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形對杜藍的確很不利,周圍的大網看起來非常結實,除非有趁手的利器,否則決不可能一舉得破。她原來所用的那柄匕首就是難得的神兵,是師父送給她防身的,可早被杜齊給偷去了。而昨晚她存在客棧的那點備用毒藥也用得差不多了,今天剛買了藥材,還沒來得及配製,便因爲葉嘯樓的出現而匆匆動身離開了清溪縣,所以,不管對方的防毒面巾效果如何,結果都一樣——目前她手裡已經拿不出什麼有殺傷力的藥來了。
杜藍靜靜地看著得意地狂笑的神秘人,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大聲道:“姐姐,你如果不想出手,至少把包扔給我吧。”
花奴輕嘆一聲,幽幽地道:“藍兒妹妹,我不能給你。誰知道你這包袱裡還有多少古怪的東西?我不能讓你傷害他。”
杜藍淡淡地道:“原來,你們是串通了來算計我。不過,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昨晚你若不出手救我,不是能省了今天的麻煩?”
花奴再次幽幽地長嘆:“藍兒妹妹,你怎麼會這樣想呢?我不是早就說過了麼,你要對付他,我是不能幫你的,可是他若想傷你,我卻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無論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
“花奴,這丫頭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爲了她而背叛我?”車廂頂上的神秘人陰惻惻地開口打斷了花奴的話。
花奴低柔悅耳的聲音從馬車廂裡傳出來:“你應該知道一見鍾情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對藍兒妹妹,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神秘人微微一愣,隨即怒喝道:“荒唐!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花奴仍然是那副不急不緩的口吻:“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又何必生氣。”
神秘人似乎氣急,黑衣和麪紗無風自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息下來,用前所未有的溫和語氣緩緩地道:“花奴,你這是一時衝動,你乖乖地在車裡呆著,等我除了這丫頭,就不追究你叛逃的罪責了。”
“你何必一定要殺她?”花奴的聲音聽起來淡淡地,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可奈何。
神秘人冷冷地道:“她非死不可。”
花奴也冷冷地回答道:“我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哼!”神秘人怒哼了一聲,袖袍輕揮道:“我就偏偏要你看著她如何死在我手上,這是背叛我的下場……你們還不快點動手殺了她?”
被圍在網中的十多個黑衣人立刻揮舞著彎刀衝向杜藍,李三七也揮舞著匕首加入了戰團。
“想殺我可沒那麼容易。”杜藍笑嘻嘻地說完,身形略閃,便消失在黑衣人的眼前,如一縷輕煙似地出現在一個黑衣人的身後,一縷勁風襲向那黑衣人背心上的要穴。
不過,這次來圍攻杜藍的這羣人比昨晚春媽媽所帶的那幾個人的身手好多了,那個被偷襲的黑衣人迅疾地轉身用彎刀一格,將杜藍偷襲他的那顆石子打落在地,順手將彎刀劃過一道弧線,往杜藍腰間劈來。杜藍當然不會讓他劈中,身形向旁飄動的同時,讓開了另一個黑衣人劃向肩頭的刀鋒。
就這樣,在這個被網圍起來的不過小空間裡,杜藍憑藉著鬼魅般的身法在十幾人的攻擊空隙裡遊走,偶爾偷襲一擡。若是和這些黑衣人單打獨鬥,她的武功也許要高上一籌,但此時卻赤手空拳地處在十餘人的聯手攻擊之下,儘管她的輕功出類拔萃,也顯得有點吃力了。
幾十招過後,杜藍的額上香汗淋漓,由於那些黑衣人發現她總是從地上撿石頭當暗器,便在打鬥中腳上加力,把地上的石子都踏成了粉末。現在,地上已經沒有多少石子可以用於攻擊了,她只能左躲右閃,頓時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境地。
車廂頂上的神秘人又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杜姑娘,你還是別再浪費力氣了,省點力氣好走黃泉路,免得連閻王的面都見不著,做了那無處投胎的孤魂野鬼,豈不是可憐?”
杜藍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的光芒,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撥地而起,高高地越過黑衣人的頭頂,卻又剛好離那張刀網還有半尺的距離,如一支穿水的燕子般掠向車頂的神秘人。她的雙手輕揚,一大片綠色的光芒射向神秘人。
“你也嚐嚐本姑娘的手段。”杜藍人在空中,卻還說得出話來,一揚手間,又是一片綠光飛出。
“哼,你以爲幾片樹葉就能傷得了我?”神秘人雙袖揮舞,被杜藍以飛花摘葉手法打過去的樹葉紛紛化爲碎屑掉落在了馬車頂棚上。
杜藍卻在即將撲到神秘人面前時,突然使了千斤墜,筆直地落在車廂門前,飛快地鑽進了車廂裡。
“姐姐,你再不出手幫我,我可真要成死人了。”杜藍閃身進了車廂,抓起座位上的包袱,一屁股坐在了花奴身旁。
花奴的臉色平靜淡然,就像是一個出遊的翩翩佳公子。可他的眼裡卻盪漾著濛濛的煙波,輕輕地道:“你放心,要麼咱們一起逃,要麼就一起死在這裡。反正有你作伴,就算是死,也是一件快樂的事。”
隨著“蓬”的一聲響,整個馬車廂的頂棚碎成了小塊。在碎屑快要落到頭頂上時,花奴伸手握著杜藍的手,兩人疾掠到了車廂外面。那拉車的老馬受這聲音的驚嚇,拖著殘破的馬車發足狂奔,撞向了前方的大網。
“咴——”一聲悲嘶過後,那馬幾乎將大網拖開了一段,便口吐白沫地倒在了地上,渾身都被劃得皮開肉綻,傷口出流出的血卻都呈黑色。杜藍早就已經看出,那網上的倒鉤和尖刀上都抹有劇毒,所以,手中沒有利刃之前,她並不想冒險突圍。
神秘人站在原來馬車停留的位置,踏著一地的碎屑,冷冷地道:“花奴,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知道,我並不願意對你下殺手。”
花奴溫柔地看了看杜藍,竟然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雪白的絲絹來,一邊替杜藍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邊柔柔地道:“藍兒妹妹,你看你累得一頭的汗。罷了,你也別和他們慪氣了,咱們遠遠地離開,我陪你找你的師父去,你看可好?”
杜藍額上的汗水卻更多了,苦笑道:“現在我們要怎麼走?”說著望了望四周的閃著寒光的刀網。
神秘人冷笑道:“你們就算插了翅膀,也決計飛不出去。”
花奴溫柔地替杜藍擦乾了額上的細汗,隨手將絲絹放回袖中,這才定定地看著那神秘人道:“……從小到大,我不曾違背過你的心意,也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對不對?”
神秘人輕哼了一聲,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花奴幽幽地接著道:“我會帶她走,再也不讓她回來打擾到你,你能放過她嗎?”
神秘人遲疑片刻,斷然地搖頭:“不行,斬草除根,她必須死。”
花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就算你殺了她,也還會有別人,難道你要這樣見一個殺一個地過這一輩子?你就不怕,事情終究有敗露的一天?”
神秘人的身體微微地抖了一下,隨即怒道:“我用不著你來教訓。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無情——把他們倆一起殺了!”後面這半句,當然是對網中的另外那些黑衣人說的。
花奴淺淺地笑了笑,用力地握緊杜藍的手,聲音很輕但卻很堅定:“藍兒妹妹,我們走。”說完,他還真的拉著杜藍往老馬倒地的方向走去。
神秘人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網中那另外的十幾個黑衣人,也是呆呆地站著沒動。他們看看花奴,又看看神秘人,雖然面巾遮住了臉上的表情,但眼中流露出的,卻都是爲難的眼神。
杜藍任由花奴牽著往外走,悄悄觀察著網中各人的表情,忍不住又再仔細地看了花奴一眼。看來,花奴在謎城的地位非同尋常。而且,他和這個神秘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什麼這個神秘人嘴裡說得兇狠,但實際上,自從花奴出面後,他便再沒動過手。
眼看花奴牽著杜藍已經走到了殘破的馬車旁邊。那老馬這時早已氣絕。花奴淡淡地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個控制著這個方向的刀網的黑衣人,那黑衣人竟然就情不自禁地放鬆了繩索……
看見花奴從殘破的馬車上抽出一根木條去撥開刀網時,神秘人渾身一個激靈,突然厲聲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難道本座的命令你們也不聽了?把花奴擒下,殺了杜家的丫頭。”
黑衣人們互相望了望,仍然沒人動。可是李三七卻握著匕首揉身撲上前去。有了李三七帶頭,其餘的黑衣人終於也舉著彎刀追了過來。而刀網外的那個黑衣人也連忙扯緊了繩索,將網繃得筆直。
“藍兒妹妹,咱們拼一拼吧。”花奴又扯了一根木條遞給杜藍,眼中神情顯得有些痛苦。
就在這時,前方的道路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突然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裡。那馬車以金爲架,以綢爲幕,捲起一路煙塵,飛快地馳來,離刀網越來越近。