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長大了，學會溫柔的對女孩子了。
鄔瞳上一次看到季天凌抱別的女孩子還是夜宮那一次，那條揮動的小鞭子仍然歷歷在目。
有一種自己家的孩子終於成人的感覺，也許好事將近吧。
“鄔瞳姐姐？”
季天凌感覺到左肩膀上的肉已經被咬得沒了知覺，卻在風裡還是冷的一哆嗦鬆了一下，低頭一看，果真衣服都破掉了。
季天凌聽到了許仙仙嘴裡喊的那四個字，可是他此時此刻卻不敢轉過頭去，他看著許仙仙的眸子，裡面有碎碎的路燈光，以及燈光下站著的人影。
鄔瞳呵？瞳瞳嗎？季天凌捂著心口，突然覺得有些涼，也有些疼，就像這塊被咬破了衣衫暴露在涼風裡的肉一般，傷痕累累，又疼又冷。
他知道她在他身邊，他現在還不想看到他們。
“走吧。”季天凌並沒有回頭，只覺得從胃裡還是心臟深處翻騰出來一股子酸味兒嗆得自己鼻子難受，拉起許仙仙的手便要走。
給他留點面子吧，留點尊嚴吧，季天凌在心裡默默祈禱著，他還沒有穿上軍裝衣錦還鄉的回來見他心裡的姑娘呢，怎麼又能在這毫無防備而自己又最狼狽的時候相見呢？
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季天凌每走一步，便帶著風和這句話。
事與願違。
“天凌。”
不大不小的聲音還沒有揉碎在風裡，正好清晰的傳進了季天凌的耳朵裡，這不就是朝思暮想已經成了夢魘一般日夜環繞的她的聲音麼？她是誰？瞳瞳呵，瞳瞳又是誰，他的嫂子還是心裡的姑娘呢，季天凌痛苦的停了下來，一動也不動，心裡反覆折磨自己，該怎麼辦，走還是不走。
瞳瞳叫他呢，怎麼可以走呢？
“天凌……”
這聲音又顫抖了一聲，隨後身後便傳來了一連串奔跑的聲音，腳步急切卻一聲聲亂了他的心。
鄔瞳跑到季天凌面前，面對面的看著他，真的是他，唸了他半年，所幸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天凌。”鄔瞳想也沒想的抱住了季天凌，腦袋正好靠在他的心口。
“瞳瞳……”季天凌笑了，眉眼彎了起來，許仙仙在旁邊看著他，心裡想著，天凌哥哥還是笑起來好看。
“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鄔瞳從季天凌的懷裡擡起頭來，質問道，半年了，他也真是清心寡慾呵，竟然一個電話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大家都在爲他擔心麼。
“不太方便，而且也不知道打電話回來說什麼。”季天凌笑了一下，笑容凝固在嘴角，變得有些苦澀有些虛假，他能說什麼，以什麼身份來關心瞳瞳，他想了半年，也沒有想出什麼名堂來。
“走，我們等會兒一起回家。”鄔瞳從季天凌的懷裡掙脫出來，拉住他的大手便要走。
少了鄔瞳的溫度，這懷抱沒了人，季天凌一下子覺得空落落的，瞳瞳在拉他手呵，真像五歲的時候，她拉著他去打飯。
小小的人兒小小的手，卻成了他中毒的魔障，再也醒不過來，也不願意醒。
“怎麼不
走？”鄔瞳走了兩步才發現季天凌始終停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動彈。
季天凌這時候將目光落在遠處，目光盡頭正好是站在那裡的季天佑。兩人的目光相撞，不需要太多的言語，季天佑朝他點了點頭，季天凌搖了搖頭，這是兩兄弟間最熟絡的問好方式。
意思是，“你過得還好嗎？”
“一般般。”
季天佑隨後一個人走進了許家大宅，留下了鄔瞳。
鄔瞳當下便全心全意關注起季天凌來，許家的事情季天佑出場便也夠了。
“天凌？”鄔瞳將季天凌的思緒拉回現實，“你在想什麼呢？”
季天凌看了眼一直被忽略在旁邊正可憐兮兮的站著的許仙仙，突然看著鄔瞳說道：“瞳瞳，我這次只是路過這裡，並不是回來，而我，馬上又要走了。”
鄔瞳只覺得心裡一陣失落，“不住幾天麼？”
季天凌搖了搖頭，“不住了。”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鄔瞳的右手，方纔季天佑就是牽著鄔瞳的這隻手的。
“哦。那你小心。”鄔瞳此刻突然想不到更好的話來說，憋了許久也才憋出這幾個字。
季天凌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但僅僅是轉瞬即逝，隨即便點了點頭，朝許仙仙伸出了一隻手。
鄔瞳不知爲何下意識的想去牽，卻突然反應過來旁邊還有人，尷尬的收回了那已經動了動浮在半空中的手。
季天凌眸子一暗，心裡似乎更痛了。
“天凌哥哥。”許仙仙接住季天凌的手，蹦到季天凌身邊。
鄔瞳看著這女孩兒，有些驚訝，想了會兒，“這不是仙仙麼？”
許仙仙大大的眸子閃著光，“鄔瞳姐姐，原來你還記得我啊，我還以爲你已經忘記我了呢！”許仙仙調皮的吐了吐舌。
鄔瞳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剛剛光顧著和天凌說話了，還真沒在意你就在旁邊，我當是誰呢。”鄔瞳可還記得他們仨人初次見面時的場景，這兩人能走在一塊確實出乎自己的意料。
看到鄔瞳眼裡閃爍的光芒，季天凌突然有些心慌，解釋道：“瞳瞳，你別誤會。”
看到鄔瞳不置可否的表情，季天凌著急了，“她……”卻突然想到這會兒正在許家外面呢，便一手拉起一個女人，“我有點餓了。”
仨人找了就近找了一家麪館，鄔瞳看了眼對季天凌極其依賴的許仙仙，和正在吃麪的季天凌，道：“天凌，你有什麼話要說就快說吧。”
季天凌將嘴裡的面吃完，“聶少軒你還記得不？”
鄔瞳忽然有些恍然，這半年的記憶竟然也這麼遙遠了，可真是很久沒聽到的名字呢，“當然記得。”
季天凌打了個響指，指了指許仙仙，道：“她爸要把她嫁給聶少軒，她逃出來了，我怕她一個人出事兒，便帶著了。”
鄔瞳瞭然的點了點頭，“你們什麼時候碰上的？”
緣分這東西，倒還真是巧妙。
“半年前。”
“還真是緣分。”鄔瞳感慨。
“誰跟她緣分，害得我被
軍隊開除了！”季天凌嘴快，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
鄔瞳倒不在意，反而吃吃的笑了起來，“原來這小板寸真是在軍隊減的啊，我說你怎麼突然黑了些，我跟你哥還以爲你只是滿世界的瀟灑去了呢。”
“你們就這樣看我。”季天凌有些不滿，又吞了口面，嘀咕道。
“沒，軍隊生活還好嗎？”鄔瞳正色下來，這半年都沒消息呢，可要好好關心這個不省事兒的三少爺。
“管他呢，反正已經出來了，也沒有回去的機會了。”季天凌豪邁的揮了揮手說道，這舉手投足間竟然還真的有了幾分軍人的味道。
“唔，好吧。”鄔瞳看著季天凌吃麪，季天凌突然便渾身不自在起來，“瞳瞳，你別看著我啊，怪不好意思的。”
“半年不見，臉皮倒薄了不少？”鄔瞳給他放了點辣椒。
季天凌心裡一軟，瞳瞳還記得他愛在面裡放辣。
“瞳瞳，這半年來，你過得還好嗎？”他其實更想問季天佑有沒有照顧好她，甚至有沒有欺負過她，可是他知道，這些不能問出口。
他還想好好的和瞳瞳待幾分鐘。
“我啊，當然好啦。”
季天凌看到鄔瞳臉色裡掩蓋不住的幸福之色，當下欣慰，高興，空虛，什麼感覺都來了。
“那就好。”他也找不到什麼話兒來說了，半年，好像語言功能損失了不少。
“瞳瞳……”
“天凌……”
兩人同時開始叫對方的名字，不由得尷尬一笑，“你先說。”季天凌說道。
“回家住幾天好嗎？”鄔瞳想了想，還是把心裡的話兒說出來。
“爲什麼？”季天凌心裡懷著幾分期待。
“嗯？”鄔瞳似乎沒有明白季天凌的話中意思。
“我是說……是你們希望我留下來嗎？”季天凌突然覺得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
“當然啊。”鄔瞳下意識的幫季天凌抹去了嘴角殘留的麪湯痕跡，“我跟你哥都很想你的，你也是，半年也沒個電話回來，大過年的，你在哪裡過的？”
要知道鄔瞳沒有孃家，大年夜季宅的冷清確實有些悵然。
季天凌被鄔瞳的動作一怔，但是很快從她的話裡回過神來，“哦，過年那會兒正好在軍隊呢，隊長沒回家，就湊合著過了。”
季天凌把目光再次落在鄔瞳的臉上，瞳瞳確實氣色好多了，他看也看了好像真的可以放心了，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瞳瞳，我們該走了。”
許仙仙聽話的站在季天凌的身邊。
“真的不住幾天嗎？”鄔瞳還在試圖挽留，她好像還有很多話兒要問他，可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季天凌匆匆忙忙的樣子，卻不想這一番動作正好給他們製造了疏離的機會，“嗯，我還要去奮鬥呢，別忘了我那封信。”
沒有強大到可以更好的保護你的時候，他不會回來。
想起來那封信，鄔瞳突然釋懷了，“可以每個月來一個電話嗎？”離家在外的遊子，家裡的人兒哪能不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