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那兩個在前面穿著壽衣的鬼,就是阿婆說的“無辜人”?那幾個穿紅色衣服的,又會是誰呢?
“只是老婆子會守在這裡,也並非是因爲心中愧疚,而是因爲我那幾個死去的徒弟,皆託夢於我,說自己在下面受著水牢之災,遲遲不能投胎轉世。”
不能去輪迴轉世?難道是因爲他們的輪迴珠被搶走了嗎?
我腦子裡第一時間就蹦出來這個念頭。
“你方纔說,那幾只惡鬼就在老婆子身邊?這話又從何說起?老婆子現(xiàn)在雖然年邁,靈力也大不如從前,但如果有鬼物接近,老婆還是能感覺得出來的。”
她說話的時候突然把頭轉向了江楚城,我眼皮一跳,以爲她看出來了,但很快她又微微低了下頭。
“阿婆的能力小輩不敢質疑,只是阿婆越是身在此間,難免有看不清的時候。阿婆這麼多年收鬼除魔,一身煞氣,尋常的鬼物是不敢靠近的。只是如果有人在背後庇佑,那就另當別論了。”
“別人?”
程術點點頭,瞧了一眼旁邊聽得雲(yún)裡霧裡的許小北:“阿婆可知道,這焚香爐的故事?”
“自然知道。百年前葉氏巫女將一厲鬼追蹤至此,臨死前耗盡靈力將其打散,說起來……老婆子當年還是因爲此女纔會走上這陰陽之道。”
“那阿婆又可知,當年那巫女當年並沒有打散那厲鬼,而是將其封印起來了。而這封印的地方……就是焚香爐前,那棵百年老樹。”
“什麼?”饒是阿婆,此刻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了震驚之色,“你說那厲鬼並沒有被打散,而是被封印起來了?”
“正是。”
“……你說的,可當真?”阿婆的聲音變得有些抖,我看看她,又看看程術,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對這樣的事有這麼大的反應。
江楚城的手指一下一下劃著我的掌心,腦子裡傳來他低沉的聲音:“阿婆當年是因爲葉氏一族的巫女才走上這條路,那巫女生前也是收鬼除魔,做事一向雷厲風行,斷是不可能放走一個危害陽間的厲鬼。阿婆以她爲榜樣,現(xiàn)在聽到這些,肯定一時間難以接受。”
我點點頭,明白過來,又看了葉遲遲一眼。她還一頭霧水的樣子,只是聽見阿婆和程術討論的鬼物,臉色有些發(fā)白。並沒有意識到,其實這葉氏巫女,就是她的前生。
這麼一想,我覺得有些事巧合得真是沒法說。誰會知道,百年前的那個葉氏巫女,現(xiàn)在就坐在這小小的房間裡,茫然的聽著別人討論自己而自己卻渾然不知呢?
但同時我心裡面由有了一個疑問,程術和阿婆說了這麼多,究竟是要做什麼?
“真假與否,其實都不重要。話到這裡,小輩也就直言不諱了。阿婆你要找的那幾只惡鬼,便和那被封印在樹中的厲鬼有關。阿婆你在這山腳這麼年,恐怕從來沒有想過,要上去看看吧。”
阿婆的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啪”的一聲,那枯瘦手重重的落在面前的木桌上,渾濁的眼裡竟是泛起了淚花:“自從
我將那兩人害死之後,便沒有再去過那焚香爐,便是偶爾上山,也會可刻意避開那個地方……你剛纔說和那厲鬼有關,又要作何解釋?”
“那厲鬼被封印在樹中幾百年,汲天地日月之精華,這些年也慢慢甦醒過來。五十多年前被你害死的兩個無辜人,縱使怨氣再重,也比不過他,只能臣服於他。我這麼說,阿婆可明白了?”
“竟然是這樣。那厲鬼雖然醒來,但這天地之氣必然不能讓他徹底恢復,我們身上的陽氣重能讓鬼物卻步,但同樣的,這樣的魂魄也是最好的回氣之物。”阿婆滿口痛心,“我的徒兒……竟然會因爲這樣而白白葬送的性命。”
一時間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小小的房間裡只聽見阿婆沉痛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好半晌才說道:“說吧,你告訴老婆子這些,是想要老婆子做什麼?”
“阿婆是聰明人。不過剛纔我們來的時候已經(jīng)說明了來意,只是想問阿婆幾個問題,至於其他的,我相信阿婆自己就會去做,不用小輩再多言。”
阿婆的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冷意:“休要再賣關子。”
程術一笑:“阿婆教訓的是,其實要問的,剛纔小輩已經(jīng)提過了。”他一邊說,一邊講餘光投向坐在我邊上的葉遲遲,確切的說,是她手裡拿著的那個繡著黃花的藍色香囊。
“阿婆這個香囊真是精巧,想必應該是爲了什麼東西而準備的吧?”
“你不是已經(jīng)說了,這是爲了找那幾只惡鬼的嗎,老婆子我也承認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阿婆你這就不厚道了,”程術摸了摸鼻子,“剛纔你的問題小輩都是知無不言,怎麼現(xiàn)在換過來,阿婆卻如此隱瞞?”
阿婆臉色微變,下巴繃緊了些,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程術,片刻後道:“是,這香囊,我做出來其實不止是要找那幾只惡鬼,更要找的,其實是……輪迴珠。”
輪迴珠?
聽見這三個字我頓時渾身一震,阿婆要找輪迴珠?
我差一點就驚訝的站起來,但在之前就被江楚城摁住了,他拍拍我的手,給了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重新坐好,然後聽著程術和阿婆兩個人的對話。
“阿婆爲什麼要找輪迴珠?據(jù)我所知,這東西對阿婆來說應該沒有什麼用吧?”
“確實對我沒有什麼用,輪迴珠本就是死之後的人才會有的東西,老婆子找那個,不過是爲了我那幾個徒兒。”阿婆嘆了一口氣,“看”向了我剛纔放在角落裡的罈子,緩緩道:“剛纔我也說了,我的四個徒兒死後都先後給我託了夢。在夢裡她們不斷的向我求救,說自己掙遭受著水牢之災。”
阿婆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這水牢之災……以前我也是聽說過的,那是不能夠去輪迴的人才會遭受的。但幾個徒兒跟我說,他們的輪迴珠子都沒有了。沒有了那珠子,就不能夠輪迴。他們幾個人都是被那兩隻惡鬼勾走了,我猜想他們的輪迴珠說不定也在那惡
鬼身上,所以纔想要找出那幾只惡鬼來。”
阿婆脣角勾起苦澀的弧度,“每隻香囊上我都註上了一點靈力,如果能夠遇到輪迴珠的話,香囊自會告訴我。只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婆子始終都一無所獲……”
葉遲遲終於按捺不住了,她打斷了阿婆的話:“可是阿婆,我明明是個人,你爲什麼要說給我這個東西?”
因爲知道真相,我的心頓時跟著緊了緊,但是程術和江楚城都沒有要阻止阿婆開口的意思。
阿婆擡頭“瞧”了她一眼,說道:“姑娘莫怕,雖然老婆子給了你這個香囊,並非說你就是那幾個惡鬼。只不過是你身上的氣息有些相近罷了。剛纔那個小夥子也已經(jīng)說了,這古鎮(zhèn)上到處都是鬼氣,你沾染上一點,也並沒有奇怪的地方。這香囊雖然是老婆子爲了找惡鬼才做的,但也可做護身符來用,所以不必擔心。”
阿婆說完,又對程術道:“關於香囊,老婆子能說的就只有這麼說了,多的,你再問,老婆子也不知道了。你還有什麼別的問題,一次問清了吧。”
江楚城跟程術點點頭,程術道:“多謝阿婆,小輩沒有別的問題了,今日打擾了。”
走出阿婆的房子,葉遲遲還是一副神遊的狀態(tài)。我喊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啊?什麼?”
我嘆了口氣:“回去了。”
“哦哦。”
說完葉遲遲就轉身要往山上走,我上去拉住她:“這邊。”
“……”
走出去差不多有二三十來米的時候,我才緩緩轉頭朝後看去。
阿婆佝僂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矮小的屋子前,她擡頭看著面前那座巍峨的山,遙遙看著,竟是說不出的悲涼……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你要讓程術當著葉遲遲的面說那些?過後又把葉遲遲的記憶給消除了?”一回到客棧,我便問道。
葉遲遲迴來的時候就被程術弄暈了,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在房裡睡下了。雖然對程術和阿婆的話心中有疑惑,但剛纔在外面我也不好多問,只能等到?jīng)]有外人的時候,方纔開口。
江楚城拉著我坐到一邊,溫聲道:“你剛纔也聽見了,那個阿婆其實是北方葉家的後人。南蕭家,北葉家,這兩家是驅魔正宗,但是一百年前巫女死之後,葉氏就沒落了,直到瞎子阿婆這一代,才重新開始走上這條路。葉氏巫女因爲厲鬼夙曄而死,之前她一直以爲夙曄已經(jīng)被打散了,但是現(xiàn)在她突然又聽到夙曄並沒有死的消息,必然會去代替先祖,重新解開他的封印,然後除掉他,以祭先靈。”
阿婆居然是葉家的後人?這個消息震得我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可江楚城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第一次見了她回來,身上的氣息有些古怪,我就讓程術去查了下。”
“可是葉遲遲現(xiàn)在什麼都不記得,就算她是當年封印夙曄的人,本質上來說和現(xiàn)在這個她是沒有多大關係的吧?”
江楚城一笑,淡然道:“別急,我慢慢說給你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