默無言,只好依從。
周煅雲獨坐在珊瑚苑裡,四面冷清,死寂,他腦子裡一遍遍浮現周問渠死在自己懷裡,母親也藥石無醫,族人四散逃亡,西海一蹶不振的慘象。
神妖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