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藍躲在房間裡心慌意亂的時候,葉嘯樓卻正斜靠在一張寬大的木椅上,得意地自語:“狡猾的丫頭,今晚,本少爺看你往哪兒逃?!碑斔难凵駸o意中掠過牆上掛著的幾張字畫,瞥見那雋秀飄逸的“柳”字時,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淡去。默默地專注於那畫上流暢的線條,葉嘯樓似乎又看見了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少女,正站在桌邊,右手執畫筆,左手執著袖口,回過頭來溫柔甜美地笑著問:“樓哥哥,你看月兒畫得好不好?”
“好,月兒畫的,怎麼會不好呢?”葉嘯樓輕輕地回答,臉上的神情,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但是,不過是瞬息之間,溫柔的神情突然就變得深沉。冷冷地收回眼光,他的手指慢慢地卷握成拳,然後又猛地抓向木椅扶手。堅實的木料被他握住後,竟然在“噼啪”聲中化爲碎片。
“女人,是最信不過的,你們,只配當本少爺的玩物!”葉嘯樓的眼神中透出冰冷的氣息:“原本,還以爲你和她們不一樣,沒想到,你纔是真正的高手。也罷,本少爺不介意身邊多了一個還算聰明的玩物,就看你能不能翻出本少爺的手掌心!”鬆開手,小小的碎片掉了一地,而葉嘯樓靠在椅背上,臉上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笑意。
夜幕很快降臨了。
杜藍坐在花廳裡,無奈地看著身上的藕色長裙。被玉箋和凝香折騰了半下午,頭上已經梳起了精緻的三丫髻,合身的衣服將她纖細的腰肢凸顯無遺。挺括圓潤的胸,緊緻渾圓的臀,包裹在藕色的絲質長裙中,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新荷,正等待有心人的採摘。
輕輕地咬著嫣紅的脣——這是凝香執意爲她染上的,杜藍的心跳一時飛快,一時近乎停滯,好不容易纔聽從了杜藍的指揮,恢復了正常的頻率。手指輕輕地拂過腰間,一抹淡淡的銀光閃過,她又變成了那個含羞帶怯的小丫鬟。
“古怪,一定是那浪蕩子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纔會讓本姑娘險些拿不定主意。罷了,此處非久留之地,今晚正是動手的好時機!”杜藍已經冷靜下來,嘴角又浮起了淺淺的自信的笑容:“今晚,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本姑娘的手段!”
金堂苑裡,葉老太爺躺在搖椅上,精神又萎靡了三分,有氣無力地道:“樓兒,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熬不到吃壽麪的那一天嘍?!?
“爺爺,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比~嘯樓低著頭,態度非常恭敬,但語氣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因爲,葉老太爺動不動就裝病相脅,而且演技越來越差,裝得越來越拙劣,實在是讓他有些無可奈何。比如現在吧,這老頭子雖然說話時氣息奄奄,可是瞧瞧那臉色,根本就是紅光滿面,偏偏卻要躺上椅上裝虛弱。不過,既然葉老太爺願意演,他也只能配合著,免得這位越活越回去的老頭子下不了臺走極端,再弄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來。
想起三年前葉青雲夫婦離家時,這老頭子裝病不成,竟然自斷經脈,幸虧他發現及時,不然這老頭子早入了土。不過事後想來,葉老太爺早不自斷經脈晚不自斷經脈,恰恰在他來請安時斷,擺明了就是要算計他。明知道被算計,也只好認了,葉嘯樓無奈地翻白眼——眼前這個愛算計的老頭子,可是一直最疼愛他的爺爺??!
“青雲和芝蘭就要回來了,你最近老實點,別再把他們氣跑了。”葉老太爺裝模作樣地喘了半天的氣,這才艱難地說出這番話來。
葉嘯樓輕輕地挑了挑眉,懶洋洋地應道:“是?!?
葉老太爺又誇張了喘了幾口氣,哼哼道:“那些青樓裡,也沒什麼值得流連的,你身邊雖然少了個琴心,但現在不也多了個藍兒嗎?不過我可警告你,如果你那屋裡再弄出人命來,我就把家交給嘯閣打理。”
葉嘯樓再挑眉,懶洋洋地應道:“我知道了,爺爺你就安心養病吧。兩天後的壽宴上,也好讓人看看,我們葉家的老太爺,仍然精明硬朗一如壯年?!?
他根本就懶得理會葉老太爺的威脅。小閣不過八歲,又整日裡只知道夥同小池玩耍,他還巴不得小池有點長進,早點幫他分擔些生意。
“爺爺,晚間天涼,你別在外面久坐。葉榮,好生侍候著老太爺?!狈愿劳赀@幾句,葉嘯樓轉身離開了金堂苑。想到戲月樓的花廳裡等著的那人,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
葉老太爺並未進屋,而是將葉榮支派去端蔘湯,然後樂呵呵地蹺著腳道:“老杜頭,你看我們家樓兒如何?還配得上你們家藍兒吧?”
如一陣輕風吹過,院子裡多了一個清矍的老頭。老頭穿著一身尋常的藍布衣衫,自己從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下,這才抹著嘴道:“老夥計,你們家這小子,雖然太濫情了一點,而且有點傻笨笨的,不過看著還算順眼。”
葉老太爺跳起身來,揪著鬍子大叫:“樓兒最是精明,你這老傢伙竟然說他傻,我看你是老糊塗了!”
藍衣老頭嘿嘿笑道:“老夥計,就你那樣的演技,也只能騙騙你那笨孫子。想當初我哄著我們家藍兒上你這兒來時,可是給自己下了兩帖藥,這才讓她上了當?!?
葉老太爺不以爲意地笑道:“你懂什麼?我們家樓兒這不是傻,是孝道!再說了,我經常使這一招,樓兒早就知根知底了,裝得像不像都無所謂,走走過場就行。嘿嘿,如果不是我教你這招,你能騙得了你們家那鬼靈精的丫頭自己送上門來?”
“哈哈,也對。不然,依著藍兒那丫頭的犟脾氣,聽說你們家這小子的德性,早就跑出去三百里了,這門親事根本成不了。”藍衣老頭——就是杜齊,樂呵呵地又喝了一杯茶。
葉老太爺笑得如同一隻偷到了雞的黃鼠狼,賊眉賊眼地湊到杜齊耳邊,小聲道:“老杜頭,我可告訴你,今晚,好事大概就要成了。”
杜齊又驚又喜地問:“當真?”
葉老太爺笑得瞇起了眼,點頭道:“應該是了,你沒見那小子走得那麼急?今晚,他可是點了你們家丫頭暖牀呢?!?
杜齊卻突然跺腳道:“不好,這事怕是成不了!”
葉老太爺老神在在地說:“老杜頭,你放心,我們家樓兒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他對女人,可比對做生意還要在行。我最近看你們家那丫頭,好像已經對我們家樓兒已經有了些情意。”
杜齊還是搖頭:“老夥計,你不知道,我們家小藍兒,可不是尋常的姑娘。她不僅學會了我渾身絕活,而且還另外拜了個師父,學了一身使毒的功夫。藍兒最是要強,如果你家的小子想要這樣無名無分地去沾染她……我就怕她性子一犯,給你們家那小子暗中來上兩手,那就麻煩大了。”
葉老太爺也變了顏色:“???還有這事?你怎麼不早說!我就覺得那丫頭有些古怪,似乎比老杜頭你還更有手段些,卻原來是這麼回事?!?
兩人正在著急,杜齊突然道:“有人來了?!?
葉老太爺小聲道:“是我的貼身小廝葉榮,老夥計,你先躲一躲?!?
杜齊點了點頭,輕飄飄地飛進了屋裡。葉榮端著蔘湯回來,服侍著葉老太爺喝下了,葉老太爺揮揮手道:“葉榮,你回你的屋去,今晚我有些睏倦,沒事別來打擾?!?
“是,老太爺?!比~榮收了碗,恭恭敬敬地退出院子,回到院旁的一間小偏房。
葉老太爺進了屋,見杜齊正坐在屋中好整以暇地將一個翡翠瓶中的酒“嘩啦啦”地倒進嘴裡,不由得嘴都歪到了一旁,飛身上前搶過翡翠瓶,搖了搖瓶身,心疼地搖頭道:“老杜頭,你還真能挑。二十年的百釀,我也就只剩了這麼一瓶。你偷了就偷了,卻不好好地品,這樣跟水似的往嘴裡倒,簡直是暴殄天物!可憐我每次都只捨得喝一小杯,這回讓你糟蹋得沒剩兩滴了。”
杜齊咂巴著嘴道:“嗯,酒倒是好酒,趕得上我們家藍兒珍藏的那幾壇宮裡的御酒。你個老夥計,如果捨不得,就藏好一點,這樣顯擺擺地放在那兒,我怎麼曉得那是你的寶貝?”
“我沒藏好?”葉老太爺跳起來,眼珠子差點落到地上:“你……你……我……我……”他實在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藏在屋中地磚下的暗格裡,上面加了三層機關,杜齊居然說是“顯擺擺”地。不過,對於杜齊這樣有著幾十年進屋翻箱倒櫃經驗的盜中老手來說,那樣的機關確實形同虛設。
葉老太爺憤憤地將剩下的幾滴酒倒進嘴裡,哀怨得如同失身的小姑娘,嘀咕道:“早知如此,我今天上午就該自己喝光了它。”
杜齊瞪眼道:“老夥計,這你就不地道了。再怎麼說,我辛辛苦苦地幫你把青雲和芝蘭找回來,喝你一瓶酒也算不得什麼吧?”說著,他的眼睛四處亂轉,似乎又瞄上了屋裡的幾個隱蔽角落。
葉老太爺顏色大變,眼珠一轉,趕緊道:“對了,老杜頭,要不咱們今晚去瞧瞧,看我們家的小子能不能搞定你們家的丫頭。要是那小丫頭真有你說的那麼兇狠,我們也好暗中給她使個絆兒,這個孫媳婦,可是我十八年前就訂下了的!”
杜齊連連點頭,也顧不得再研究葉老太爺的屋裡到底還有沒有藏著好吃好喝的,兩個老頭子身法靈便地上房越牆,偷偷摸摸地往戲月樓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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